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亏本买卖与天降横财
凌微的意识在无边的虚空中沉浮，如同溺水之人。
枯竭的灵力让她的丹田气海如同被彻底抽干的枯井，经脉寸寸断裂般的疼痛依旧清晰。
更可怕的是深入骨髓的寒冷，几乎要将她最后一点生命力冻结。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边的黑暗和寒冷彻底吞噬时，一股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暖意，如同黑暗中的萤火，顽强地贴在她的身侧，传递着一丝丝宝贵的温度。
是青雀炉。
这尊跟随她数百年的老伙计，即使在她昏迷中，也依旧忠实地履行着"暖炉"的职责，炉壁聚火符文暗淡却稳定地散发着余温，勉强驱散着破庙里最刺骨的寒意，也护住了她心口最后一点微弱的热气。
"亏...亏本了...祖师爷..."昏沉中，凌微的潜意识还在哀叹那错过的劣玉。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凌微的眼睫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终于掀开了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片昏暗的光线，以及近在咫尺的、青雀炉暗沉的青铜炉壁。
炉子紧挨着她蜷缩的身体，那点微温是此刻唯一的慰藉。
"嘶..."她想动，全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又被强行拼凑起来，剧痛让她瞬间倒吸一口冷气，意识也彻底被拉回现实。
冷！
饿！
痛！
空！
西种感觉如同西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
灵力枯竭带来的不仅仅是虚弱，更是一种生命本源被掏空的极度空虚感，让她头晕目眩，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炉子另一侧。
小石头蜷缩在那里，离炉子很近，几乎要贴上去。
他睡得很沉，脏兮兮的小脸上还带着泪痕，但眉头不再像昨晚那样紧锁，青紫色也褪去不少，呼吸均匀了许多。
一碗"丹鼎养生粥"和青雀炉的持续暖意，终于让这个倔强的小兽熬过了最危险的风雪夜。
凌微看着他相对安稳的睡颜，心底那点荒谬的刺痛感又淡去了一丝。
"罢了...就当...结个善缘..."她自我安慰着，可紧接着，肚子就发出一阵响亮的、***般的咕噜声。
"......"凌微绝望地闭上眼。
善缘不能当饭吃啊！
她自己也要饿死了！
她尝试再次沟通芥子空间。
心神沉入布包入口，那丝联系还在，但空间里...除了角落里几块散发着恐怖波动、她现在碰都不敢碰的高阶灵石和材料，以及一堆杂物，根本没有能立刻吃的东西！
昨晚那点陈米和咸菜，己经是凡俗物品的极限了。
"真...干净..."凌微欲哭无泪。
堂堂元婴真人，混到连口吃的都没有，说出去怕是要笑掉修真界满口大牙。
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飘向小石头怀里那个舔得干干净净的破碗。
"不行！
凌霄子！
你还要脸不要！
"她立刻掐灭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抢小孩的碗？
祖师爷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活下去！
必须想办法！
她的目光穿透破庙墙壁的缝隙，望向外面。
风雪似乎小了一些，天色是惨淡的灰白。
街道上开始有了零星的、裹着破棉袄匆匆行走的身影。
那块劣玉！
虽然昨晚因为救这小崽子错过了感应，但它的位置应该就在当铺附近！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可能蕴含灵气、能让她恢复一丝力气的东西！
哪怕品质再低劣，蚊子腿也是肉！
"爬...也要爬过去..."凌微咬紧牙关。
没有灵力，身体被雷劫淬炼的底子还在，虽然剧痛，但动一动应该死不了...吧？
她深吸一口气这动作又疼得她龇牙咧嘴，开始尝试挪动身体。
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伴随着骨骼和肌肉的***。
她像一条被烤焦的蛇，极其缓慢、无比艰难地从倚靠的墙角挣脱出来，然后，用手肘和膝盖支撑着，一点一点，朝着庙门的方向蠕动。
冰冷粗糙的地面摩擦着她焦黑破烂的道袍和***的皮肤，留下道道灰痕。
剧痛让她冷汗涔涔而下，混着脸上的黑灰，整个人如同从煤堆里捞出来的泥鳅，狼狈不堪。
墙角的小石头似乎被这细微的动静惊动了，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狼崽子般的眼睛里，最初的迷茫迅速被警惕取代。
他猛地坐起身，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破碗，身体绷紧，像只受惊的小刺猬。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黑炭怪物"正以一种极其怪异和缓慢的姿态，像只丑陋的爬虫一样，朝着门口蠕动。
他在干什么？
要跑？
还是要...小石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昨晚喝了这怪物的粥，还靠着那会发热的"铁锅"熬了过来。
这怪物虽然可怕，但似乎...没害他？
可现在他要走？
凌微也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但她没空理会。
她全部的意志力都集中在对抗身体的剧痛和挪动上。
终于，她爬到了那半扇破门边，用尽力气扒着门框，将上半身探出去一点。
冰冷的寒风夹着雪沫扑面而来，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瞬。
她努力集中全部心神，忽略身体的痛苦，像昨晚一样，试图捕捉空气中那丝微弱的玉石气息。
没有...还是没有...难道真的被那些"东洋妖魔"拿走了？
或者被当铺收起来了？
凌微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咕噜噜..."一阵更加响亮的、如同闷雷般的肠鸣声，从她身后传来。
凌微身体一僵，艰难地回头。
只见小石头不知何时也挪到了门边，离她几步远，抱着肚子，眼巴巴地看着她，小脸上满是饥饿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他肚子叫得比凌微刚才还响亮。
"......"凌微看着那双清澈又带着点控诉（？
）的眼睛，再看看自己这副爬都爬不动的死狗样，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荒谬感涌上心头。
"道爷...道爷这是造了什么孽..."她内心哀嚎。
捡了个娃，搭进去救命的灵力、喂鸟的草根、炼丹的老炉子，现在连自己都饿得前胸贴后背，还得被这小崽子的肚子声讨？
就在这绝望又滑稽的对视中——"啪嗒。
"一个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小布包，突然从破庙那残破的窗棂缝隙里丢了进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凌微和小石头中间的空地上。
两人都是一愣。
凌微瞬间警惕起来！
有人？！
她刚才心神都在感应玉石和对抗疼痛上，根本没注意！
是谁？
是敌是友？
小石头也吓了一跳，抱着碗往后缩了缩，警惕地盯着那个布包。
布包不大，鼓鼓囊囊，看起来沉甸甸的。
凌微强忍着剧痛，挣扎着坐起身，靠住门框，死死盯着那个布包。
她不敢贸然用仅存的心神去探查只能凭肉眼观察。
小石头犹豫了一下，看看布包，又看看凌微，似乎在判断她的意思。
饥饿最终战胜了恐惧，他小心翼翼地挪过去，伸出脏兮兮的小手，飞快地抓起布包，又飞快地退回到青雀炉旁边，离凌微远远的。
他警惕地看了一眼凌微，见她没反应，这才低下头，笨拙地解开布包上系的疙瘩。
布包打开。
里面是三个还冒着微弱热气的、粗糙的杂粮窝头！
窝头旁边，赫然躺着一块...半个巴掌大小、色泽浑浊、带着明显石纹的劣质玉佩！
凌微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窝头！
食物！
还有...那块她心心念念、错过的劣玉！
"咕咚！
"这次是凌微自己狠狠咽了口唾沫，眼睛死死盯着那块玉佩。
小石头也看到了窝头和玉佩。
他先是惊喜地看着窝头，随即又疑惑地拿起那块凉冰冰、灰扑扑的石头（在他眼里就是石头），不解地看了看，然后毫不犹豫地把玉佩往旁边一丢，双手抓起一个窝头，迫不及待地就往嘴里塞！
"哎！
别丢！
"凌微看到玉佩被丢开，心疼得差点喊出来，牵动内伤又是一阵猛咳。
小石头被她剧烈的咳嗽吓了一跳，停下啃窝头的动作，警惕又困惑地看着她，又看看被自己丢在地上的玉佩。
凌微喘匀了气，看着小石头狼吞虎咽啃窝头的模样，再看看地上那块近在咫尺的劣玉，心中念头电转。
是谁？
能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接近破庙，精准地丢进食物和...她急需的玉石？
这绝不是巧合！
为什么？
帮她？
监视她？
还是...另有所图？
昨晚清理痕迹的人...撑黑伞的身影...青雀炉引来的关注...无数疑问在凌微脑中翻腾。
但此刻，生理的需求压倒了一切。
"小...小崽子..."凌微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她费力地指了指地上的玉佩，又指了指自己，"那个...石头...给...给我..."小石头顺着她的手指，看了看地上的玉佩，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窝头，再看向凌微那焦黑恐怖、此刻却写满渴望的脸。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权衡：一块不能吃的石头，换这个"怪物"不抢他的窝头？
好像...划算？
他飞快地弯腰捡起玉佩，然后像投掷危险物品一样，远远地朝凌微丢了过去。
玉佩"啪嗒"一声落在凌微脚边。
凌微顾不上被砸到脚的疼（虽然也感觉不到了），几乎是扑过去，一把将那块冰凉的劣玉抓在手里！
入手微凉，触感粗糙，蕴含的灵气稀薄得可怜，如同风中残烛。
但此刻，在凌微这灵力彻底枯竭的"荒漠"中，这点微弱的灵气波动，却如同甘霖！
"我的玉！
"她内心狂喜，也顾不得脏和形象，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感受着那丝微弱却真实的灵气缓缓渗透进皮肤，如同久旱的土地终于迎来一滴雨露。
虽然这点灵气连塞牙缝都不够，更别说修复伤势，但至少...至少能让她恢复一点点心神，不至于动辄就晕过去！
小石头见凌微抓着那块破石头如获至宝，不再看他的窝头，也松了口气，抱着剩下的两个窝头，背对着凌微，缩回青雀炉边，继续狼吞虎咽起来。
凌微靠着门框，一手紧紧攥着劣玉，贪婪地汲取着那微乎其微的灵气，另一只手捂着饿得抽痛的胃，眼巴巴地看着小石头啃窝头的背影。
"祖师爷在上...这亏本买卖...好像...也不算太亏？
"她感受着手心玉佩传来的微弱暖意，再看看那啃窝头的小小身影，内心五味杂陈。
至少，暂时饿不死了。
至少，有了一点点恢复的"火种"。
至少...这小崽子看起来暂时不会饿晕了。
风雪似乎真的停了。
一丝惨淡的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照亮了破庙门口的一小片狼藉，也照亮了角落里那尊沉默的青铜丹炉。
凌微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那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灰白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