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神偷，天资不俗，手艺耍得顺风顺水。后来，拿了不该拿的，从此厄运连连。
应了那句老话，出来混，迟早要还。1早八点一刻，阳光稀碎，穿过熙攘人群，
照在我的破三轮车上。车上载着今天的道具，一整车桶装水，裹着黑色塑料袋。一周前，
瘦猴满脸兴奋地告诉我，K 市初来乍到，他就瞄上了一座肥羊圈。叫什么奋青城小区，
甭管名字土不土，反正进进出出的，个个脸大脖子粗，指定不是火夫。穿上顺来的电工服，
佯装检查线路，对瘦猴看好的胖男 1 号，展开了深入考察。瘦猴这次总算没有打眼，
胖男 1 号很有料。短平头，富态脸，脑满肠肥，一身名牌不尘不垢。进出小区，
总前簇后拥，典型的成功人士。住 1 号楼 1 单元东 301，早八点一刻出门，
午时不回，少有例外。最关键，他看着不像好人，这点我最满意。这年头，这种人，
谁还能没点见不得光的交易。现金交易。这才是我的饭点所在。师父他老人家告诉我，
贼输一眼，打眼的眼。老头以身作则，给我上了最生动的一课。几年前，他进去踩缝纫机，
再也没有出来。这就是打眼的代价。老头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些年，我也踩过缝纫机，
奈何我肯吃苦爱上进，遇事总能逢凶化吉。挺着二年级的文凭，在政府的关怀下，
愣是把刑法和治安处罚法绝大条款，背了下来。有高人说，发财的门道，就在里面。
我没指望靠这个发财，逢凶化吉却是绰绰有余。所以，每次瘦猴只负责打窝，从没让他下水，
鱼摸了几条，他是不可能知道的。收获数量，我严格控制在 4000 以内，偶有翻船，
踩踩缝纫机，天数不会太多。这些门道，我是不会告诉瘦猴的，即便他有拜师之意。天资差，
没有职业操守，注定难入我的法眼。昨天，他送了我一部新款花牛手机，虽知有讨好的嫌疑，
奈何手机里，有原主人开展工作的小视频，这是我无法抗拒的。真人视频，活色生香，
贵在真实。可这，丝毫没有改变我的成见。小姑娘收了钱，正在卫生间洗白白，瘦猴这斯，
有眼不识金镶玉，买椟还珠，拿了人家的手机跑路。脑补姑娘出浴后的那个凌乱，
想想就让人心疼。简直是，节操碎了一地，手艺人的脸面，算是没得救了。虽然给我上了供，
却是妥妥的干私活。干完这票，得离瘦猴远点了。不然总感觉，缝纫机在不远处，
向我亲切招手。2胖男 1 号出门了，瘦猴给我发来了短信。戴好医用口罩，
穿好一次性手套，扛起道具，从容走出巷子。作为专业送水工，肩上扛的，身上穿的，
尽显根正苗红，里子面子，小区保安都是要给的。正脸避开监控，
余光和深在院角的瘦猴对上。他在胸前暗暗比了 ok 手势。ok 你个大爷。
院子清洁溜溜，你是怕人不知道，你我有一腿，还是咋地？而且你个小表砸，拿个六两破称，
满院子狼嚎收旧纸箱喽…。这么高档个小区，谁会卖你破纸箱啊，这是想把狼给招来吧。
专业一点行不行？麻烦出去化个妆！我狠狠碎了一口，麻溜钻进楼道。3进来后，
这氛围感一下就上来了，情感拉满，一切的不快，统统抛诸脑后。人还没到三楼，
感觉早已飘进了 301。它就像一个盲盒，又像一个尤物，
等着我一层层剥光…超喜欢这感觉，那叫一个上头！三个呼吸，301 室的大门，吧嗒
一声，轻轻被我打开。对手艺人，我高看一眼。原因不言而喻。开门之后，心咯噔一下，
微微一凉。301 室略显狭小寒碜。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寒碜，却怎么看，
怎么不像是有钱人的窝。房间南北通透，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格局有点像酒店套房。
装修风格，仪式满满，少了一点生活气息。桌椅茶案，方方正正，色调朴素深沉，电视上方，
某达达的巨幅画像，让房间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办公场所。一个呼吸后，我收拾情绪，
摆好心态。兔子打不着，薅点青草也好。4作为有素养的职业人，善于思考生活，
把对生活的点点滴滴感悟，融入到工作中去。多少人之所以平庸，就是因为，
没有用心感受生活，不善于感悟生活的真谛。盗亦有道。
我最看不起大锤砸门、翻箱倒柜的勾当。动脑不动粗，才是我的风格。从厨房到衣柜，
从茶几到书桌，从垃圾桶到床头柜，我一如往常，只看不翻。满心真诚与尊重，就像是，
带着回忆和憧憬，来看望多年的老友。这是跨越时空的情感交流，和这家主人。
厨房滴油不粘，甚至没有灶具。这很不正经，就像此刻还在吆喝的瘦猴。象征性的厨房，
衣柜叠放齐整的男士服装，和垃圾桶里黏糊糊的女士情趣内裤，
将一个疲于应酬、十指不沾阳春水、独居而又不乏女士深入交流的成功男性，
阐释地淋漓尽致。那么，阳台拐角处，窗帘下若隐若现，大红大绿，整整一大箱农家土鸡蛋，
看起来比瘦猴还要不正经。停止呼吸，小刀飞过封口胶带，红彤彤的伟人图案，
让我看到了亲爷爷。齐刷刷 50 沓。我瞥了一眼门口的桶装水。出来混，
怎么可能不带剪刀和胶带。…提溜着依旧裹了遮羞袋的水桶，眼神礼节性的问候了小区保安。
三两步跨过巷口，甩了甩故作轻松，实则麻木的手臂，猛踩三轮车，
留给世界一个孤寂的背影。5城郊有一块风水宝地，依山傍水，是 K 市的公墓所在。
靠近山脚密林，是一块乱葬岗，年代久远，破败不堪。横七竖八，不知埋着谁家先人，
和前面齐整的新建公墓，落差强烈。我在杂草丛生的墓坑旁，等来了瘦猴。蟒哥，鱼大不？
他大老远问道。大个锤子，就一酒色掏空的皮囊货，中看不中用。啷，就四千，都给你
。我边抱怨边甩给瘦猴 4000 块。那哪行，不都一人一半嘛
说着搓出 20 张就要给我。瘦猴愣是愣了点，人还算实诚，从不东问西问，我说啥是啥，
这也是一直带着他的原因。看看这个。我没有接瘦猴递来的钱，
而是塞给他一个小巧别致的摄像机。哇，蟒哥，这玩意可是高档进口货，值大几千呢！
比你那花牛手机都值钱！301 拿的吧？瘦猴一惊一乍，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怂样，
说着打开了摄像机。不是，这录的啥呀？哈哈哈…这…既是情趣内衣，又是捆绑，
玩的够花呀，比你手机里的视频，还要炸裂…瘦猴笑得前仰后合，神情那叫一个猥琐。
摄像机画面旖旎，声音销魂。胖男 1 号荷尔蒙爆棚，就像一块疯狂颤抖的人形脂肪，
支楞在女主身后，各种粗暴输出…咦！这是…瘦猴收起了猥琐，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哥，这女的…瘦猴说着关掉摄像机，递还给了我。所以，我觉得这次，可能闯大祸了。
拿上钱，分开跑路吧！我一脸严肃地说道。没…没那么严重吧？哥，
这…我们来 K 市也没几天，没开张几次就走，怪可惜的…再干几票成不？
瘦猴一脸犹豫。你看着办吧！反正我先跑路了，不回去收拾东西了。你的那些破烂，
也甭收拾了，现在就走。说着转身就要离开。我和瘦猴是分开住的，免得有事一锅端。
这车…咦…蟒哥，桶咋少了一只？瘦猴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怂样，
显然是舍不得扔掉三轮车。车，你还要啊，不赶紧扔掉！想了想，
我又说道：兴许是我跑太快，换下来的空桶，颠路上了。哥你还真给那死胖子，
换了桶水啊？倒马桶了！你也不想想，我进去扛一桶水，出来还扛一桶水，
你当保安是傻 X 啊，这叫演戏演全套，懂不懂？瘦猴一副受教了的表情。我懒得理他，
甩开脚步没再回头。6火车一路哐当~哐当，我就像一路踩着缝纫机，到了南市。
瘦猴没有听我的，留在了 K 市。这就是，该死的娃娃*朝天。做贼要有做贼的觉悟，
可惜瘦猴没有。301 视频女主是谁？那可是一个狠角色，瘦猴最清楚不过，
还和她近距离打过交道。那天，刚从一小区摸鱼出来，发现她，一身藏青制服，
正狠辣地指挥着一群人，抬我们的电动三轮，上了托运车。但狠辣，根本挡不住她，
浑身耀眼的光芒。长的那叫一个祸国殃民。挺翘胸臀，比她容颜和狠辣，更加惊心动魄。
一身制服，承受了不可承受之重。不敢想象，这身开挂装备，若是毫无保留地拿出来，
任谁都把持不住。瘦猴不知死活，前去理论，被告知要到队里交罚款，否则一切免谈。
猴子没文化，一听要去队里，怕牵扯帽子叔叔，吓得屁滚尿流，拔腿就跑。从此，
我们的道具，从电动变成了手动。就是这么一个刚正不阿的狠角色，
被胖男 1 号压在胯下，肆意耕耘。那么，只能说，胖男 1 号更狠。
不是我们两个小贼能够招惹的。行里有条规矩，不在太岁头上动土。所以，
这次应该是犯了大忌，不跑不行了。除了那条视频，还有一堆，女主各不相同的劲爆视频，
但更多的是一些我看不懂的视频和照片。胖男 1 号也是，做人非要学陈冠希，
做哎非要带摄像机。也怪我手贱，顺手拿了床头柜里的摄像机。可是不拿，
难道就不会惹到太岁了？出来混，有些因果注定避无可避。既然如此，想多了没用，
只好猫起来先。瘦猴？自求多福吧。7南市夜场，阿玲身姿傲人，让我欲罢不能。短短几月，
掏空了我，也掏空了我钱包。在 K 市一处脏乱城中村，面包榨菜就矿泉水，猫了一个月。
这期间，瘦猴一直和我有联系。傻子靠天养活，一点也不假。这小子非但没事，
还摸了几条大鱼，小鱼那是不断。时不时打几笔马雷过来，数额不菲，
说是赈济我这可怜的逃荒者。本来，要猫上个一年半载。但，猴子的马雷和问候，
深深刺激了我躁动的神经，让我彻底放松了警惕。同时，也让我身体，
跟着钱包一起肿胀了起来。于是，阿玲很自然的，成了我的消肿止痛贴。8上次的收成，
连着水桶，埋在 K 市乱葬岗，暂时不敢回去拿。和阿玲厮混几个月，彻底放空后，
我又开始重操旧业。找了份送外卖的正经工作。这是我的马甲。手艺人，吃香喝辣不在话下。
就在我一边送外卖，一边耍手艺，耍的不亦乐乎之时，在一小区外，大老远，
瞅见了胖男 1 号。我做贼心虚似的，躲在远处暗暗观察。胖男行色匆匆，没有了往日，
耕耘为天下的豪迈。低调地不能再低调，领着三瓜两枣，钻进了一不起眼的酒店。那架势，
看起来，远没我摸鱼，来的正大光明。这期间，瘦猴突然失联了。电话关机，信息不回，
多半是栽了。这可把我吓得不轻。关掉手机，换上备用电话卡。找了更破更乱的城乡结合部，
猫了起来。这次，不猫个十年八年的，绝不出去。说实话，我恨缝纫机。9担惊受怕，
猫过几个月后。猴子给我发来了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他深造了 5 个月，
刚刚拿到毕业文凭。文凭，自然是踩缝纫机挣来的，刑满释放证明。他说，得了我的真传，
被帽子叔叔逮到后，主动立功表现。交代了几场小打小闹，最后，只花了 2 万学费，
外加 5 个月深造，顺利毕业拿到文凭。尤其是，他主动交代，
奋青城 301 偷来的 4000 块，主人没报案，直接认定为立功表现。蟒哥放心，
没出卖你，我都一个人扛了。瘦猴怕我误会，不忘解释了一番。蟒哥，单干太危险了，
我刚换了个好地方，人傻钱多，要不一起？瘦猴向我发起了邀请。开玩笑，
脑袋让门挤了才去。好兄弟，哥闯祸了，不小心睡了个老大的女人，人到处追杀我呢，
指不定要躲到猴年马月，你自己小心点。回完信息，彻底关掉手机。
10我搬到了更为偏僻的深宅老巷。电话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开机。期间又接连搬了五六次。
向来胆小，最近一段时间，缝纫机的踩踏声，时时在我耳畔嗡嗡作响。猴子实诚，
我还是比较信任的。但好人，也难保不干坏事，不被坏人利用啊。
尤其像猴子这种傻不啦叽的。301 那么大一瓜，居然没有报案。这太不正常了！
难道是赃款被盗，小三被泡，压根不敢报案？如果是这样，那我现在岂不是很安全！或者是，
我想多了，人家不差钱，根本不在乎那三瓜两枣？…可是，东躲西藏的，
有时十天半个月也不敢出门一趟，真的很难熬。尤其是，我这种先天聪明附体又性格外放的，
时时渴望和人交流。偶尔忍不住打开手机，不时传来，瘦猴摸到鱼的好消息。瘦猴也是，
有时挺让我感动的，摸到大鱼，不忘分我一大块。备用手机，时不时会收到，
瘦猴打马雷的消息。就在身体比钱包更鼓胀、更躁动的时候，接到了阿玲的电话。这可真是，
瞌睡了有人送枕头。11阿玲个贱人，前段时间，掏空我和钱包后，把我当药渣倒掉，
人也失去了踪迹。失联好几月，突然打来电话，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可是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那天，无聊加躁动，打开手机，备用卡收到一堆瘦猴的信息。
正看起劲时，来了个陌生电话。就在考虑，要不要接的时候，鬼使神差不小心接通了。
聪哥~，你个没良心的，这段时间死哪去了，也不关心一下人家。电话那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