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麻烦少帅给我准备一辆车。”
张殷和冲着门外大声喊道: “听到了没有,赶快去准备车啊!”
辜沛之见状,继续提要求,“让他们都退开。”
张殷和耸了耸肩,快步走到人群前面,挥挥手“都散了都散了。”
辜沛之正高兴得要押女孩走出门外,说时迟那时快,一发子弹精准无误的打在辜沛之手臂上,“啊——”痛得他刀掉落,左手捂住伤口痛苦的哀嚎。女孩趁机一闪身跑了出来,陆霆姿势标准的举着从张殷和腰间拔出的枪,又开了两枪,分别打在辜沛之左右腿上,这下他是想跑也跑不了。
张舒窈拿着纱布小心翼翼的给女孩包扎脖颈间的伤口。“唔”可能扯痛了,女孩深吸了一口气。
张舒窈眼泪汪汪的,声音又轻又柔,“这会知道痛了,你刚刚不怕吗?”
女孩笑了笑,“怕呀,我哪知道他会突然扑过来,下次肯定会跑远点。”
张舒窈被她幽默的语气逗笑,“对了,我叫舒窈,很高兴认识你,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桑桑吧。”桑桑说这句话的时候,陆霆正好从门外进来,刚好听见。张殷和也紧随着进来,拍了拍陆霆的肩膀,“陆探长,人我已经给你送到警察署了。”
“多谢。”陆霆点点头。
“不过,说真的,陆探长如此身手不凡,待在小小的警察署屈才了,真的不考虑来我少帅府?职位随你挑。”
陆霆微微颔首,声音依旧不沉不缓,“多谢少帅好意,陆某承担不起,告辞。”说完他看着桑桑的眼睛,喊了一声:“桑桑,好了吗?该走了。”
桑桑没想到他会忽然喊自己的名字,微微一愣,旋即与张舒窈道别,跑出去跟随陆霆而去,只是陆霆人高步伐大,箭步如飞,要追上谈何容易,不一会儿,桑桑便累得大喘气。看来以后要多练练健跑,桑桑脑海中暗自下定决心,从明天开始就练,这次说什么都要开始练跑!
陶然今天休假,审讯室里只有小言和小成两个审讯员在。陆霆亲自审问,辜沛之坐在审讯椅上,虽然伤口已经经过处理包扎,但是失血过多仍然让他的脸色看起来非常苍白,嘴角面无血色,虚弱无比。
陆霆就静静的坐着,许久都未曾开口,反道是辜沛之受不了,率先开口:“要问什么就问吧,和你们猜的一样,在舞会上,我哄骗吃了药的苏美琳喝下酒,再设法引诱她到阁楼用胶带制作密室,把她封死在里面。”
“我检查的时候闻到苏美琳呕吐物中有酒味,再看到你掉出来的药,我就猜测到了。只是我还想不通,她应该知道自己不能喝酒,都小心翼翼的防备着,只喝果汁,你是怎么让她毫无防备的喝下酒精,现在我想通了,”桑桑小口小口啜着审讯员小言端来的咖啡,还礼貌的对小言道谢,才抬眼看着辜沛之,“是冰块,你将酒精冻成了冰块,加在饮料中,由于比较冰凉,酒精味不会很浓,完全被果汁味儿掩盖住了。”
辜沛之看着她脸上的面具,若有所思,“你真的很聪明。”
桑桑微微一笑:“谢谢夸奖,我也这么觉得。”
陆霆接着问,“为什么要杀苏美琳?”
“为什么?”辜沛之忽然如癫狂般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旁的桑桑分不清他是在笑还是在哭了。
“为什么?”他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抬起戴着铁环的手,想要擦拭眼角的泪,手腕一动,才意识到,有这些铁环铁链在,连抬手都困难。“我出生在贫苦的偏远乡村,在那里别说上学了,连年灾荒,连吃饭都吃不饱。‘易子而食’,我第一次在书上看到这个词语,理解的特别深刻,因为我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上下长大的。后来我漂泊来到了京川,碰巧幸运谋了几份差事,也算勉强糊口。繁华的京川让我接触到了书籍和报纸,在看过许多故事书籍,我也想尝试着动笔写,我将自己的经历添枝加叶写了下来,没想到居然真的有读者喜欢,后来我辞掉所有工作专心写作。为了追求写的逼真,我会在现实中模拟书里写的情节,比如说我写我写到摔死猫和掐死鸟的情节,我就真的找来了,几只猫和鸟,摔死掐死。在这过程中,我居然体会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也让我的写作更有有灵感。渐渐我依赖上了这种宣泄方式,小猫小鸟已经不能满足,我找到体型更大的,一刀一刀削着它们的皮肉,关键是它还活着,畜生居然像人一样会流泪,真是太有趣了。”
“打住,”桑桑在听不下去这么变态的发言,“写动物就虐杀动物,难道写人你要去杀一个真人吗?”
辜沛之嗜血的眸子,逐渐暗淡, “所以,后来不知怎的,我的事情被报社披露,他们都说我残忍。没有人愿意再读我的书了,我也失去经济来源,无处可去,被房东扫地出门。后来我在街上遇到了苏美琳,她是一个优雅雍容的富太太,刚刚失去了丈夫。她欣赏我的才华资助我,陪着我东山再起,我也陪伴着她度过丧夫之痛。我们就这样结合了,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看好我们。尽管美琳比我大十多岁,但我一点也不介意,她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像个母亲一样。呵!就是因为她越来越像我的母亲了,什么都要管,就连我穿什么袜子过问,我每天的吃喝拉撒都要向她报备,我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听她的话,她说往东,我不能往西。她跟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让我什么都不要多想,只管好好写书。我受够了这样的傀儡生活,想要结束这一切,但我又怕失去这样优渥的生活。于是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美琳的丈夫死了,她继承了大笔遗产,那么我的太太死了,我是不是也可以继承一笔遗产?”
“变态!”小言和桑桑齐刷刷的吐槽。
“继续说。”陆霆揉了揉太阳穴,声音略带愠色。
“当然,这毕竟还只是个念头。有本书上说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夫妻都有过想将对方掐死的冲动。所以,我还未曾想过要正真实施这个念头,毕竟我们是夫妻,我还是爱美琳的。”说到这,辜沛之神情复杂,有忧伤,转而化为愤慨,“直到她背着我要偷偷立遗嘱,把财产分全部分给她和前夫那个即将成年的儿子。都不给我留一分,我怎么会允许,在她立完遗嘱之前,刚好有这么一场舞会,刚好美琳生病在吃药,但看在少帅的面子又不得不参加,我以为我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最后会给她定性为,意外死亡,我就能继承遗产了。只差一步,没想到你们刚好在现场。”
辜沛之的供术讲完了,通篇下来好像没什么逻辑问题,心理扭曲,谋财害命。只有一处不通,就是按照他的说法,苏美琳之前应该是非常信赖他,财产怎么说也会分一点给他吧,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令苏美琳立遗嘱,将财产全部划给儿子,辜沛之一分也拿不到。况且苏美琳吃抗菌药也只是因为偶感风寒,长久未痊愈,才想着吃西药快一些,并不是什么疑难绝症,在此前身体一直健康,一个健康的人,怎么会想提前立遗嘱?
“你知道吗?人在表述事实时,往往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部分,规避对自己不利的部分,拼凑出一个对自己绝对有利的故事,而他也确实没有说谎。只是利用电影拍摄剪辑手法,颠倒顺序,或者隐藏细枝末节。比如‘他头痛,求帮忙,我敲了敲他脑袋,帮他解脱了’实际上应该是‘我敲了他脑袋,他头痛,他呼救求帮忙,我抡起锤子帮他彻底解脱。’”
陆霆转头有些惊诧的看着桑桑,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这些你都在哪儿看到的?”
“书上啊。”桑桑一脸真诚的回答,然后转头逼问辜沛之,“所以你隐藏了些东西,是为了什么?”
辜沛之可能前面一大串话连着说耗费的力气,这会儿是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肯说。此时小成进来,手中拿了个文件袋,“探长,刚外面有个自称是苏太太的私家侦探,拿来了些东西,说是有关苏太太死因的证据。”
陆霆接过文件袋,打开,神情间略过一丝惊讶,“所以,他就是你要隐瞒和保护的人?你宁愿自己承担所有罪责,却不肯透露关于他半分?不过很抱歉,你保护不了他。他有没有和你同谋的嫌疑,还得请他过来一一对峙。”
闻言,辜沛之异常激动,捶打着手烤链条的“你们不准动他!——”
桑桑也好奇地凑过头来看,原来是之前辜沛之常常夜不归宿,苏太太怀疑其出轨,于是便雇了私家侦探跟踪辜沛之。发现辜沛之确实出轨,但是出轨对象却是一个男人。如果出轨女人,普通人顶多哭一哭闹一闹,可这种情况苏太太哪里受得了,一想到自己的丈夫跟一个男人躺在同一张床,回来再碰自己,想想就觉得恶心。当即要跟辜沛之了断关系,辜沛之却死活不肯,苏美琳也是一时心软,就提出了让辜沛之和那男人断绝虐缘,起初还好,可是苏美琳的儿子听说了这事,觉得自己妈妈受了奇耻大辱。他本来就不喜欢辜沛之这个小继父,平时由妈妈护着,奈他不何,现在终于找到了出气筒,隔三差五就去那男人家里闹,有一次还不小心把人眼睛给捅了一只。辜沛之听到这个消息当天晚上的眼神,凶狠的像匹野兽,恶狠狠的盯着苏美琳母子,苏美琳只觉得浑身打寒颤。从那天晚上开始,她就有一种直觉,好像自己和儿子会出什么意外,于是提前立了遗嘱,表面好言好语哄着,实际上处处提防辜沛之。
“没错,我就是那时候起的杀心,也是那时候开始计划。我生来黑暗,满身罪虐,苏美琳濒死前痛苦的挣扎,我在屋外听的是清清楚楚,真恨不得将那小崽子也一起剐了!”辜沛之目光扫过文件中的一张照片,眼神难得流露出一丝脆弱,从事发到现在,他露出过轻蔑,变态,虚伪等各种各样的神情,却从来没表现出一丝脆弱和彷徨,此刻面对照片的他,像个无措的孩子。“可他跟我不一样,杨光和他的名字一样,他的心里面总充满阳光的。哪怕在当年饥荒那样恶劣的环境,相依为命的我们食不果腹,朝不保夕,明明自己也还是个孩子的他还是会轻拍着我的背喃喃‘别哭了,小哭包,我们又多活了一天,看,今天的朝阳真美。’”
根据私家侦探的调查,辜沛之的出轨对象杨光确实是好人,善良温柔,坚定,至少他爱护小动物这点就跟辜沛之是两个极端。桑桑就更疑惑了,抛开性别不谈,这两个一个至黑一个至白的人,怎么会相爱呢?观念不会有矛盾吗?太复杂了,桑桑感觉自己的小脑袋瓜是理解不了。不可否认他们的爱情是伟大的,但凭什么他们伟大的爱情,就要别人的鲜血来铺路呢?
“不管怎么说,苏美琳没有对不起你。”桑桑总结道。
“也许吧,”辜沛之自言自语,“所以,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杨光善良,却一次一次纵容包庇我的错误,直到我犯的错越来越大,苏美琳善良,却也纵容她儿子为非作歹。”
大该回忆太累,加上伤口疼痛,辜沛之嘴唇已经完全失去血色,眼神迷离。他唇齿艰难翕动对桑桑道:“有人托我带一样东西给你,在我上衣口袋的夹层里。”
这个夹层非常隐秘,刚刚小成和小言搜身都没搜出来,桑桑翻出了一个小小的牛皮,打开里面是一只祖母绿的碧玉如意扣耳环,桑桑瞬间如遭雷击,激动得攥住辜沛之肩膀用力摇晃,声音提高了几分贝,激动的质问:“谁给你的?说啊,谁给你的!”
陆霆赶紧过来制止了情绪波动的桑桑,“桑桑,你先冷静,他晕过去了,我们去喊医生过来,等他醒了再问。你先松手,好不好?”语气温柔像哄着受伤的孩子,这才将桑桑的手一点点从辜沛之身上掰开。
辜沛之最后还是没有说出那枚耳环的来历,因为他后面咬舌自尽,虽然没有死成,但是也说不了话了。过了段时日,又割腕自尽,双手也废了。审判那天,杨光现身,请求为辜沛之送最后一程酒,他们在街上,喝了交杯酒,抱头痛哭,人间太苦,下辈子不来了。
那天情绪平复下来的桑桑,拿出了另一枚祖母绿碧玉如意耳环,跟辜沛之给的那只是一对。在一个月前,就有人匿名寄封少帅府舞会请柬给桑桑,请柬里就夹着一只耳环,并且还夹了张小卡片,卡片上用英文写着“My daer .Long time no see.”(亲爱的,好久不见)
“这是我妈妈的耳环”,桑桑将一对耳环,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继续讲述“在我九岁那年,我和妈妈遭遇绑架,我被解救出来,妈妈却不知所踪,回来后我发了一场高烧,完全忘了那段时间的记忆,也忘了妈妈的下落,但这些年每到夜里,我总被一个噩梦纠缠着。我一定要找到妈妈!”
“你学过刑侦?”陆霆对这个女孩是越来越好奇了。
桑桑摇头,又点点头。倒是把陆霆看懵了,这是几个意思,到底学过还是没学过。
“我没学过刑侦,但是我在国外学过一点西洋的生化知识,国外有专门研究被谋杀尸体的,从尸体上面找到线索。类似于我国古代的仵作,只是在仵作的基础上加入了些现代的生化知识,使得尸体检验更为科学”
陆霆微挑眉,他没出过国,对国外世事了解甚少。
桑桑见他半信半疑,很认真的的补了一句,“真的,很神奇的,你不信?”
“我信。”陆霆道。
最后的几分钟里两人都不说话了,静静的坐在警察署院中的石台阶上。夜色如水微凉,天上星子闪烁,草丛间鸣虫歌舞。不知过了多久陆霆起身,拍了拍尘土,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桑桑嘴边小声都囔:“你送回去不就暴露了嘛?”
“啊?”陆霆疑惑发问。
“我要偷偷溜回去,人多了容易暴露。”桑桑挤出了个俏皮的笑,脸上的面具好像活了一半,跟着她的表情动了起来,风吹过她耳边微卷曲的发稍,飘舞在莹白的脸颊上,有种月上柳梢头的美感。
回自己家还要溜吗?陆霆心想,莫不是哪一家偷偷跑出来的千金小姐。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朱丽叶。”桑桑眨了眨眼,清澈的眸间好像倒映了星河流光,亮晶晶的。
陆霆不禁好笑,“那么请问这位朱丽叶小姐,你的罗密欧呢?”
“不告诉你。”
最后,实在不放心的陆霆,送她到街口,应她要求没有继续往前走,如果他继续往前,就会发现过了这个路口,在走一条街右转尽头前面的府邸有几分眼熟。本来以前是恭亲王府,现在牌匾换成了陶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