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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一点的环城路像条浸在墨里的蛇,路灯间隔五十米才亮一盏,光晕在柏油路上洇开,边缘处总浮着层挥不散的灰。

我捏着方向盘的手心发黏,仪表盘油量指针红得扎眼,导航说往前三公里才有加油站。

轮胎碾过什么东西的闷响突然从车底传来,像咬碎了块湿海绵。

我猛地踩刹车,惯性带着安全带勒得锁骨生疼。

后视镜里只有空荡荡的路面,月光把路边的梧桐叶照得像一张张蜷曲的人脸。

下车时冷风灌进领口,我打了个哆嗦。

后轮胎沾着片深色的东西,凑近看才发现是块撕烂的红布,布纹里嵌着几根灰白的线,像极了人头发。

胃里一阵翻涌,我踢了踢轮胎,红布没掉,反倒缠得更紧了。

“师傅,需要帮忙吗?”

女人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我差点跳起来。

转身看见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站在路灯阴影里,裙摆沾着泥, bare 着的脚踝上有圈青紫的印子。

这天气穿成这样,不冷吗?

“车好像碾到东西了。”

我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着车门。

她的脸在明暗交界处看不真切,只有眼睛亮得异常,像浸在水里的玻璃珠。

女人没说话,蹲下去看轮胎。

她的头发很长,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发梢滴着水,在地上晕出小小的湿痕。

“是红布啊,”她慢悠悠地说,指尖划过轮胎上的布片,“前几天有个新娘子从这儿过,红盖头被风吹掉了,也是缠在车底。”

我心里发毛,掏出手机想照亮,屏幕却突然暗下去,无论怎么按都开不了机。

“我……我自己弄就行,不用麻烦你。”

“别碰它。”

她的声音陡然变尖,像指甲刮过玻璃,“那布上沾着血呢。”

我僵在原地,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向轮胎。

红布的缝隙里果然透出暗红色,不是泥,是像血又比血更暗的颜色。

女人慢慢站起来,我这才发现她的连衣裙上也有同样的暗红斑点,像是被泼溅上去的。

“她当时也像你这样下车,”女人歪着头,嘴角咧开个奇怪的弧度,“然后就被后面来的车撞了,红盖头飘啊飘,就挂在那棵树上。”

她抬手指向路边的梧桐树,树枝摇晃着,真有块红色的东西挂在枝头,在风里忽上忽下。

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我突然想起上周听同事说的事——环城路前段时间出了车祸,一个新娘在婚车抛锚后下车查看,被一辆失控的卡车撞死,现场惨不忍睹。

“你看,”女人的声音贴得很近,带着股铁锈味,“她的红盖头还在等她呢。”

我猛地回头,却没看见人。

刚才她站的地方只有一滩水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轮胎上的红布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地上散落着几缕灰白的头发。

远处传来卡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

我慌忙拉开车门坐进去,钥匙***锁孔的手止不住发抖。

发动引擎的瞬间,后视镜里闪过一抹红色,那个穿连衣裙的女人正趴在卡车的挡风玻璃上,脸贴着玻璃,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卡车的远光灯扫过来,刺得我睁不开眼。

恍惚间,我好像看见路边的梧桐树上,那块红盖头缓缓飘落,盖在了我的车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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