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像一只被打败的落水狗
食堂窗口飘出的饭菜香,此刻混合着吴楚脸上的油腥味,形成一种极其诡异的、令人作呕的复合气息。
脸上的饭粒和蛋花在微凉的空气里慢慢变得僵硬、板结,像一层恶心的壳。
油渍渗透进皮肤纹理,带来黏腻的不适感。
最要命的是那股味道,劣质大豆油、隔夜米饭、炒过头的鸡蛋、蔫黄的葱花……所有食堂大锅饭的“精髓”都浓缩在他脸上,顽强地钻进他的鼻孔,挑战着他的忍耐极限。
“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吴楚干呕了一声,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混合着脸上的油污,狼狈不堪。
“兄弟……节哀。”
一个同样穿着帮工围裙的胖子,是同在后厨打杂的李大壮,一脸同情地递过来一团皱巴巴、显然也不太干净的卫生纸,“那可是苏清雪啊……咱惹不起,躲着点吧。”
“躲?”
吴楚接过纸,胡乱地在脸上抹着,声音因为愤怒和憋屈而有些变调,“我特么躲哪去?
我好好走着路,招谁惹谁了?
有钱有颜就能随便拿饭扣人脸?
还有王法吗?
还有法律吗?”
“哎,王法?
法律?”
李大壮胖脸一垮,压低了声音,“在咱学校,苏女神就是行走的‘理’字儿!
她爸是咱校董,捐了栋楼那种!
她妈是著名投资人!
别说泼你一脸饭,就是把你摁汤桶里涮一涮,只要她乐意,信不信校领导还得夸她节约粮食、行为艺术?”
吴楚擦脸的手顿住了,纸团上沾满了黄黄的油污和饭粒。
一股更深的寒意,比脸上的油腻更让他难受的东西,从心底蔓延开来。
是啊,他算什么呢?
一个靠着贫困生补助和食堂帮工才能勉强维持生活的穷学生。
苏清雪?
那是云端上的月亮,他连仰望的资格都差点被生活剥夺。
刚才那股冲天的怒火,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只剩下冰冷的无力感和深入骨髓的屈辱。
“那……那就这么算了?”
他不甘心地问,声音低了下去。
“不算了还能咋地?”
李大壮拍拍他的肩膀,力气大得差点把他拍趴下,“赶紧去洗洗吧,味儿忒冲了。
一会儿张扒皮看到你这副鬼样子,又得扣你工钱!”
张扒皮,食堂承包经理张德贵,一个视财如命、克扣帮工工资如同呼吸般自然的刻薄鬼。
想到张扒皮那张拉得比驴还长的脸和唾沫横飞的训斥,吴楚打了个寒颤。
屈辱可以暂时咽下,但工钱不能扣!
那是他下个月的生活费!
他再也顾不上周围那些还未散尽的、带着各种意味的目光,也顾不上脸上***辣的(不知道是油渍***的还是羞臊的),一把将脏污的纸团塞进口袋(没地方扔),低着头,像一只被打败的落水狗,脚步踉跄地冲向食堂后门角落那个小小的、散发着消毒水和馊水混合气味的员工盥洗室。
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哗哗地冲击着脸颊,吴楚用力搓洗着,恨不得搓掉一层皮。
洗洁精刺鼻的柠檬味混合着残留的油腻,形成一种更加难以形容的味道。
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脸颊被搓得通红,双眼因为愤怒和委屈布满了血丝,额头上还顽强地粘着一小片没洗掉的蛋壳。
真特么……衰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