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业当天就破产?
她蹲在地上扒拉半天,指甲缝里塞满黑泥,总算把那三枚铜板抠了出来。
铜钱上沾着草屑,她吹了吹,小心翼翼揣进袖袋——这是她盘下这破镖局后,仅剩的家当。
“掌柜的!
开锅咯!”
后厨传来王多鱼的大嗓门,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飘了过来。
像臭鸡蛋混着烂白菜,还带着点烧糊的铁锈味。
钱三娘捂着鼻子冲进厨房,就看见王多鱼正举着锅铲,对着一口黑黢黢的铁锅使劲扒拉。
锅里炖着灰绿色的糊糊,几块泥鳅翻着白肚皮浮在上面,旁边还扔着半块臭豆腐。
“这是啥?”
钱三娘的声音都在发抖。
“江湖第一鲜啊!”
王多鱼笑得露出两排黄牙,“我放了泥鳅、臭豆腐,还有后院采的野菜,闻着臭,吃着香!
当年我在御膳房打杂,听大厨说过这配方!”
“御膳房大厨要是知道你这么祸祸东西,能从坟里爬出来打你!”
钱三娘抢过锅铲就想把这锅“毒药”倒了,门外突然传来“哐当”一声——镖局那扇掉了漆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一个穿着粉裙的姑娘背着个比她还高的流星锤,风风火火冲进来。
姑娘脸圆圆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正是郭茹花。
“钱掌柜!
有大生意!”
郭茹花把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信封拍在桌上,“城南玉面佛茶行的老板,要护送一个小木箱去临安,给二十两定金,送到了再给一千八百两!”
“多少?”
钱三娘手里的锅铲“啪”地掉在地上。
“一千八百两!”
郭茹花又喊了一遍,“人家说了,这箱子金贵,不能磕碰,不能淋雨,丢了要赔十倍——不过咱肯定丢不了!”
钱三娘一把抢过信封,掏出里面的银子。
二十两碎银子,虽然大小不一,但沉甸甸的,是真的!
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银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压根没看郭茹花递过来的合同,抓起桌上的朱砂笔就在末尾画了个圈——她以为那是“收到银子”的意思。
“接!
现在就接!”
钱三娘把银子揣进怀里,拍着郭茹花的肩膀,“从今天起,你就是龙门镖局的首席镖师!
每月工钱……先欠着,等这趟镖结了,给你发双倍!”
郭茹花还没来得及高兴,镖局大门又被推开了。
这次进来的是个穿绸衫的公子,身后跟着个面黄肌瘦的家丁。
公子长得眉清目秀,就是脸色不太好,像是饿了好几天。
他掏出一张烫金名片,往桌上一拍:“在下高付帅,龙门镖局总号少东家。
你这龙门镖局是我家分号,占三成股。
前掌柜欠的债,该先还我家的吧?”
钱三娘刚热乎起来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她把郭茹花拉到一边,小声问:“这小子说的是真的?
咱盘镖局的时候,没听说还有总号啊!”
郭茹花挠挠头:“前掌柜说这是他自己开的……可能他忘了?”
高付帅见她们嘀咕,又把名片往前推了推:“看清楚,这是龙门镖局的令牌名片,假不了。
我爹当年投了五百两银子,现在连本带利,该还我八百两了。”
钱三娘盯着他那张绸衫——虽然料子好,但袖口磨破了,还沾着点油渍。
她突然有了底气,叉着腰说:“要债可以,先交三百两入股费。
这镖局现在是我的,想进门认亲,得按规矩来。”
高付帅的脸僵了一下,家丁赶紧凑到他耳边嘀咕:“少爷,咱身上只剩两文钱了,刚够买个馒头垫垫。”
“谁说我没钱?”
高付帅梗着脖子,把那张烫金名片摘下来,塞给钱三娘,“这名片镶了金,至少能抵五十两!
先抵押在你这,等我取了银子再赎回来。”
钱三娘掂了掂名片,又用牙咬了咬——是镀金的,里面是铜的。
她扭头冲后厨喊:“王多鱼!
把这玩意儿拿去找铁匠融了,看看能打个铁勺子不!
打不出来就当引火纸!”
“你敢!”
高付帅急了,“这是我祖传的!
我爹说能当信物用!”
“信物不能当饭吃。”
钱三娘抱起胳膊,“要么帮我修后院那辆破镖车,抵五十两债,管你一顿饭。
要么现在就滚,别耽误我做生意。”
高付帅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他瞪着钱三娘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没骨气地跟着王多鱼往后院走——后院那辆镖车,轮子掉了一个,车板裂了条缝,看着比他还惨。
郭茹花凑到钱三娘身边,小声问:“掌柜的,真让他修啊?
他看着像个娇少爷,能干这活?”
“不能干也得干。”
钱三娘摸着怀里的银子,笑得得意,“二十两定金在手,还怕没人干活?
对了,那箱子什么时候送来?
咱得赶紧准备准备,别让银子飞了!”
正说着,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一个穿着青衫、背着一摞书的书生,斯斯文文地走进来,对着钱三娘拱手:“在下李子墨,听闻贵镖局招账房先生,特来应聘。”
钱三娘上下打量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钱三娘在梦里见过他):“会算账不?
认识字不?
能熬夜不?”
“《九章算术》倒背如流,《大律》烂熟于心,熬夜看账本不在话下。”
李子墨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只是在下有个要求,工钱要月结,不能拖欠,且需提供笔墨纸砚——劣质的不行,会洇墨。”
“没问题!”
钱三娘大手一挥,“只要你能把账算明白,别说笔墨纸砚,我让王多鱼给你炖‘江湖第一鲜’补脑子!”
李子墨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厨房,正好看见王多鱼举着锅铲,把那锅泥鳅臭豆腐倒进了泔水桶。
他咽了口唾沫,突然有点后悔——这镖局,看着好像不太靠谱。
而此时的后院,高付帅正举着锤子砸镖车的木板。
木板上还贴着前掌柜留下的“开业大吉”红纸,被他砸得稀碎。
他一边砸一边骂:“抠门的女人!
等我拿到银子,第一个就把你这破镖局买下来,让你给我洗马桶!”
话音刚落,他手里的锤子没拿稳,“哐当”一声砸在自己的脚趾上。
高付帅抱着脚蹲在地上,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开业第一天就这么倒霉,这趟临安镖,怕是没那么好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