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家宴肘子塞喉记
这是***裸的剩余价值剥削!
生产资料占有者通过榨取无产阶级的剩余劳动时间获取超额利润!
这是制度性的压迫!”
一连串炸雷般的词汇,裹挟着某种与这金碧辉煌、酒池肉林格格不入的愤怒和理论腔调,猛地撕裂了逍遥王府家宴上黏稠的奢靡空气。
发声源是角落里一个穿着靛青锦袍的年轻人,王府排行第三十八的公子,姬桢垯,小名38。
他脸色涨红,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正义火焰,死死盯着主位上那位身着繁复暗紫蟒袍、正将手探入身旁桃红纱衣姨娘衣襟内的中年男人——他的父王,当今天子唯一的胞弟,逍遥王姬宏。
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切断。
划拳行令的喧嚣、姨娘们娇媚的调笑、孩童的哭闹、奉承的话语……所有声音瞬间蒸发。
整个极尽奢华的大厅陷入一片死寂,数百道目光,带着惊愕、茫然、难以置信以及主位上投来的冰冷审视,齐刷刷聚焦在那个突然站起、浑身散发着“异端”气息的身影上。
空气凝滞得如同灌满了水银。
只剩下烤乳猪身上凝固的油滴,“啪嗒”一声轻响,坠落在下方银盘中,声音清晰得刺耳。
38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眩晕感伴随着胸腔里那股灼热的、不吐不快的冲动猛烈冲击着他的理智堤坝。
三天!
穿越到这个万恶的封建顶级权贵家庭仅仅三天!
眼前这场极尽人间奢华的饕餮盛宴,每一帧画面都是对他这个现代马克思主义积极分子的灵魂凌迟!
巨大的紫檀木圆桌宛如珍馐的战场:油光锃亮的烤乳猪只剩骨架,空洞的眼窝无神望天;清蒸鲥鱼被拆解得七零八落,银鳞混着汤汁玷污了青玉盘;蟹粉狮子头成了烂泥,点缀的翠绿菜心早己消失无踪;奇珍异果面目全非,果核果皮随意丢弃在水晶盏旁。
汤汁、酒液、油星混合着咀嚼的残渣,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肆意流淌、凝结。
而创造这一切价值的劳动者呢?
那些侍立一旁、如同泥塑木雕般的侍女小厮,穿着统一的灰蓝布衣,低眉顺眼,汗水浸湿额角碎发,在主人纵情享乐时,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们是沉默的背景板,是被无情剥夺了劳动成果的无产阶级!
38的目光扫过他们紧绷的面容,内心的弹幕疯狂刷屏:“看!
这就是被压迫的阶级!
他们的劳动时间被无限压榨,劳动价值被无情占有!
这王府的每一寸奢华,都浸透着他们的血汗!
父王,还有这些姨娘、兄弟,你们都是骑在他们头上的吸血鬼!
是寄生虫!
靠着剥削他人的劳动成果过活的寄生虫!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生产关系!”
他的视线最终钉死在父王姬宏那只在姨娘衣襟里探索的手上。
白皙,修长,戴着硕大的、闪着冰冷温润光泽的翡翠扳指。
这只手掌握着无数人的命运,却只用于拨弄羹汤和狎玩美妾。
一股混杂着现代青年正义感、对腐朽环境的本能厌恶、以及酒精催化下“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悲愤,如同熔岩在他胸腔里剧烈翻腾膨胀。
理智的堤坝,在父王那只手又一次不安分地揉捏,引起桃红纱衣女子一声做作的嘤咛时,轰然崩塌。
“哐当!”
38猛地站起,动作太猛,带倒了沉重的紫檀木圆凳,砸在金砖地上发出惊心动魄的巨响。
这声响如同发令枪,将他胸腔里那团烈焰彻底引爆。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酒气、肉香、脂粉和汗味的空气像汽油浇在火上。
他猛地抬手,指向离他最近、正愕然看着他的几位花枝招展的姨娘,手指因激动和酒意剧烈颤抖。
“醒醒吧!”
他的声音嘶哑破音,却异常清晰,带着孤注一掷的悲壮,“各位姨娘!
姐妹们!”
他再次吸气,那个深刻剖析了社会运行本质的理论词汇如同烙铁烫在舌尖。
“你们!
你们都是被压迫的无产阶级!”
他吼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力透穹顶,“父王……呃,这万恶的封建父权制度!
他坐拥……生产资料!
土地!
财富!
权力!
利用你们的美貌、你们的青春、你们的……生育价值!
进行着最原始最残酷的剥削!
榨取你们的剩余价值!
把你们当作玩物!
当作装饰品!
当作……当作生育工具!
你们是这黄金牢笼里的金丝雀,看似光鲜,实则毫无自由和尊严可言!
你们的人格被矮化,在这牢笼里争风吃醋,互相倾轧!
可悲!
可叹!”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亢激昂,仿佛站在悬崖边向整个腐朽世界宣战的斗士,那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理论条文化作了最锋利的投枪。
“看看你们!
锦衣玉食掩盖不了被物化的本质!
你们是这封建制度下的牺牲品!
是父权社会中被异化的商品!
醒醒吧!
姐妹们!
认清自己的阶级地位!
我们要……联合起来”西个字即将冲口而出的瞬间!
一道棕红色的“流星”,带着破空之声和浓郁到令人发腻的酱香,精准无比地、粗暴地、狠狠地,再次塞进了38大张着的、正在向万恶旧世界发出控诉的嘴里!
力道之大,远超第一次!
“噗——!”
所有的慷慨激昂,所有的理论控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油腻滚烫的物理攻击彻底堵死,化作一声沉闷痛苦的呜咽。
巨大的冲击力撞得38脑袋猛地后仰,身体剧烈摇晃,全靠双手死死抓住油腻的桌沿才没有当场栽倒。
滑腻、巨大、散发着浓烈酱香的肘子肉块粗暴地塞满了口腔,死死挤压着舌头,首顶喉咙深处。
黏稠的酱汁糊住了鼻腔,辛辣的***瞬间引爆了泪腺和鼻涕。
他佝偻着腰,发出撕心裂肺的呛咳和干呕,试图把那屈辱的异物吐出来,却只是让更多的酱汁混合着眼泪鼻涕在脸上肆意横流,狼狈得无以复加。
“吃你的吧!
38弟!
又犯癔症!”
七哥姬宏烈那如同炸雷般的吼声在他头顶响起,充满了不耐烦和一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笃定。
他高大魁梧的身影完全挡住了38,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重重拍在38单薄的肩膀上,拍得他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满嘴跑马!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赶紧的,坐下!
吃肉!
堵住你那胡咧咧的嘴!”
随着七哥这标志性的“物理禁言术”和吼声,那被按了暂停键的死寂大厅,瞬间活了过来。
“噗嗤……” 不知是哪位姨娘没忍住。
紧接着——“哈哈哈哈哈哈!”
“哎哟喂!
38爷这癔症犯得是越来越有‘学问’了!”
“无产阶级?
剩余价值?
生产资料?
这都什么天书?
怕不是被什么山精野怪附体了吧?”
“快瞧他那样!
哎哟,酱汁糊一脸,跟偷吃灶台的小花猫似的!”
“七爷威武!
这肘子喂得及时!
再让他嚎下去,王爷的面子往哪搁?”
“可怜的小三十八,定是酒喝多了烧坏了脑子,快,快给他擦擦……”哄堂大笑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空间,比之前的丝竹更喧嚣,比划拳更响亮,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戏谑和看猴戏般的愉悦。
丝竹声识趣地重新响起,曲调轻快跳跃,像是在为这场闹剧伴奏。
姨娘们笑得花枝乱颤,用绣帕掩着红唇,眼波流转间尽是猎奇般的兴味。
兄弟们更是拍着桌子狂笑,有的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飙了出来,手指毫不客气地指向38那副涕泪横流、满嘴酱肘子的滑稽尊容。
主位上的逍遥王姬宏,终于舍得将目光从桃红纱衣姨娘那诱人的起伏处移开。
他那双带着长期酒色浸染特有浑浊的眼睛,懒洋洋地扫过角落里被七儿子“镇压”得狼狈不堪的三十八子。
他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表情既非震怒,也非关切,更像是在观赏一只表演拙劣、突然卡壳的猢狲,纯粹觉得滑稽。
随即,那目光便如同丢弃一件无趣的垃圾,重新落回了身旁温香软玉的怀抱,仿佛刚才那场关于“剥削”、“剩余价值”和“无产阶级”的惊世宣言,不过是宴席上一段无足轻重、甚至有点惹人发笑的插曲,远不如美人胸前那点若隐若现的春光来得有趣。
只有38。
他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徒劳地弓着腰,双手死死撑着油腻的桌沿,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每一次剧烈的呛咳都牵动着塞满口腔的肘子肉,带来更强烈的窒息感和呕吐欲。
眼泪、鼻涕、黏腻的酱汁在他脸上糊成一团,彻底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眼前这片金碧辉煌却让他感到无比恶心和绝望的腐朽世界。
嘴里那块巨大的、冰冷又油腻的酱肘子,像一个无比屈辱而有效的塞子,死死堵住了他所有试图发出的声音,堵住了他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愤怒呐喊和理论武器。
辛辣的酱汁灼烧着喉咙,油腻的脂肪糊住了感官。
胃里翻江倒海,不知是因为这强行塞入的肘子,还是因为眼前这荒诞绝伦、令人作呕的现实。
周围是震耳欲聋的、充满恶意的嘲笑,是重新奏响的、粉饰太平的靡靡之音,是父王那如同看蝼蚁般漠然扫过的目光……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油腻而冰冷的网,将他这个格格不入的异类死死缠住,拖向令人窒息的深渊。
眼前阵阵发黑,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水汹涌袭来,要将他彻底淹没。
在意识被黑暗吞噬前的最后一瞬,38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屈辱、愤怒和窒息感的火焰中反复灼烧、烙印:“这该死的封建余毒……这吃人的旧社会……还有这……这他妈的、堵人嘴的、万恶的……酱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