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长阶上,仙婢们排成长队,手捧各式符纸,神情紧张或倨傲。
每月一度的符纸验品日,关系下月工钱和配额,没人敢怠慢。
验纸台高坐其上的,正是九品录事仙——王婆。
她披暗红云纹袍,戴玉翅冠,鼻梁高挺如刀,细目扫过人群,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每份符纸递上,她只一眼,就能挑出毛病。
差一丝灵纹粗细,扣三成工分;少半息灵流,判为劣等。
众人怒不敢言,只因她握着天工部最基础也最要命的“准入权”。
“下一个。”
王婆懒洋洋开口,声尖如铁刮石。
队伍尽头,一个身影缓缓走来。
苏墨晚。
她衣衫破烂,袖口撕裂,裙摆沾满泥污血渍,脸色苍白如纸,唇无血色。
昨夜搏命炼纸几乎抽干她的精神,膝盖还隐痛,指尖裂口渗血,只用破布草草裹着。
可她的脚步,稳得像钉入地里的桩。
一步步踏上验纸台前三阶石台,全场目光齐刷刷投来。
“哟,这不是被赶出去的苏墨晚吗?”
有人嗤笑。
“她家都封了,墨料全收走,还能造出什么像样的纸?”
“怕不是拿废纸糊弄事吧?”
王婆眯眼,嘴角讥讽一勾:“苏墨晚,你己除籍三日,按规不得再验。
若无合规符纸,立刻退下,别耽误时辰。”
苏墨晚不语,只从怀中取出一张灰白符纸。
那纸看似普通,质地粗糙,边缘微卷,毫无灵光。
可当她轻轻放在验纸台上时,指尖微颤——那是她用血引、发丝、残魂为引,加上系统灵浆和昨夜拼死刻下的三重导灵纹,才勉强凝成的成果。
“我交纸。”
她声哑,却清晰如刀,“验,还是不验?”
王婆冷哼:“既不知死活,那就按例来——超规符纸,须经雷火三重试。
来人!
上三重雷符!”
话音未落,两名天工力士应声而出,朱砂笔凌空挥动,三道赤红雷符凭空成形,符眼狰狞,雷意奔涌。
围观者纷纷后退,怕被波及。
“这纸连基础灵纹都不亮,怎么可能扛住雷火?”
“疯了,真疯了。”
“等着化成灰吧。”
第一道雷符轰然落下!
轰——!
紫电如蛇,击中符纸。
烟尘炸起,众人闭眼。
可烟散后,那纸竟完好无损,只边缘微焦,纸面浮起一道细密金纹,似有灵流在内循环。
“……没破?”
有人惊呼。
第二道雷符紧随而至!
轰隆——!
雷火翻腾,整张纸被掀得微颤,可它依旧未碎,反在雷击瞬间吸部分雷力转为己用,金纹更清晰,传导效率肉眼可见地提升!
人群骚动。
“这……这是‘引雷导灵’?
低阶纸根本做不到!”
“难道她用了秘法?”
王婆脸色微变,强作镇定:“巧合罢了!
上第三道!”
最后一道雷符,威力最强,符眼甚至画偏半寸——寻常符纸受此错符,必当场崩解。
雷光撕裂长空,轰然砸落!
刹那,异变突生!
那符纸竟在雷火中微颤,纸面金纹骤转,一道微弱灵光自纸心升起,竟将偏斜符眼自动修正!
错符归正,雷力平稳导入,纸身非但未毁,反灵光微闪,似有灵性觉醒!
全场死寂。
风过,灰白符纸轻颤,像在呼吸。
“灵……灵性自校?”
一名老匠仙失声,“唯有千年灵楮制的上品符纸才可能……不可能!”
王婆猛拍案而起,脸色铁青,“此纸粗陋低劣,定是邪术惑众!
否则怎会抗雷?
怎会自校?
分明是欺瞒天规!”
她死死盯着苏墨晚,眼中怒火惊惧交织。
她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一张能承三重符文、抗雷自校的符纸,意味天工部现有验纸标准将被彻底推翻。
而她,这个靠打压底层、把持准入权的九品录事仙,将第一个被扫进尘埃。
“此纸不合格!”
她厉声宣布,“即刻封存,交上峰彻查!”
苏墨晚终于抬眼,目光如冰刃刺来。
“王婆。”
她声轻,却字字如钉,“你验的是纸,还是人心?”
“我无屋、无墨、无资,靠一口血、一缕魂、一双手,卷出这张纸。
你一句‘不合格’,就想抹杀?”
她指尖轻抚纸面,低语如誓:“它能扛雷,能自校,能承三重高阶符文——这不是邪术,是革新。”
“而你……”她抬眸,首视王婆,“你怕的不是纸,是有人打破你定的规矩。”
王婆气得浑身发抖,正欲发作,忽而——一道清冷声音自高台传来:“本使观之……此纸,确有灵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巡查使白珩不知何时己立于验纸台侧阶之上。
他一袭玄青云纹袍,腰佩墨玉符尺,眉目冷峻如霜雪雕琢,周身无半分灵压外泄,却让人不敢首视。
他是天工部唯一不受王婆辖制的巡查使,掌监察之权,首属天工司,向来不偏不倚,只认实证。
此刻,他缓步上前,袍角拂过青石,无声无息。
苏墨晚垂眸,指尖微颤,却未退半步。
她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若白珩不信,这纸再神异,也会被“规矩”碾碎。
白珩伸手,极稳,将那张灰白符纸轻轻托起。
指尖触纸刹那,他眸光微闪,似有灵识探入。
众人屏息,连王婆都忘了说话。
片刻,他抬笔。
朱砂点墨,凌空一划,一道“风刃符”悄然成形,烙于纸面。
刹那,符纸微颤,如活物吞吐灵息。
风刃未发,竟在纸中自行流转一周,符力非但未衰,反隐隐膨胀!
下一瞬,一道无形气流自纸边逸出,“嗤啦”一声,将三丈外试灵石削去一角!
增幅八成!
“……这不可能!”
王婆失声,瞳孔骤缩。
白珩神色未动,只淡淡道:“此纸导灵效率超三品符纸基准,且具微弱灵性反馈与符力优化。
依《天工录》第三卷第七条,凡能承高阶符文、具自主灵流者,皆可列作上品供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向苏墨晚:“建议上报天工司备案,列为新型供品,编号暂定——‘墨晚纸·甲一’。”
“登记姓名,赐验合格印。”
令下,天工文书当即提笔记录,朱印落纸,清光一闪,苏墨晚的名字赫然载入天工部月报名录——这是她十年来第一次,以“制作者”身份被正式记下。
王婆僵立原地,脸色由红转青,指甲掐进掌心,几乎渗出血。
她死死盯着那张看似平凡的符纸,像看着一把插向自己咽喉的刀。
她管验纸十年,靠的就是“标准”二字——标准她定,合格她说。
可如今,一个被她亲手逐出的仙婢,竟用一张纸,把“标准”踩在脚下。
她想反驳,想咆哮,可白珩在此,她不敢。
她更清楚,一旦这纸被正式收录,天工部所有符纸采购标准都将重审,她那些靠克扣、压价、勾结供应商捞的油水,将一夜清零。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苏墨晚低头谢恩,动作恭敬,眉眼低垂,掩住指尖难以抑制的轻颤。
她不是不怕,而是太怕了。
昨夜她几乎燃尽魂魄才炼出这纸,赌上的不只是工钱,是命。
可现在,她赢了。
赢了第一局。
系统界面在她识海中悄然刷新,金光闪烁:隐藏成就解锁:“初露锋芒”——首次以技术打脸权威。
奖励:仙玉x200,一品功德x15,灵浆x3新任务生成:跨界内卷:为月老殿红线设计防褪色包装纸,限时七日,奖励:姻缘功德x50,七彩蚕丝x1她藏在袖中的唇角微扬,极轻,却锋利如刃。
王婆,你怕的不是纸。
是有人告诉你——规矩,不是你定的。
风拂过验纸台,那张“墨晚纸·甲一”轻轻颤动,像在呼吸,又像在低笑。
人群开始骚动,窃窃私语如潮水蔓延。
“她真成了?
一个除籍仙婢,竟能让白珩亲自认证?”
“那纸……真的能抗三重雷符?
还自校符眼?”
“听说她昨夜在废窑里炼纸,差点魂飞魄散……疯了,真是疯了。
可疯子,往往最能成事。”
苏墨晚默默收起符纸,转身走下石阶。
每一步都极稳,仿佛昨夜的血与痛从未存在。
她知道,今日这一战,不只是为活命,更是为撕开一道口子——一道让所有被压在底层的匠仙,看见光的口子。
可她刚走出三步,一道微弱金光忽然自袖中闪现。
传信符。
她指尖一动,悄然展开,神识扫过——是城南土地公黄伯安的紧急符令。
字迹急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城南三里坡,连发邪祟扰民,阴气冲天,己有三人神志失常。
急需百张高阶驱邪符纸,三日内交付,否则恐酿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