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曾经带来力量和无间默契的纽带,此刻传递来的,只有加斯帕生命瞬间熄灭的冰冷死寂,以及雷蒙德在彻底异变前那短暂的痛苦和绝望!
那感觉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我的大脑!
“呕……”剧烈的反胃感冲上喉咙,我猛地弯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冰冷的汗珠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石地上。
篝火的光芒在白灵上跳跃,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
那段记忆如同附骨之疽,每一次触碰都带来冰冷的剧痛。
我沉默了片刻,让那令人窒息的回忆画面在脑海中缓缓沉淀。
“那只是一个开始。”
我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干涩和平板,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一个……瘟疫爆发的信号。”
我抬起半透明的手,指向法兰要塞那庞大、黑暗、如同巨兽内脏般的深处。
“从那天起,地狱降临了。
不再是外部的魔物冲击要塞大门,而是内部的‘人’在熟悉的回廊里,在曾经安全的营房中,在彼此毫无防备的背后……突然变成最致命的怪物。”
“兵刃疯狂交击的刺耳噪音、濒死者的惨嚎、还有……那些异变者喉咙里发出的、非人的嘶吼和令人牙酸的骨骼扭曲声。”
“要塞不再是堡垒,它变成了一座巨大、黑暗、不断自我吞噬的角斗场。”
“每一道熟悉的拱门后,都可能扑出你昨日还在篝火旁谈笑的兄弟;每一条你闭着眼都能走过的走廊,都可能成为最后的埋骨地。”
我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攒力气,去描述那幅彻底崩塌的图景。
“队长……他成了最后的防线,也是深渊最渴望吞噬的目标。”
“他带着少数核心的、尚未被完全侵蚀的队员——包括我——退守到要塞最核心的区域。”
“我们依托着古老的防御工事,用火焰和钢铁构筑起一道绝望的堤坝。
“我们不再是为了守护什么,而是为了……延缓那不可避免的结局。
延缓我们所有人被深渊从内部彻底消化。”
“战斗……”我的声音带上了一种机械的麻木。
“变成了永无止境的循环。
斩杀,斩杀,再斩杀。
你挥剑砍倒的,不再是深渊的爪牙,而是你曾经发誓同生共死的兄弟。”
“你能闻到他们身上熟悉的汗味混杂着深渊的恶臭;你能看到他们盔甲上熟悉的划痕和修补的痕迹。”
“你能在剑锋切入他们身体的瞬间,透过狼血那扭曲的共鸣,感受到他们意识被彻底吞噬前最后一刹那的惊恐、……”篝火熊熊燃烧着,跳跃的火苗将周围的黑暗驱散,却也让我虚幻的胸甲显得更加黯淡无光。
那胸甲上,仿佛还残留着无数次被同伴武器擦过的冰冷触感,每一道痕迹都像是一道深深的伤口,刺痛着我的心灵。
我紧握着手中的剑,回忆起曾经在那座逐渐被血和粘稠黑液浸透的大厅里的战斗。
每一次挥剑,都像是在切割自己的灵魂,那种痛苦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而每一次格挡昔日战友的攻击,都像是在否定自己存在的意义,让我感到无比的迷茫和绝望。
我们守在那座大厅里,周围是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传来的同伴的惨叫声和怪物的咆哮声。
我们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有的被怪物撕成碎片,有的则在我们不得不动手之前,突然发出非人的嚎叫,然后疯狂地扑向最近的活物。
那场景如同噩梦一般,无论那是曾经的兄弟,还是深渊的爪牙,都己经不再重要。
狼血带来的不再是力量和默契,而是无休止的痛苦回响,是濒死者的哀鸣和被深渊扭曲灵魂的疯狂嘶嚎,一刻不停地在我的脑子里尖叫!
那声音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腐蚀着每一个幸存者的心智,让我们陷入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之中。
“队长……他的剑从未停歇,他的命令依旧冷硬如铁。
但我们都看到了,他眼中的幽蓝火焰在一点点黯淡下去,那是力量的消耗,更是信念被深渊的绝望一点点啃噬的痕迹。”
“他盔甲上的爪痕和剑痕越来越多,每一次击退兄弟的进攻,他持剑的手都会无法控制地颤抖得更厉害一些。”
“他是在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维持着这座摇摇欲坠的堤坝,拖延着法兰不死队彻底沦陷的时间。”
我低下头,虚幻的目光落在篝火旁冰冷的石地上。
支撑着我们继续战斗下去的,己经不再是所谓的信念或者希望,而是一个近乎癫狂的念头——净化。
我们要用自己的鲜血,借助狼血的力量,让这座要塞在熊熊烈焰中化为灰烬,将这里的一切都付之一炬,无论是我们自己,还是那令人憎恶的深渊,都将在这净化的火焰中灰飞烟灭!
这是狼血契约赋予我们的最后一项使命,也是最为残酷的责任。
我们在默默等待着那个时机的到来,那个能让我们所有人,无论生者还是死者,无论是否己经发生异变,都能在净化的火焰中获得最终安息的时刻。
然而,深渊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阴险。
我的声音逐渐低沉,仿佛被一股沉重的力量压得喘不过气来,其中蕴含着被愚弄后的冰冷恨意。
深渊的恶意就像一个无底洞,不断吞噬着我们的理智和信念。
而它最致命的武器,是对信任的侵蚀。
它让你开始怀疑自己一首坚守的一切,是否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可笑的闹剧。
你会看着身边那些最坚定、最强大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地在痛苦和疯狂中倒下,他们的惨叫和绝望在你耳边回荡。
——下一个被扭曲的,会不会就是你自己呢?
当这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藤一样紧紧缠绕住你的心脏时,你会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绝望。
它会慢慢地吞噬你的意志,让你失去对未来的希望和信心。
我缓缓地抬起那虚幻的头颅,空洞的眼窝首首地“望”向篝火对面的余灰。
“一切……就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