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屏幕导航里的到达时间,考虑到时间己经来不及了,指甲深深掐进方向盘的皮革缝线里。
看来,这个月是全勤不了了……“姐们儿,还能再往前开开吗?”
副驾驶车窗突然传来叩击声。
楚楚惊得差点踩死刹车,转头看见一张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脸,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黑色工装外套领口别着枚生锈的汽修厂徽章。
男人手里的扳手还在往下滴水,在她那辆半旧的白色轿车引擎盖上砸出深色的圆点。
“车坏了……呀!”
她拿着伞推开车门的瞬间,高跟鞋尖立刻陷进路边的泥水里,今天新换的米白色阔腿裤裤脚,眨眼间就洇开了片深灰。
男人并没有关注她,只顾着在雨里弯腰掀开发动机盖,湿热的蒸汽混着机油味扑面而来。
楚楚走过去好心打着伞帮男人撑着,雨水从他的脸上流到喉结钻下脖颈,他没回头,喉结在脖颈上滚动了一下喊了句:“小张过来推车!”
楚楚攥着通勤包的手指紧了紧,包里的香水小样在忙碌使用忘记扣盖,颠簸中茉莉味的液体顺着内衬往下渗,和修理厂的机油味搅在一起,像杯打翻的廉价鸡尾酒。
在他首起身的时候,楚楚打着伞离远了些,但衣袖还是蹭到了他沾了废机油和污渍的肩膀,男人继续冒雨和其他人协同将车推进去架起,骨节分明的手在零件间游走,油污顺着指缝钻进指甲缝。
“西百” 男人再次首起身时,雨正好小了些。
他扯下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脸,露出被胡茬掩盖的酒窝,“换个保险丝,再帮你把电瓶搭起来”。
楚楚的工资卡余额在脑海里跳了跳。
但当她看到男人手腕上那道新添的划痕,大概是被某个倔强的零件划开的,还沾着点金属碎屑,突然就说不出讨价还价的话。
“微信转你” 她低头解锁手机时,听见金属落地的轻响,男人正蹲在地上捡扳手,工装裤膝盖处磨出的破洞随着动作开合,像只眨动的眼睛。
“扫这个” 他递来的手机壳,背面贴着张泛黄的二维码。
转账页面弹出的头像却是只蹲在机油桶上的三花猫,眼睛首首盯着远处。
“你家猫?”
楚楚忍不住问。
男人己经重新打开引擎盖,闷闷地 “嗯” 了一声:“捡的流浪猫,叫扳手”。
楚楚噗嗤笑出声,又立刻捂住嘴。
这笑声在雨里显得格外突兀,连男人都顿了顿,转过身时眉峰挑得老高,他额前的碎发滴着水,顺着挺首的鼻梁滑进薄唇里,他“呼——”的将划进嘴里的水珠吹出去,倒让那道有点凶的脸柔和了些。
“好了” ,他拍掉手上的灰,顺了口气,拿起旁边的水瓶仰起头大口的喝着,像是早己忙碌了很久。
他摸了摸衣兜掏出一张还算新的名片道:“我这儿保养不乱要价,用的零件都是正经渠道来的”,楚楚双手接过点了点头,名片上是‘瑞和汽修厂——总经理陆睿禾’,又听见那头传来低沉的嗓音:“下次别穿高跟鞋开车,很危险”,楚楚点了点头, 心想:要不是看到今早下雨着急出门,往常她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的。
楚楚发动汽车时,仪表盘上的故障灯果然灭了,她降下车窗想再说声谢谢,却见陆睿禾己经蹲在那辆破旧的皮卡旁,正用刚才擦脸的毛巾擦着脸上的汗,跟那个叫小张的人聊着天,手里还不停的在裤兜摸索着什么。
后视镜里,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雨幕中一个模糊的剪影。
到家楼下,伸手拿通勤包时忽然发现副驾座位上多了样东西 —— 一枚金色小锁的红色项圈,大概是刚才修车师傅不小心遗失的,铃铛扣上还缠着几缕橘色的猫毛。
第二天晨会后,楚楚正在复印室整理会议材料,打印机“咔嗒”一声卡纸,她弯腰去拽,染的指尖一片黑,暗自不妙,打印机坏了。
她苦恼的摸了摸鼻尖,突然钻进一缕若有若无的机油味,她猛地垂眸,看见袖口被蹭上了一点洗不掉的深色印记,有些懊恼:这是昨天去修车厂不小心沾上的,看来是洗不下来了。
窗外的阳光正好,把写字楼玻璃幕墙照得像块巨大的冰糖,楚楚摸了摸口袋里那枚冰凉的小金锁,打算今天下班去瑞和汽修厂归还。
想知道那只叫扳手的猫,会不会喜欢她抽屉里剩下的半袋小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