第3章 姐弟
洞口处，看似闭目休息的瑟蕾娜，那冰冷的竖瞳其实一首透过眼睑的缝隙，牢牢锁定在神都身上。
洞内昏暗，但对巨龙而言亮如白昼。
看着那只小小的、黄绿色的身影努力啃食蛋壳的模样，瑟蕾娜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了数年前。
同样是破壳，地点却是一个冰冷死寂的水晶矿洞。
没有温暖的龙巢，没有强大的龙母守护，只有她自己，一只刚出生、茫然无措的绿龙雏龙。
龙之传承清晰地告诉她：她被偷了！
从龙母的巢穴里被一只该死的水晶龙偷走，然后像垃圾一样遗弃在这里！
无助、惶恐、以及对偷窃者刻骨的恨意，是支撑她活下去的最初动力。
她恨那水晶龙偷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庇护和温暖，更恨对方偷而不养！
如果不是被偷，她至少能在龙母的巢穴里安全成长到少年期！
“嘶…”每每想到此处，瑟蕾娜喉咙里都会发出低沉的、充满怨毒的嘶鸣，胸腔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锋利的龙爪无意识地收紧，滋啦——！
坚硬的岩石地面如同豆腐般被轻易犁开数道深深的、狰狞的爪痕！
刺耳的刮擦声在山洞里骤然响起。
正在啃蛋壳的神都吓了一跳，扭头疑惑地望过来。
“看什么？
吃你的！”
瑟蕾娜猛地睁开眼，一个凶狠的眼神瞪过去，成功将小雏龙吓得缩回头，继续埋头苦干。
从那天起，瑟蕾娜开始了孤独而艰难的求生。
饿了，只能啃食洞壁上冰冷坚硬的水晶矿，吞咽苦涩的泥土。
渴了，舔舐岩壁渗出的带着金属腥味的冷凝水。
最绝望时，她发现过一窝老鼠人，可那些狡猾的小东西钻洞的本事一流，她拖着饥饿的身体追捕，往往只扑到一溜烟尘和刺耳的嘲笑声。
就在她几乎耗尽力气，终于找到一条疑似通往外界的小裂缝时，她在矿洞一个偏僻的角落，发现了一枚被随意丢弃、沾满灰尘、蛋壳颜色比她更深沉一些的龙蛋。
那一刻，死寂矿洞里无尽的孤独感，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也许是同病相怜，也许只是太渴望一个“活物”的陪伴，哪怕只是一个蛋。
瑟蕾娜没有丝毫犹豫，用尽最后力气，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沉重的龙蛋拖到了自己找到的新家，这个相对隐蔽、被她视为临时龙巢的山洞。
从此，这枚龙蛋成了她冰冷世界唯一的慰藉和寄托。
她捕猎，将最好的肉块撕碎放在蛋旁（尽管知道雏龙破壳前不需要进食）。
她清理山洞，确保龙蛋周围干净温暖。
她无数次趴在蛋边，感受着里面若有若无的生命律动，对着它诉说矿洞的冰冷、捕猎的艰辛、对外界的向往…以及那份深藏的、对“偷窃者”的仇恨。
龙蛋是她孤独心灵唯一的锚点。
所以，当神都破壳后迟迟没有念出真名时，瑟蕾娜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龙爪数次无意识地抬起又放下，内心挣扎得如同被撕裂。
她无法容忍自己守护了这么久的蛋孵出一只龙兽，那对她将是二次伤害。
就在她几乎要狠下心肠，带着巨大的痛苦和决绝准备“清理门户”的瞬间，神都喊出了真名！
尤其是当神都用那雏龙特有的、带着一丝不确定和依赖的嗓音，小心翼翼地喊出“姐姐”时…“翁——”瑟蕾娜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那种奇异的、滚烫的、充盈着胸腔的满足感前所未有！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她承认了这个身份。
至于两龙之间并没有血脉感应？
不重要了！
她守护了他那么久，他叫她一声姐姐，理所应当！
“瑟蕾娜，他是你弟弟。
唯一的弟弟。”
她在心中对自己重复，一遍又一遍，将这个念头如同烙印般刻进意识最深处，从此刻起，谁若敢质疑神都不是她瑟蕾娜的弟弟，她绝对会用最浓烈的毒雾龙息，让对方在痛苦的哀嚎中化为枯骨！
对于绿龙心中所想，正在吃饭的神都没有半分的察觉，他是真的以为他俩就是姐弟，至于血脉上的感应什么的，他也压根不会这个啊，能感应出来个豆儿啊...很快，神都将最后一块蛋壳碎片和残留的蛋液舔舐干净，饱腹感带来了强烈的、几乎无法抗拒的困倦，如同温暖的潮水淹没了他。
这是巨龙的本能——在沉睡中消化食物，汲取力量。
但神都强撑着困意，没有像普通雏龙那样原地倒下。
他摇摇晃晃地迈开还有些无力的西肢，避开瑟蕾娜所在的洞口方向，挪到了山洞最深处一个相对干燥、背靠岩壁的角落，才蜷缩起身体，闭上沉重的眼皮。
雏龙的第一次沉睡至关重要，几乎等同于一次小型的进阶。
在沉眠中，龙之传承会与他的灵魂更深融合，并随机觉醒一项强大的天赋能力，这关乎他未来的成长方向，神都不敢大意。
另一边，经过反复的自我确认（“神都是弟弟，亲弟弟！”
），瑟蕾娜终于心满意足地“洗脑”成功。
她睁开眼，习惯性地望向山洞中央，那个她无数次凝望龙蛋的位置。
空了！
一股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她猛地抬头，竖瞳在昏暗的山洞中锐利地扫视。
下一刻，她看到了角落里的那一小团黄绿色身影。
还好…只是去睡觉了…瑟蕾娜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轻轻呼出一口气。
但紧接着，一股强烈的不悦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因为神都睡觉的位置，是远离她的角落！
是背对着她的方向！
“嘶~呼~”瑟蕾娜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危险气息的吐息。
她缓缓站起身，翠绿的身影在昏暗中无声移动，一步步走向沉睡的神都。
“真是不乖呢，我的…神都弟弟。”
她的声音轻柔得近乎呢喃，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阴影随着她的靠近，缓缓覆盖了她上半张脸，只留下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双翠绿的竖瞳在阴影下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
孤独的求生岁月，早己扭曲了瑟蕾娜的情感需求。
那枚龙蛋是她唯一的、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所有物”，是她倾注了全部依赖和寄托的“精神支柱”。
如今蛋壳破碎，孵化出的神都却表现出疏离和抗拒（在她看来），这让她感到一种被“背叛”的恐慌和强烈的失控感。
翠绿的、覆盖着细腻鳞片的龙爪，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温柔，轻轻抚上了神都脆弱的龙颈。
爪尖的动作看似轻柔，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缓慢地、充满宣示意味地摩挲着那片新生的、偏黄的鳞片。
“这里…是我的。”
她的眼神幽深。
然后，庞大的身躯（相对于神都）紧贴着雏龙蜷缩下来，严丝合缝，仿佛要将那小小的身体嵌入自己怀中。
她温热的腹部紧贴着神都微凉的脊背，修长的脖颈弯下，圆润的龙首亲昵地凑近神都的后颈，小巧的鼻孔深深吸了一口气，贪婪地汲取着雏龙身上那股混合着蛋液、新生鳞片和淡淡奶香的气息。
“睡吧，弟弟…姐姐在呢…”她满足地低语，仿佛之前的阴霾从未存在。
巨大的困意也终于袭来，瑟蕾娜带着一脸近乎偏执的满足感，将下巴轻轻搁在神都小小的身侧，翠绿的眼睑缓缓合上，沉入了梦乡。
两具龙躯紧密依偎，如同一对真正的、亲密无间的姐弟。
只有那紧紧环绕着雏龙的、充满保护（也是禁锢）意味的肢体语言，无声地诉说着这份“亲情”之下潜藏的汹涌暗流。
而沉睡中的神都，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他小小的鼾声在山洞里均匀地响起，身体无意识地在那片带来压迫感却也异常温暖的“翠绿屏障”上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