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祠堂檀香里的托梦
祠堂里常年弥漫着一股独特的气息，那是陈年樟木的醇厚、檀香的清冽，还有时光沉淀下来的沉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能让人瞬间静下心来的魔力。
郭晚星跪在冰凉的蒲团上，膝盖陷进底下厚厚的软垫里，那触感柔软而熟悉，和过去十七年的每一个生日一模一样。
十八岁的生日蜡烛此刻应该还在客厅里跳跃着，奶油的甜香顺着回廊飘过来，带着年轻人聚会的热闹气息，却在踏入祠堂门槛的瞬间，就被这里庄重沉静的氛围压下去了三分，变得若有似无。
“小星，该上香了。”
管家福伯的声音温和地在耳边响起，他手里捧着三支裹着金箔的檀香，袅袅的青烟从香头升起，在他花白的鬓角旁缭绕。
旁边的铜制烛台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在跳跃的烛火映照下，泛着温润而古老的光。
“老祖宗们都看着呢，咱们郭家最小的姑娘今天成年了。”
郭晚星伸出手接过檀香，指尖被烟火的热气烫得轻轻一颤，那点微麻的感觉顺着指尖蔓延开，让她更加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己经十八岁了。
她仰头望着供桌上密密麻麻的牌位，那些黑漆金字在烛火下明明灭灭，最高处那块描金匾额上 “郭家宗祠” 西个大字，虽然被常年的香火熏得有些发黑，边角也有些磨损，却依旧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庄重与威严。
大哥郭兆霆曾经说过，这祠堂可比城里那栋市值数十亿的写字楼值钱多了，因为这里供奉着郭家六代人的精气神，是整个家族的根。
檀香被小心翼翼地***香炉，就在那一瞬间，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那声音苍老而沙哑，像是枯叶被风吹过发出的声响。
“谁？”
郭晚星猛地回过头，心脏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漏跳了一拍。
然而，祠堂里除了摇曳的烛火投下的长长影子，就只有福伯渐渐远去的背影，他的脚步很轻，踩在青砖地上几乎没有声音。
地面的青砖缝隙里钻出几缕青苔，在光影交错中，像一群不安分的小鱼在缓慢游动。
她有些疑惑地揉了揉眼睛，心想或许是昨晚帮三哥郭知许修改那份关于文化遗产保护的演讲稿熬得太晚，才出现了幻听。
重新跪回蒲团时，香炉里升起的檀香烟雾忽然在她眼前凝聚起来，形成一团迷蒙的白雾，那白雾越来越浓，渐渐遮住了眼前的牌位和烛火。
就在她以为自己又要产生幻觉时，雾里慢慢走出一个身影 —— 那是个穿着藏青色马褂的老者，梳得整整齐齐的花白辫子垂在背后，发尾用一根黑色的绸带系着，手里还攥着一支狼毫笔，笔杆上包浆温润，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小丫头，总算把你盼来了。”
老者开口了，他的声音像是用砂纸轻轻磨过老木头，带着岁月的粗糙感，却又奇异地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亲切感。
郭晚星惊得差点从蒲团上坐倒在地，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老者，结结巴巴地问：“您是…… 老祖宗？”
家里书房的相册里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那位穿着马褂、留着辫子的先祖，和眼前这位老者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连眉宇间那股温和又威严的气质都分毫不差。
老者捻着下巴上花白的胡须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堆成深深的沟壑，像是刻在石头上的年轮：“算你有眼力见。
我是你太爷爷的爷爷，当年在京城琉璃厂开裱画铺的，你小时候还见过我那铺子的老招牌拓片呢。”
他说着，抬起手往身后的白雾里努了努嘴。
随着他的动作，那片白雾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拨开，里面浮现出无数双忙碌的手 —— 有人在细细的竹篾上糊着薄如蝉翼的驴皮，手指灵巧得像在跳一支精妙的舞蹈；有人用闪闪发光的金线在红色的绸缎上绣着龙凤，每一针每一线都精准无比；还有人抡着沉重的锤子在铁砧上锻打铁器，火星子溅在白雾里，像一颗颗碎钻在空中划过短暂的弧线。
“这些都是地府的手艺大佬，” 老祖宗的声音带着几分骄傲，“生前都是各行各业的宗师级人物，死后在下面也闲不住，凑一块儿搞了个大工程。”
郭晚星的大脑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嗡嗡作响，还没完全消化完 “地府” 这个超乎寻常的词，就见老者从宽大的袖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罗盘。
那罗盘的盘面是深褐色的，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上面刻着许多奇奇怪怪的符号，中央的指针转得飞快，比游乐场里最快的飞椅还要让人眼花缭乱。
“这是‘非遗传承系统’，” 老祖宗把罗盘往她面前一推，罗盘悬浮在空中，散发出淡淡的金光，“大家伙儿选你当传承人，就是要你把这些快要失传的手艺找到靠谱的传人，再让更多人瞧见它们的好。
每办成一件事，你就能拿到奖励，都是些实在东西。”
话音刚落，那罗盘突然化作一道耀眼的金光，“嗖” 地一下钻进了她的眉心。
郭晚星只觉得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颗滚烫的石子，疼得她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捂住了额头。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祠堂里的烛火依旧在明明灭灭地跳动，香炉里的檀香还在安静地燃烧，刚才那穿马褂的老祖宗，连同那片奇异的白雾，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打破了祠堂的寂静。
郭晚星掏出来一看，是大哥郭兆霆的视频电话。
屏幕上，大哥刚结束一场跨国会议，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微乱，领带还没来得及松开，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在看到她的瞬间柔和下来：“小寿星在哪儿呢？
你二哥让人从边境捎了串和田玉过来，说是刚开采出来的好料子，己经让人往祠堂送了，你可得好好戴着。”
郭晚星摸了摸依旧有些发烫的眉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金光钻进时的灼热感。
她对着屏幕里的大哥露出一个有些恍惚的笑容：“哥，我好像…… 被老祖宗托梦了。”
电话那头的郭兆霆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是不是祠堂里太闷了？
你先出来透透气，等会儿我回去给你讲讲老祖宗们的趣事，保管比你的梦精彩。”
他显然以为妹妹是祭拜时太过专注，产生了联想。
郭晚星没有再多说，只是轻轻 “嗯” 了一声。
挂了电话，她再次看向供桌上的牌位，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刚才的一切，真的是梦吗？
可那触感、那声音、那钻进眉心的灼热，都真实得不像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