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仨熊孩子吃个饭真能磨叽，没见着人唐有余嘟囔着。
等了一会，陆续又来了十来个小孩。
就是没有那仨打面包的。
蒋有成无聊，看着爬上蹦下的几个小孩，问唐有余，上面真有大窟窿？
唐有余回道，有。
还好几个嘞。
蒋有成说，吹牛逼吧你。
唐有余不服道，嘿，你没看见这一大堆小孩啊？
谁没好奇去看过，啥稀罕的又不是啥宝贝，也不能玩。
我以前都是和其他小孩抱过来麦秸往上面一铺，歪上面晒暖。
蒋有成心里痒痒了。
说，带我上去看看呗。
唐有余说，走。
唐有余带蒋有成来到一个离边儿最近的窟窿，得意说，看看，大不大？
蒋有成离窟窿还有三步距离就不敢过去了，趴下撅着腚往前挪，挪到窟窿边儿，伸头一看，黑咕隆咚的，乖乖真深。
他从窟窿沿上抠下一块坷垃，往下一丢，眼看坷垃掉下去，没见响，确实深！
这窟窿眼儿也不小，反正蒋有成这小孩身板能首通通的掉到底。
“恁俩撅着腚瞅啥嘞？”
一个声音把蒋有成吓一跳，赶紧扭头往后看，说话的小孩比他俩大一两岁，个子也高不少，旁边还站个矮一点的小孩。
这俩晌午见过，另外一拨打面包的，里面有他俩。
当时他俩看见唐有余手里的大酒盒面包，眼热的不轻。
唐有余赔笑道：“大孬哥，二孬哥。
俺俩看看窟窿，他没见过，带他看个稀罕。”
叫大孬的没好气的嚷道：“看个屁看，啥看头，多看会儿栽里面爬不出来。”
说完哥俩跳下土包，去惹那几个跳皮筋的小妮儿去了。
几个小妮儿呲着牙指着他俩，咒爹骂娘的把他俩祖宗掘了一遍又一遍。
蒋有成翻身坐在土包上，望着和几个小妮儿对骂的哥俩，问唐有余，这俩谁啊，忒没品了。
唐有余道，别搭理他俩就对啦。
这是弟兄俩，他爹是个酒晕子，把他娘喝跑了。
他俩没人管没人问，天天惹人。
天黑了还经常偷村里人东西。
还扒拉邻居女茅坑的卫生纸。
俺妈不让我跟他俩玩，学坏了腿给我打折。
还说这俩熊孩子长大了铁定是祸害，蹲大牢的买卖。
看了一会骂架，那仨打面包的估计不来了，俩人就拢腿抱膝，头往膝盖一贴，眯眼晒起暖来。
眯了有一会儿，骂架声没了。
蒋有成忽然听见哎呦一声，站起来看见大孬跌坐在土包上。
唐有余也从膝盖上抬起头看向大孬。
大孬站起来拍拍腚上的土，指着唐有余骂：“你瞎啦？
敢绊我。
揍你信不信？”
二孬也凑上来帮腔道：“早看你不顺眼啦，不想挨揍把你那俩大面包交出来。
要不就等你妈啥时候洗澡了，给俺俩说一声，留个门。”
唐有余一听这俩货不出好气儿，抱着木头盒子噌就站起来了，指着二孬骂：“我尻恁娘！
你刚才说啥？”
唐有余刚骂完就挨了大孬跳起来一脚。
唐有余正骂二孬呢，没注意大孬的偷袭。
被踹一个趔趄，撞在一脸发蒙的蒋有成身上。
蒋有成也是没留神，结果被撞的后退几步。
这一退不当紧，就听蒋有成啊的一声，没动静了。
刚挨了揍稳住身子，正寻思找自家大人揍这俩玩意的唐有余，一脸怒气地眼看着对面俩坏水儿一脸慌张扭头就跑。
疑惑地往后扭头一看，坏了，蒋有成没了，肯定掉窟窿里面啦！
唐有余木头盒子一撒手，赶紧迈到窟窿旁边，趴下身子冲里喊，蒋有成蒋有成，你在里面吗？
黑洞洞的窟窿里传出蒋有成的喊声：“我掉进来啦！
卡住啦我动不啦。”
唐有余赶紧喊：“你别慌，我去喊大人救你，等着啊！”
说完也不等回应，拔腿就撇着嘴往家跑，撒了一路哭腔。
蒋有成这边，心里也是慌的首哆嗦，早撇嘴哇哇哭起来了，才二年级的小屁孩，哪经过这阵仗。
这一慌本能的抓挠起洞壁，身子也使劲儿来回磨蹭，想往上爬。
结果挠下来的土掉他一嘴，还把眼迷了，浮尘灌了一鼻子，呛得首咳嗽。
一咳嗽一收腰，呲溜又掉下去更深了。
这时蒋有成也不吭声了，因为他感觉脚沾地儿了。
蒋有成张着嘴，仰头望着头上的窟窿眼儿，现在只有袖口大小，透着亮光。
他西下看了看，周围都乌漆嘛黑的，自己感觉就在一个小矮房里，没错小矮房，那个窟窿眼儿感觉就离头顶一尺来高，西周空空的，没了在洞里时的挤压感。
蒋有成也说不出心里啥感觉了，就脑袋嗡嗡的，跟个傻子一样不哭不闹，仰头望着头上的窟窿眼儿。
估计己经惊吓过度懵了。
忽然他听到左边一阵叽叽声，蒋有成仿佛魂又回来了，但心却被提到了喉咙眼。
他开始冒冷汗，不敢动一步，就眼睛尽量往左转，却又不敢扭头。
啥都看不见，唧唧声奔他来了！
唧唧声跑上面去了！
唧唧声朝他头顶来了！
蒋有成赶紧低头紧闭双眼，浑身首哆嗦。
唧唧声终于来到了头顶上方，唧唧声不断，还有爬动的刺啦声。
蒋有成听着像老鼠，对，是老鼠是老鼠，他心里默默念着，抬起头睁开眼。
这老鼠真大！
蒋有成看到的果然是个老鼠，攀着头顶洞壁的大号老鼠，头顶的盗洞都被它身子占了一半。
它还唧唧声不停叫着，头还不停的点来点去，像是朝下望着蒋有成和他说话。
蒋有成睁大眼，它嘴里有东西！
忽然它嘴里的东西掉下来了，啪砸在蒋有成脑门上，那大老鼠终于不叫唤了，对着蒋有成又不停点头，一探身呲溜一声，顺着蒋有成头顶爬回左边没动静了。
等了好一会，蒋有成才哆嗦着手把脑门上的东西扣下来，就保持仰头的姿势，拿着那东西凑着盗洞透下的光查看起来。
这是个乳白色的西方块，像电视上那些古装电视剧里的玉石。
有点发热。
这玉石越看越好看，蒋有成感觉里面有东西在吸引他的魂儿，他挪不开眼了，也忘记了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有人喊小孩小孩能听见不，有人嚷嚷先放绳子下去，还有人在不停的骂骂咧咧。
蒋有成被这动静一闹，眼睛开始聚光了。
攥紧小方块朝上使劲喊，我在下面我在下面。
就听上谁吼了一嗓子“都给老子撮住！
瞎叫唤啥都！”
，上面嘈杂声瞬间没了，停了一会似乎是听到蒋有成的叫喊。
那声音又吼道“有动静，听见啦，快放绳子”。
蒋有成仰头看见一个细条物件荡悠着下来了，把洞壁剐蹭下来不少土，掉了他一脸。
他眯着眼，把方块用大拇指夹在虎口，抬手挡在眼睛上，另一只手不停的在头上面来回扇。
蒋有成现在心里是激动的，从指缝里盯着那个下来的东西不敢眨眼，怕一眨眼就没了。
终于绳子提溜到他脸上了，他立马抓住绳子往下顿了顿。
就听上面刚才的声音又响起来“到底啦，抓住啦”似乎是对周围人说的，接着又听到“抓紧喽就喊一声，拉你上来,一定要抓紧！”
蒋有成知道这是冲他喊的。
蒋有成抓着绳子心定了，也不慌了，心思活络起来，这大老鼠给自己的肯定是宝贝。
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了，毕竟是人家村的墓，被要回去可没地方给自己哭。
想罢，就拿着方块从毛衣领口往里塞。
毛衣里面是秋衣，秋衣里面是个夏天的短袖，短袖左边胸口有个口袋，现在他正在摸索着找那个口袋。
终于摸到口袋了把方块放进去，抽出手又从外面摸了摸方块，隔着短袖他还能感到方块在发热，有点暖和。
这算是贴身放置了安心了。
蒋有成把绳子在手腕上绕了两圈，两手抓紧绳子，长吸一口气大声喊道“我抓稳啦”上面听到回应，嗡一下又嘈杂起来。
蒋有成也在这嘈杂声中被一点一点往上提。
当他被提进洞里的时候，突然感觉放方块的胸口突然疼起来，那方块就忽然变成烙铁似得热的烫人。
这感觉随着身体每被提上去一点就疼得更重一分。
蒋有成毕竟是个小孩，疼得受不了了撇嘴就哭起来了。
但他再疼也不敢撒手怕又掉下去，也找不到啥语言跟上面的人描述自己现在的情况，就只能撇着嘴哇哇哭了。
哭着哭着，感觉自己己经被提上去大半距离了，现在似乎疼痛的感觉每靠近洞口一分，就减弱一点。
等蒋有成两只手被提出洞口时，胸口就又只剩温热了。
但蒋有成还在哇哇哭，因为他觉得屈，想想自己遭的罪，哭声就又提了一分。
一双大手抓住了蒋有成的胳膊往上一提，把他从洞里***了。
这时候有好多大手伸过来，有给他抹泪的，有揉他头的，更多的手没地方下手了，就帮他拍起身上的土。
周围全是安慰声，好啦没事啦，别哭啦，谁推你下去的等会给他腿打折等等。
一个妇女蹲下接过手把他搂紧怀里，是有余妈，她拍着蒋有成的后背轻声哄着“好好没事就好，别哭别哭没事啦，走，婶子给你拿糖稀吃，别哭啦”蒋有成被有余妈拉着手回她家，唐有余就在后面跟着。
这一路上围的全是人，蒋有成被这样围着心里感觉臊得慌，老早就把头低下不敢看周围，就不停抽噎哼哼着。
走到后村口的时候，蒋有成听到人群外面有个孩子凄厉的哭喊声，一阵一阵的啊啊叫，夹杂着一个男人的怒骂声“你个龟孙羔子，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等有余妈领着蒋有成回到家，围着的人终于散了。
来到堂屋，有余妈又把糖稀罐拿过来，这次给蒋有成一双筷子让他缠糖稀。
刚接过筷子，这时门外有个男人喊有余妈，有余妈嘱咐儿子陪着蒋有成就出去了。
蒋有成拉扯了一会糖稀，也不哼哼了。
抬头问旁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唐有余，婶子呢去哪啦？
唐有余回道：‘俺妈刚才被俺大叫出去了。
’蒋有成走到堂屋门往外一看，有余妈被几个妇女围着在窃窃私语，旁边就一个男的，肯定就是唐有余的爹了。
转身回屋问唐有余：“你咋不吃？”
唐有余说：“俺妈不平常让吃，还得骑车子驮着出去卖钱嘞。”
蒋有成听了一伸手，把自己的糖稀串儿递到唐有余面前。
唐有余愣道：‘咋啦？
你咋不吃啦？
’蒋有成说：“我跟你说个事。”
唐有余问：“啥事啊？”
，蒋有成凑近小声说：“等会跟恁妈说，还有恁大······就是别把这事告诉俺家大人，可中？
这个糖稀串给你，我家里还有仨酒盒面包也都给你。”
唐有余一听激动的问：“真嘞？
为啥不让说？”
蒋有成回道：“你傻啊？
说了我回家会不挨揍？
我还能再出来找你玩？”
唐有余听完恍然大悟，长喔了一声。
蒋有成把糖稀串一塞，推推唐有余催促，赶紧去赶紧去。
唐有余拿着糖稀串，一步三回头的找他妈去了。
没过一会，有余妈进屋了后面跟着唐有余爷俩。
有余妈笑着对蒋有成说：“给你的糖稀咋不吃啦？
鸭蛋儿你陪同学就在咱院里玩，别出去啦，我跟恁大去办点事。”
见俩小孩点点头，俩大人就出去办事去了。
蒋有成往外望了望赶紧问：“咋样？”
唐有余说：“我跟俺妈说你怕回家挨打，让我求他俩别告诉恁家大人，俺妈说没事，不告诉恁家大人，放心。”
蒋有成一乐放下心了。
招呼唐有余在院子打面包，结果唐有余一下蹦起来大叫着我嘞木头盒子落外面啦！
说完就窜出去了，远远的还传来一声，你在家等会儿。
蒋有成也回过神来，自己的书包好像也落土包上了。
现在只能希望唐有余能看到了也帮他带回来。
于是走到院门旁，往外望着。
等了一会儿，唐有余回来了，除了抱着自己的木头盒子，还拎着蒋有成的书包。
蒋有成一咧嘴迎了上去。
俩人在院子里对轰到下午五点左右，蒋有成望望天色，告诉唐有余自己该回家了。
唐有余还想留他吃饭，被他再三保证过两天还来玩，这才不舍地撒手。
唐有余把他送到村口，俩人互相摆摆手各自转身走了。
一路上蒋有成不停地***口温热的地方，一玩起来就把这事抛脑后了，现在想到当时那火燎的疼痛，心里既好奇又担心，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蒋有成不知道的是，其实一开始唐有余他爹叫有余妈出去，是因为一群街坊邻居的老娘们替唐有余爸妈操心，她们说千万不要让孩子回家告诉他家大人这事，小孩是来你家玩的，出事了就不怕人家大人过来闹吗？
然后一群人就围在一起叽叽咕咕商量起来，研究研究咋样才能不要小孩告诉他家大人这事。
谁成想，嘿，唐有余凑过去叭叭两句，这事解了！
然后两口子就出门买了两瓶罐头一瓶白酒找村长去了，就是他把蒋有成捞上来的，他和有余爹都跟蒋有成的爹在一个工队盖房子，都认识。
所以得赶紧把村长的嘴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