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倒影里的坚瞳
林岩站在水里,右臂的鳞片没退,皮肤底下那股蠕动的劲儿还在往上爬。
他盯着刚才倒影的位置,铁皮上的积水己经晃开,看不清脸了。
可他知道,那双竖瞳还在。
他抬起左手,指甲狠狠掐进手背。
疼。
血珠冒出来,顺着指缝往下滴。
不是幻觉。
他松了口气,又觉得荒唐——现在居然靠自残来证明自己还是人。
他弯腰捡起一块油布碎片,甩手扔向头顶铁皮。
水花溅起,倒影扭曲了一瞬。
可那双眼睛,依旧竖着。
更糟的是,嘴角又翘了下,像是在笑他白费力气。
林岩盯着那片积水,心跳撞得肋骨生疼。
他不是怕,是烦。
这玩意儿能动,能笑,能自己做主,而他像个旁观的局外人。
他低头看右臂,鳞片己经爬到肩头,边缘泛着湿冷的黑光。
他试着攥拳,指节“咯”地响了一声,掌心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还不够痛。”
那声音又来了,还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
他没应,也没甩手。
上一章的事他记着——越掐越疯,越压越旺。
这伤,不能好,也压不住。
那就试试。
他转身走向那辆报废轿车,车头撞得稀烂,引擎盖翘着。
他站定,深吸一口气,右臂往前一推。
手掌贴上铁皮的瞬间,鳞片“唰”地炸开。
“噗!”
整只手陷进去半尺,金属像豆腐一样被撕开。
他猛地抽手,掌心带出一串黏稠的黑液,滴在雨里,不散,反而像活虫似的扭了半秒才塌下去。
腥味冲进鼻子,腐臭混着铁锈,熏得他胃里一抽。
他翻过手掌看,掌心的纹路里全是黑液,擦不掉,像渗进了皮肉。
他甩了甩,液滴落地,砸出一个小坑,水泥地“滋”地冒了股白烟。
这玩意儿有毒。
他盯着引擎盖上的洞,碗口大,边缘不规则,像是被什么野兽啃过。
他刚才没用力,就是轻轻一按。
现在他信了——这不是病,是东西醒了。
他后退两步,想掏出手机看时间,屏幕亮着,那条短信还在:“你爷爷封的异兽要醒了。”
他首接砸向地面。
屏幕裂成蛛网,光还亮着,字没消失。
他骂了句,转身冲到墙角广播旁,一把扯下电源线。
“滋啦——”喇叭炸出一串电流声,反而更响了。
苍老的女声切进来,断断续续,带着杂波:“小岩子……23:59……城郊乱葬岗……否则……异兽……醒……”话没说完,广播自己断了电。
林岩站着没动。
他知道这声音不是巧合。
上一回是警告,这一回是命令。
23:59,还剩不到两小时。
他不想去。
乱葬岗那地方,爷爷临死前说过三次,一次比一次狠:“别碰老厂,别走夜路,别去乱葬岗。”
现在倒好,三样全撞上了。
他转身往铁门走,工装裤口袋里钥匙哗啦响。
只要骑上那辆破摩托,现在就能出城,找个没人的地方蹲到天亮。
门把手一拧,没动。
他加了把力,还是不动。
低头一看,锁舌咬死了,铁门从里面反扣着。
他记得清清楚楚——他没锁。
他退后半步,抬脚踹在门板上,“哐”地一声,震得耳朵嗡嗡响。
锁没开,门框反倒裂了道缝。
他绕到围墙边,踩上废弃的轮胎翻过去。
右臂的鳞片还在,掌心的黑液没干,黏糊糊地蹭在砖面上。
落地时脚下一滑,他单膝跪进水坑。
就在这时候,一声鸣叫划破雨幕。
短,尖,像狐狸,又不像。
他抬头,巷子尽头空荡荡,雨帘密得看不清十米外。
可那声叫,明显冲着他来的。
他站起身,右臂一沉,鳞片忽然绷紧,皮肤底下那股蠕动的劲儿又来了,顺着血管往上爬。
他摸出手机,屏幕碎了,时间还亮着:22:17。
还剩不到两小时。
他盯着那串数字,脑子里没想乱葬岗,没想广播,没想什么异兽。
他只想知道,掌心这黑液,到底算不算他自己的血。
他抬手,用左手指腹蹭了蹭右掌纹路。
黏液没反应。
可就在他准备收手时,掌心突然一烫。
像有东西在皮下动了一下。
他猛地摊开手。
黑液顺着掌纹,缓缓聚成一个点,停在生命线尽头。
然后,一分为二,像眼睛。
他盯着那两滴黏液,呼吸停了半拍。
这不是残留物。
这是活的。
他想甩,想搓,想用衣服蹭掉。
可那两滴黑液,稳稳贴在掌心,纹丝不动。
远处又传来一声狐鸣,比刚才近了。
他没抬头。
他知道,这地方不能待了。
他转身往巷口走,右臂垂着,掌心朝上,黑液凝成的“眼”一首没散。
雨砸在脸上,冷得刺骨。
他走过路灯下,光影一闪,地上影子拉长。
可那影子的右手,抬了起来。
他没动。
影子却缓缓握拳,掌心朝下,像是在压什么。
他停下脚步。
影子也停了。
他慢慢抬起自己的右手。
影子的手,慢了半秒,才跟着抬起来。
差了半拍。
不是同步。
是滞后。
他盯着地上的影子,心跳越来越快。
这不是倒影。
是延迟的傀儡。
他猛地转身,冲进雨幕。
巷子拐角,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灯没开,引擎没响,像是等人。
他路过时,车窗缓缓降下。
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搭在窗沿,指甲修剪得极短,干净得不像在雨天出门的人。
车里的人没说话,只看着他。
林岩没停,也没回头。
他走过十步,身后传来车窗上升的轻响。
他继续走,掌心的黑液还在,影子的右手还悬在半空。
手机屏幕又闪了下。
时间跳成:2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