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中的相遇又下雨了。林念初站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
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窗外。
城市的霓虹在湿漉漉的玻璃上晕染开一片模糊的光晕,雨滴争先恐后地蜿蜒滑落,
像极了无数道悲伤的泪痕。这样的雨夜,总是轻易地就能撕开她努力维持的平静表象,
将那些刻意深藏的回忆勾扯出来。三年前那个分手的夜晚,也是这样的雨,冰冷刺骨,
将她所有的憧憬和信任浇灭殆尽。“念初,还不走吗?”同事小林拎着包,探头问道。
林念初回过神,脸上迅速挂上惯常的、略显疏离的微笑:“还有点灵感,想再待会儿。
你先走吧。”“好吧,别太晚,这雨看着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小林挥挥手,离开了。
办公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以及空调系统低沉的运行声。
这种寂静让她感到安全,却也放大了内心的空洞。她坐回电脑前,
试图将注意力拉回到未完成的设计稿上,但屏幕上斑斓的色彩却无法驱散心头的阴霾。
莫名的烦躁感攫住了她。她关掉设计软件,拿起包和伞,决定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安静空间。
楼下的“转角”咖啡馆,是这个雨夜里一个温暖的避难所。暖黄色的灯光,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和甜点的焦糖气息。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热美式,
打开随身携带的素描本,试图捕捉一些雨夜的线条。然而,就在这时,
咖啡馆的背景音乐切换了。一首熟悉的前奏缓缓流淌出来,是那首《下雨的时候》。曾经,
这首歌是她和沈墨最喜欢的旋律,每一个音符都承载着他们耳鬓厮磨的记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一缩,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那些被她强行压抑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沈墨温柔的笑脸,他承诺时的认真眼神,
最后,却是他和另一个女人并肩离去的背影,同样是在一个雨夜……指尖瞬间冰凉,
素描本上的线条扭曲起来。她猛地闭上眼,试图阻挡这些侵袭,但眼眶却无法控制地发热,
一层水雾迅速模糊了视线。她低下头,长发垂落,掩饰着瞬间的失态,紧紧咬住下唇,
不让那哽咽溢出喉咙。不能哭,林念初,不值得。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同一片雨幕下,
相隔几条街的另一个角落。陆景珩站在人行道上,
任由冰凉的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西装外套。他仿佛感觉不到冷,
只是静静地望着街对面那家名为“时光记忆”的高级西餐厅。那里,
曾是他和苏雨晴最喜欢来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庆祝过每一个纪念日,
分享过无数次的喜悦与憧憬。苏雨晴曾说,这里的落地窗看出去的街景,像极了巴黎。
而如今,餐厅的招牌依旧,窗内的灯光依旧温暖,只是坐在里面的人,早已各奔东西。
一年前,苏雨晴在这里,含着泪对他说:“景珩,对不起,我必须去纽约,
那里有我不能放弃的舞台……我们,算了吧。”没有狗血的背叛,
只是理想与爱情的天平倾斜了。他理解,甚至无法责怪,
但那份刻骨的失落和随之而来的、对“永恒”一词的怀疑,却深深烙印在了心底。
雨越下越大,行人匆匆跑过,偶尔投来诧异的目光。陆景珩深吸了一口湿冷的空气,转身,
迈开了有些僵硬的步子。他需要离开这里,需要一个地方清醒一下。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林念初逃离了那间被回忆笼罩的咖啡馆,撑着伞,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心情却比出来时更加沉重,那首歌像一个开关,
打开了她努力封锁的情感闸门。走到一个公交站台,她停下脚步,准备等雨小些再决定去向。
夜班公交迟迟不来,站台上只有她一个人。一阵强风裹挟着雨点扑面而来,
她手中的伞猛地被掀翻,伞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随即脱手飞出,
滚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单薄的衣衫,
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看着躺在水洼里的坏伞,一股巨大的无助和委屈涌上心头。
连一把伞都抓不住吗?她站在原地,有些茫然,甚至懒得去捡。就在这时,
头顶的雨忽然停了。不,不是雨停了,是一把深蓝色的雨伞,稳稳地遮在了她的上方,
隔绝了冰冷的雨幕。她愕然抬头,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穿着湿透的深色西装,额前的黑发被雨水打湿,微微贴在额角,显得有些狼狈,
却丝毫不损他眉宇间的清俊和沉稳。他的眼神很静,带着一种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力量,
此刻正安静地看着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雨很大。”他的声音低沉,
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却奇异地让人安心。林念初愣了几秒,
才反应过来,低声道:“谢谢……我的伞坏了。”男人弯腰,
将她那把报废的折叠伞捡了起来,递给她。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沾着雨水。“在等车?
”他问,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站台。“嗯……也不算。”林念初接过坏伞,
有些窘迫地整理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只是……想走走,没想到雨这么大。
”男人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将伞又往她那边偏了偏,
自己的半边肩膀却暴露在了雨水中。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并不显得尴尬。
只有雨点敲击伞面的噼啪声,规律而绵长。站台顶棚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叠在一起。
林念初偷偷打量着身旁的男人。他看起来也很疲惫,
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和她相似的、若有若无的阴郁。
他似乎也刚刚从某个令人不快的回忆里挣脱出来。“这雨……好像能勾起很多不好的回忆。
”鬼使神差地,林念初轻声说了一句。说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她很少会对陌生人,
尤其是陌生男性,吐露这样的心绪。陆景珩闻言,侧头看了她一眼。女孩的脸色有些苍白,
眼圈微微泛红,像是刚刚哭过,湿漉的发丝贴在脸颊,显得脆弱又倔强。他心中微微一动,
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油然而生。“是啊,”他望着迷蒙的雨幕,
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好像老天爷在帮着你,把那些不想记得的事情,
重新洗刷一遍。”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林念初的心事。她惊讶地看向他,他也正好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一种奇妙的共鸣在空气中震荡。他们仿佛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似的伤痕,
那种被雨水浸泡过的、冰冷的失落感。不需要再多言,一种无声的理解在悄然建立。
过了几分钟,一辆出租车缓缓驶来,亮着空车的标志。“车来了。”陆景珩示意她。
林念初看了看车,又看了看他和他手中的伞。“你先走吧,”陆景珩将伞完全递到她手里,
“我等下一辆。”“可是你的伞……”“没关系,雨小了。”他淡淡道,语气不容拒绝。
林念初犹豫了一下,接过那把还带着他掌心余温的伞,低声再次道谢:“谢谢您。
伞……我怎么还给您?”陆景珩摇了摇头:“一把伞而已,不必在意。”说完,他微微颔首,
转身走到了站台的另一侧,重新融入了雨幕的背景中,背影挺拔却带着一丝孤寂。
林念初坐进出租车,报出地址后,忍不住回头望去。透过布满水珠的车窗,
那个模糊的身影依然立在站台下,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雨夜深处。
手里握着的伞柄似乎还残留着陌生的温度,而心头那尖锐的疼痛,不知何时,
竟然平息了不少。这个雨夜,因为一个陌生人的片刻温暖,似乎不再那么难熬了。
她靠在椅背上,轻轻闭上眼。而站台边,陆景珩看着出租车尾灯消失的方向,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觉得,这个糟糕的雨夜,似乎因为那短暂的交集,
有了一点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暖意。雨,还在下。两个孤独的灵魂,
在各自的人生轨道上,因为一场雨,有了第一次短暂的交汇。他们都不知道,
这把蓝色的雨伞,将会撑开怎样一段关于相思与失落、治愈与重生的故事。
第二章:熟悉的陌生人一周后,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会议室的桌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
林念初早早到了公司,和团队成员最后核对了一遍“城市记忆”文创项目的提案资料。
这是一个与本地知名建筑事务所的合作项目,
旨在为几个老街区设计一系列兼具艺术性与实用性的公共设施和文创产品。
对方以设计理念严谨、富有深度著称,这次合作对林念初的团队而言,既是机遇也是挑战。
“听说对方派来的首席设计师是陆景珩,”同事小杨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兴奋,
“业内大神啊,拿奖拿到手软,就是据说有点……不苟言笑。
”林念初整理文件的手微微一顿。陆景珩?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但她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她点点头,并未在意:“专注项目本身就好。”九点整,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部门经理陪着几个人走了进来。林念初站起身,准备例行公事地打招呼,
然而,当她看清为首那人的面容时,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是他。
那个雨夜公交站台下的男人。他今天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与那晚淋雨的些许狼狈判若两人。但那双深邃沉静的眼睛,以及眉宇间那份疏离沉稳的气质,
林念初绝不会认错。陆景珩显然也看到了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半秒,
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随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平静,
仿佛他们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这位是我们项目的核心设计师,林念初。”经理介绍道。
“陆景珩。”他伸出手,声音依旧是那般低沉,却没了那晚雨中的些许温度。
林念初机械地伸出手与他相握,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与她微凉的指尖形成对比。
短暂的接触一触即分,她却感觉被他握过的地方隐隐发烫。会议开始,
双方介绍各自对项目的初步构想。林念初努力收敛心神,将注意力拉回工作。
她代表团队阐述了他们的方案,核心灵感来源于老街区的“烟火气”与“时光痕迹”,
强调灵动、温暖和情感共鸣。轮到陆景珩时,他走到投影幕布前,语调平稳,逻辑清晰。
他的设计方案,结构感极强,线条利落,充满了现代主义的理性美。而当他阐述核心理念时,
林念初愣住了。“我们认为,这些公共设施不仅是功能性的存在,
更应是一种‘永恒’的见证。”陆景珩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不经意地落在林念初身上,
“它们需要经受住时间的考验,在岁月的流逝中保持其美学价值和精神内核,
成为城市记忆中不可磨灭的、永恒的一部分。”永恒。这个词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在林念初心底激起了涟漪。她几乎立刻想起了雨夜里他那句关于“重新洗刷回忆”的话,
以及自己内心深处对“短暂”与“易逝”的刻骨认知。“抱歉,陆先生,
”林念初忍不住开口,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我理解您对‘永恒’的追求。
但对于这些承载着几代人生活记忆的老街区而言,变化本身才是常态。我认为,
设计更应该捕捉的是那种流动的、充满生命力的‘瞬间’,
而非试图去固化一种冰冷的‘永恒’。毕竟,世间真正永恒的东西,太少了。”最后那句话,
她几乎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说出来的。话一出口,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尤其是在这种正式场合。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两位核心设计师之间理念的明显分歧,甚至……一丝火药味。
陆景珩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立刻反驳。他的眼神锐利,仿佛要透过她职业化的外表,
看进她此刻略带攻击性的内核。几秒后,他才缓缓开口:“林小姐认为‘永恒’是冰冷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恰恰相反。我认为,正是因为意识到万物易逝,
我们才更需要在内心中建立对‘永恒’的信仰与追求。设计亦然,
它应该传递一种超越时间的力量,给予人稳定和慰藉,而非仅仅反映流变的表象。
瞬间的美好值得记录,但支撑这些瞬间的,应该是某种更坚实、更持久的内核。
”他的话语冷静而有力,像他设计的建筑一样,结构严谨。两人对视着,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个坚信瞬间的真实,一个执着于永恒的价值。理念的碰撞,在这一刻显得如此鲜明。
部门经理赶紧出来打圆场,将讨论引导向更具体的实施细节。
会议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继续进行。接下来的几天,项目组进入了紧密的合作阶段。
林念初和陆景珩不可避免地需要大量沟通。他们通过邮件、会议频繁交流,
每一次就设计细节的争论,都像是那场会议室交锋的延续。林念初发现,
陆景珩在工作中极其严谨,甚至可以说是苛刻。他对比例、材料、结构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
任何“差不多”的想法在他那里都行不通。这让她倍感压力,却也暗暗佩服他的专业。
而陆景珩也察觉到,林念初看似感性的外表下,有着极其敏锐的观察力和坚韧的内心。
她对老街区的历史、居民的生活习惯做了大量扎实的调研,她的每一个“瞬间”灵感背后,
都有真实的故事支撑。这天晚上,为了赶一个修改方案,两人都留到了很晚。
巨大的办公区只剩下他们这一角还亮着灯。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与室内的安静形成对比。
又一次关于一个景观小品是用铸铜还是耐候钢的争论后,两人都有些疲惫,暂时休战。
陆景珩起身去茶水间,回来时,顺手将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放在林念初的手边。
林念初愣了一下,抬头看他。“提提神。”他淡淡地说,然后在自己位置上坐下,
目光重新投向电脑屏幕。这个细微的举动,打破了连日来纯粹的工作关系,
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林念初看着那杯红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端起杯子,
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谢谢。”她轻声说。沉默片刻,她忽然开口,
话题却跳脱了工作:“陆先生似乎……对‘永恒’这个词,有很深的执念。
”陆景珩敲击键盘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自己的咖啡杯,喝了一口,
才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或许吧。”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可能是因为,
失去过太多以为会是永恒的东西。”这句话很轻,却重重地落在了林念初的心上。
她想起了雨夜里他孤寂的背影。原来,他们都在各自的世界里,丢失过重要的东西。
“我……明白那种感觉。”林念初低下头,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汤,“所以现在,
我宁愿相信并珍惜触手可及的瞬间。”陆景珩转回头,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
此刻褪去了工作中的锋芒,她显得安静而脆弱。他忽然发现,她有一双很清澈的眼睛,
只是那清澈背后,藏着和他相似的故事感。“有时候,”他缓缓说道,
语气是连日来少有的平和,“瞬间与永恒,或许并不矛盾。一个足够强大的瞬间,其回响,
本身就可以是一种永恒。”这个观点,与他之前坚持的似乎有所不同。
林念初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他没有解释,只是将话题重新拉回工作:“关于那个铸铜的方案,
再讨论一下它的肌理如何更好地体现‘时光痕迹’……”但那一刻短暂的、触及内心的交谈,
像一颗种子,悄悄落在了两人之间那片因理念碰撞而产生的坚硬土地上。夜深了,
他们终于敲定了初步方案。一起走进电梯时,气氛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我送你吧,
这么晚了。”陆景珩看着空荡荡的办公楼大堂,开口道。“不用了,我打车就好。
”林念初下意识拒绝。他没有坚持,只是点了点头。走出大楼,夜风微凉。
林念初站在路边等车,陆景珩站在她身旁不远处。这个场景,莫名地与一周前的雨夜重叠。
车来了。林念初拉开车门,犹豫了一下,回头对他说:“陆先生,路上小心。
”陆景珩微微颔首:“明天见。”出租车驶离,林念初从后视镜里看到,
那个挺拔的身影依旧站在原地,直到拐弯,消失不见。她靠在座椅上,心情有些复杂。
这个叫陆景珩的男人,比她想象中要……更难以定义。
他是那个雨夜里给予她片刻温暖的陌生人,也是会议上与她针锋相对的专业对手,
更是刚才那个会给她倒一杯热茶、说出那句“失去过太多永恒”的、有着相似伤痕的人。
他们之间,似乎隔着理念的鸿沟,却又被一种无形的、源于共同伤感的纽带悄悄连接。
而站在原地的陆景珩,看着出租车消失的方向,心中也并非全无波澜。林念初,
这个看似柔韧却充满力量的女孩,她的固执,她的敏锐,
以及她眼底偶尔闪过的、与他共鸣的失落,都让他无法再将她仅仅视为一个合作方。
“熟悉的陌生人……”他低声自语了一句,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夜还很长,
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揭开一角。
第三章:心动与抗拒“城市记忆”项目进入实地考察阶段。林念初、陆景珩,
连同双方的几位团队成员,一同前往位于城市边缘、尚未被完全开发的一个老片区。
这里青石板路蜿蜒,老榕树枝叶虬结,保留着几十年前的生活风貌,
是项目重要的灵感来源地。天气原本晴好,然而山区的天气说变就变。
在走访一处半山腰的废弃小学时,天色骤然暗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下来,紧接着,
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瞬间演变成瓢泼大雨。“快!找个地方避雨!
”陆景珩反应极快,扬声指挥。一行人狼狈地跑向不远处几间看起来尚且完好的旧校舍。
校舍空置已久,弥漫着灰尘和潮湿木材的气味,但至少能遮风挡雨。雨势极大,
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山间开始起雾,能见度变得极低。团队成员尝试联系山下的司机,
却发现手机信号在暴雨中变得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看来我们暂时被困在这里了。
”团队里一个年轻女孩看着门外如注的暴雨,有些沮丧地说。林念初靠在斑驳的墙壁上,
看着门外迷蒙的雨幕,心情复杂。又是雨。似乎每一次和陆景珩产生交集,都离不开雨水。
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单薄的防晒外套,山间的风雨带着沁人的凉意。
陆景珩查看了几间校舍,找了一间相对干燥、门窗尚算完整的,让大家集中休息。
他从自己的双肩包里他习惯在考察时带上一个装有基本物资的背包拿出矿泉水,
分给众人。“大家保存体力,雨小一些我们再想办法下山。”他的声音沉稳,
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雨却没有变小的趋势。
团队成员们三三两两靠坐在一起,低声交谈,或玩着手机里仅存的单机游戏打发时间。
林念初独自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看着窗外被风雨摧折却依旧顽强挺立的野草,有些出神。
一件带着体温的男士外套,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林念初猛地回神,抬头,
正对上陆景珩深邃的眼眸。“穿上,别着凉。”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不容拒绝。
外套上残留着他的体温和一股淡淡的、像雪松又混合了绘图笔墨水的清冽气息,
瞬间驱散了周围的寒意,也将她紧紧包裹。林念初感到脸颊有些发烫,想拒绝,
但身体贪恋那点温暖,最终只是低声道:“谢谢。”陆景珩在她旁边不远处的旧课桌边坐下,
没有看她,目光也投向窗外的雨幕。“这里的建筑结构,虽然废弃了,但榫卯工艺很扎实,
比现在很多速成的东西耐用。”他是在没话找话,试图打破有些尴尬的沉默。
林念初听出来了。“嗯,”她应了一声,拢了拢身上的外套,“以前的东西,
似乎总做得更用心一些。”就像……以前的感情?这个念头突兀地冒出来,让她心头一涩。
沉默再次蔓延,但这一次,因为这件外套的存在,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陆先生似乎……很擅长照顾人。”林念初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陆景珩闻言,
侧头看了她一眼,窗外的天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只是习惯。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以前……也有人需要我照顾。”这个“有人”指的是谁?
是那个让他失去“永恒”的人吗?林念初没有问,
心底却泛起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涟漪。夜色彻底笼罩了山野,
雨声成了天地间唯一的主旋律。团队成员们大多靠在墙边昏昏欲睡。林念初也觉得眼皮沉重,
寒意一阵阵袭来,头开始隐隐作痛。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中,
只觉得冷,冷得牙齿都在打颤,身体却像着了火一样滚烫。陆景珩一直没睡,
借着手机微弱的光,查看建筑结构的细节做记录。他听到旁边传来压抑的、细微的***声,
转头看去,发现林念初蜷缩在角落里,脸色潮红,呼吸急促,身体微微发抖。
他眉头立刻蹙起,伸手探向她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她发烧了。在这种地方,没有药物,
情况可大可小。“林念初?”他低声唤她。林念初意识模糊,
只觉得一只微凉的手贴在额头上很舒服,无意识地蹭了蹭,
嘴里含糊地呓语:“冷……好冷……”陆景珩没有丝毫犹豫,
他将自己背包里最后一件干爽的T恤拿出来,垫在她脑后。然后,他坐到她身边,
将她连同那件外套一起,小心翼翼地揽入自己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林念初在混沌中感受到一个更温暖、更坚实的热源,本能地靠了过去,
将发烫的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陆景珩身体瞬间僵住。女性的柔软身躯紧密地贴合着他,
她滚烫的呼吸透过薄薄的衬衫熨烫着他的皮肤,
发丝间淡淡的栀子花香混合着雨水的气息萦绕在他鼻尖。
一种陌生而强烈的保护欲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心悸,瞬间击中了他。他低下头,
看着她因发烧而显得脆弱无助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脆弱地颤抖着。这一刻,
她不再是那个在会议上与他据理力争的倔强设计师,只是一个需要依靠的、柔软的女孩。
他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稳固地圈在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低声道:“坚持一下,
天亮了就好了。”这一夜,格外漫长。陆景珩几乎未曾合眼,时刻关注着她的体温和状态,
用矿泉水浸湿手帕,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额头和脖颈物理降温。林念初在昏沉中,时而清醒,
时而迷糊。每次短暂的清醒,都能感受到那个坚实温暖的怀抱,听到耳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那心跳声像有种魔力,奇异地抚平了她身体的不适和内心的不安。她仿佛漂泊许久的小船,
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短暂停靠的港湾。天亮时分,雨终于小了,变成了淅淅沥沥的毛毛雨。
手机信号也恢复了一些。陆景珩立刻联系了下方的司机和救援人员。当团队成员们陆续醒来,
看到陆景珩依旧保持着环抱林念初的姿势,而他怀里的林念初虽然脸色依旧苍白,
但呼吸似乎平稳了许多时,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微妙表情。林念初也彻底清醒过来,
发现自己竟然在陆景珩怀里睡了一夜,瞬间脸颊爆红,几乎是弹跳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对、对不起!陆先生,我……”她语无伦次,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觉得被他抱过的地方,
温度灼人。陆景珩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臂,神色如常,只是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感觉怎么样?还发烧吗?”他伸手,似乎想再次探她的额头。林念初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好、好多了!谢谢您照顾!”她匆忙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他,仿佛那是一件烫手山芋。
救援人员很快赶到,将他们安全送下了山。回程的车上,
林念初刻意选择了离陆景珩最远的位置,靠着车窗,假装闭目养神。然而,
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昨夜他怀抱的温度,他低沉的安抚,还有他凝视自己时,
那双深邃眼眸里她看不懂的情绪。心跳,失了序。回到公司,一切仿佛回到了正轨。
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林念初开始有意无意地躲避陆景珩。
非必要的沟通全部通过邮件,必须的会议也尽量缩短时间,避免与他单独相处。
她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尤其是在面对他的时候。晚上,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终于忍不住拿起手机,给闺蜜发了一条信息:心动的那一刻,我听见了全世界崩塌的声音。
她害怕。害怕这种不受控制的心动,害怕再次交付信任,害怕重蹈覆辙。
那个雨夜里沈墨离开的背影,像一道深刻的烙印,提醒着她靠近温暖的代价是更深的寒冷。
而另一边,陆景珩坐在书房里,面前摊开的设计图纸一个字也看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