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岁那年,我以为人生只剩下三件事:等日出、等日落、等死。直到那个暴雨夜,
浑身湿透的张莉把婷婷塞进我怀里。小女孩仰起脸问我:"爷爷,
妈妈说你是老师…那你能教爸爸不要打妈妈吗?"1我今年六十五,退休五年了。
一个人住在城东的老小区,日子过得倒也自在。每天早上六点准时醒,雷打不动。
先喝杯温水,然后去小公园打太极。回来煮个白粥,配点咸菜,简单又养胃。上午拉拉二胡,
下午睡个午觉,晚上泡泡脚,看看电视。周末去老年大学教教书法,生活规律得像钟表。
"老陈,又去锻炼啊?"楼下卖早点的老王跟我打招呼。"是啊,生命在于运动嘛。
"我笑着回应。我以为余生就这么过了——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直到那天下午,
那个电话打进来。电话铃响的时候,我正在阳台上给那盆君子兰浇水。一看是陌生号码,
我差点没接。"喂,请问是陈老师吗?"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听着有点耳熟。"我是,
您哪位?""我是三单元的张莉,就住您对门那栋楼。我老公是杨峰,您见过的。
"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那个漂亮女人的样子——三十出头,皮肤白净,说话轻声细语的。
她老公杨峰是个做建材生意的,看着挺体面,就是眼神有点凶。"哦,小张啊,有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我听见她吸了吸鼻子,像是在哭。"陈老师,
我...我实在找不到人帮忙了。能不能请您...帮我照看婷婷两天?就两天。
"婷婷是她大女儿,六岁,上幼儿园大班。我记得那孩子,扎着两个小辫子,见人就笑,
特别可爱。"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放下喷壶,认真起来。"我...我刚生完二胎,
是个男孩。杨峰他...他出差了,我妈突然生病住院,我实在..."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几乎听不见了。我皱了皱眉。按理说,这种事该找亲戚朋友帮忙,
怎么会找到我这个只有点头之交的邻居头上?"陈老师,求您了。就两天,
等我妈出院我马上接婷婷回去。
幼儿园那边我都请好假了..."她声音里的哀求让我心里一软。我这人最受不了别人求我。
"行吧,什么时候送过来?""今晚七点行吗?我...我先把婷婷的东西收拾好。
"挂了电话,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来。算了,就当帮个忙吧,
反正我一个人也无聊。晚上七点整,门铃响了。我开门一看,张莉牵着婷婷站在门口。
小姑娘背着个小书包,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快进来吧。"我侧身让她们进门。
张莉脸色苍白,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她穿着长袖衬衫,这么热的天,看着都闷。"婷婷,
叫陈爷爷。"她轻轻推了推女儿。"陈爷爷好。"婷婷小声说,怯生生地看着我。"哎,
真乖。"我蹲下身,平视着小姑娘,"爷爷家有好多故事书,还有二胡,
想不想听爷爷拉二胡啊?"婷婷眼睛亮了一下,点点头。张莉松了口气,
把一个大背包放在沙发上:"这是婷婷的衣服和日常用品,还有她喜欢的小熊玩偶。
她睡觉一定要抱着..."她交代得很仔细,从婷婷喜欢吃什么到晚上睡觉前要听什么故事,
事无巨细。我一边听一边点头,心里却越来越疑惑——这哪像是临时帮忙带两天孩子?
简直像是在做长期交接。"小张啊,"我终于忍不住问,"你妈住哪个医院?
要不要我去看看?"她明显僵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说:"不、不用了,就是小毛病,
过两天就好。"说着,她蹲下抱住婷婷:"宝贝,要听陈爷爷的话,妈妈过两天就来接你,
好吗?"婷婷紧紧搂住妈妈的脖子:"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很快,
很快..."张莉的声音哽咽了,她亲了亲女儿的脸颊,然后迅速站起来,"陈老师,
真的太感谢您了。我...我得走了。"她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我的家。我站在门口,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更强烈了。婷婷很乖,不哭不闹。
我给她煮了碗面条,她吃得干干净净。晚上我给她讲了个《三只小猪》的故事,
她就抱着小熊睡着了。看着小姑娘熟睡的脸,
我突然想起张莉临走时那个表情——那不是急着去医院看母亲的表情,
那是...恐惧的表情。第二天一早,我送婷婷去幼儿园。回来的路上,
碰到了小区里的李阿姨。"老陈,听说你帮杨峰家带孩子了?"李阿姨神神秘秘地凑过来。
"嗯,就两天。他妈生病住院了。"李阿姨撇撇嘴:"生病?我看未必。
昨天半夜我起来上厕所,听见他们家吵架,摔东西的声音,可吓人了。
"我心里一紧:"什么时候的事?""就凌晨两点多吧。后来还听见女人哭,
然后'砰'的一声关门声。"李阿姨压低声音,"杨峰那人看着体面,其实脾气爆着呢。
去年张莉不是流产过一次吗?听说是被他推的..."我心跳加速了。
难道张莉不是去照顾母亲,而是在躲她丈夫?回到家,我坐立不安。如果真如李阿姨所说,
那张莉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我翻出手机,找到张莉的号码拨了过去。响了很久,
没人接。中午,我又打了一次,还是没人接。这下我更担心了。下午接婷婷放学时,
我问她:"婷婷,爸爸最近在家吗?"小姑娘摇摇头:"爸爸出差了。""那妈妈呢?
她去看外婆了,对吗?"婷婷咬着嘴唇,突然说:"妈妈身上有伤,紫色的。
她说是不小心碰的,但我知道是爸爸打的。
爸爸生气时会打妈妈..."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果然如此。晚上,我给婷婷洗完澡,
哄她睡下后,坐在客厅里发呆。我该报警吗?但万一弄错了呢?或者更糟,
万一警察来了只是调解一下就走,反而激怒了杨峰呢?正当我犹豫时,门铃响了。
我看了眼时钟——晚上十点半,谁会这时候来?透过猫眼一看,是张莉!我赶紧开门。
她站在门口,脸色比昨天还差,左脸颊肿着,嘴角有血迹。最吓人的是她的眼神,
空洞得像两个黑洞。"小张!你这是怎么了?"我赶紧把她拉进屋。
她机械地摇摇头:"陈老师,我...我来接婷婷。""你这样怎么照顾孩子?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突然崩溃了,
...他发现我要带着孩子们逃走...他差点杀了我..."我倒吸一口冷气:"他人呢?
""在...在医院。我捅了他一刀..."她颤抖着伸出右手,
我这才注意到她手上全是干涸的血迹。"天哪!你坐下,慢慢说。"我扶她到沙发上,
倒了杯热水给她。原来张莉早就计划带着孩子们逃离杨峰。
这次所谓的"生二胎"和"母亲生病"都是幌子。她本想先把婷婷安置在我这里,
然后带着新生儿离开。没想到杨峰提前回来了,发现了她的计划。"他打我的时候,
我抓起水果刀...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了..."她捂着脸痛哭。
我拍拍她的肩:"别怕,你这是正当防卫。他人现在怎么样?""不知道,
我...我跑出来了。陈老师,我该怎么办?警察会抓我吗?他们会把孩子们给杨峰吗?
"她抓住我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我深吸一口气,做了个决定:"听着,
你现在需要做三件事。第一,报警;第二,去医院验伤;第三,找个律师。我可以帮你。
"她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希望:"您...您愿意帮我?""当然。"我坚定地说,
"不过首先,我们得确保婷婷和新生儿的安全。孩子在哪儿?""在...在我闺蜜家。
但我现在不敢去那里,杨峰知道那个地方..."正说着,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接起来:"喂?""是老陈吗?"一个男声粗声粗气地问。
"我是,您哪位?""我是杨峰的弟弟。我哥在医院,说是被你害的!***给我等着!
"电话突然挂断了。我和张莉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会知道你的电话?"张莉惊恐地问。
我这才想起来:"你的手机呢?""在...在家里,逃跑时没来得及拿..."完了。
杨峰肯定查了她的通话记录,找到了我的号码。"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我站起身,
"去接上你的孩子,找个安全的地方。"张莉慌乱地点头。我们轻手轻脚地叫醒婷婷,
简单收拾了点必需品。正当我们准备出门时,门铃又响了。透过猫眼,
我看到两个陌生男人站在门外,其中一个手里拿着铁棍。"是杨峰的弟弟!
"张莉倒吸一口冷气,"我认得他!"我示意她们母女躲进卧室,然后拿起手机准备报警。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他们开始踹门了!老小区的门哪经得起这么折腾?几下之后,
门锁就松动了。我冲进厨房抓起菜刀,又觉得不妥,换成了一根擀面杖。回到客厅时,
门已经被踹开了。两个彪形大汉闯进来,领头的那个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善茬。"老东西,
把我嫂子交出来!"他挥舞着铁棍吼道。我挡在卧室门前:"你们这是非法闯入!
我已经报警了!""报警?"他狞笑着,"警察来之前,我就能弄死你!
"他举起铁棍朝我砸来。我勉强用擀面杖挡了一下,震得虎口发麻。
另一个男人趁机想绕过我去卧室。情急之下,我抓起茶几上的热水壶朝他扔去。
热水溅在他身上,烫得他嗷嗷叫。"老不死的!"领头男人暴怒,铁棍狠狠砸在我肩膀上。
剧痛让我跪倒在地。就在他准备第二下时,警笛声由远及近。两个男人对视一眼,
骂了几句脏话,转身跑了。我瘫坐在地上,左肩疼得厉害,估计是骨折了。
张莉和婷婷哭着从卧室跑出来。"陈老师!您没事吧?"张莉扶着我,眼泪滴在我脸上。
我勉强笑笑:"没...没事。警察来了就好..."话没说完,我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时,我已经在医院病床上了。左肩打着石膏,稍微动一下就钻心地疼。
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正纳闷张莉母女去哪了,门开了,一个穿警服的中年男人走进来。
"陈老师,您醒了?"他在床边坐下,"我是分局的王队长。能跟您了解下情况吗?
"我点点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王队长认真记录着,不时皱眉。
"杨峰现在也在医院,腹部被刺伤,但没有生命危险。"他告诉我,
"张莉女士和孩子们在妇女庇护所,很安全。""那杨峰的弟弟呢?
他们闯进我家还打人...""已经抓到了。监控拍得清清楚楚,加上您的伤情鉴定,
够他们喝一壶的。
"我松了口气:"那张莉...她捅伤杨峰的事...""初步认定是正当防卫。
我们调取了杨峰家暴的历史记录,还有张莉身上的伤情鉴定。这种***早该进去了。
"王队长义愤填膺地说。正说着,病房门又被轻轻推开。张莉牵着婷婷,怀里抱着新生儿,
怯生生地站在门口。王队长站起身:"你们聊,我去办点事。"张莉走到我床前,
眼泪又下来了:"陈老师,对不起,连累您受伤...""别这么说。"我勉强坐起来一点,
"孩子们没事吧?"婷婷跑过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的石膏:"爷爷疼吗?""不疼,
爷爷可坚强了。"我笑着摸摸她的头,然后看向张莉怀里的婴儿,"这就是小家伙?
"张莉点点头,把婴儿抱给我看:"刚满月。还没起大名呢,小名叫安安,
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小家伙睡得正香,小脸粉扑扑的,可爱极了。"陈老师,
"张莉突然说,"等这事过去...我能认您做干爹吗?您救了我和孩子们,
我...我不知道怎么报答您..."我眼眶一热:"傻孩子,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
你要是不嫌弃,以后就叫我陈爸吧。"婷婷高兴地拍手:"太好了!我有爷爷了!
"我们都笑了,笑着笑着又都哭了。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彻底改变了。
不再是吃饭、睡觉、拉二胡那样单调的循环。
现在我的生活中多了三个需要我、也让我牵挂的人。张莉的离婚官司打了半年,
最终判下来了。她得到了两个孩子的抚养权,杨峰因为家暴和故意伤害罪被判了三年。
我出院后,张莉带着孩子们搬来和我一起住。反正我房子大,一个人住也浪费。
现在每天早上,我不是被闹钟叫醒,而是被婷婷的小手拍醒:"爷爷,起床啦!
"我教她写毛笔字,她教我玩手机游戏。张莉白天去上班,我在家帮着照看安安。
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听婷婷讲幼儿园的趣事。周末,张莉会推着婴儿车,
我和婷婷一左一右跟着,去公园散步。邻居们都说我们像极了一家人。有时候,
我会想起那个改变一切的电话。如果那天我没接,现在会怎样?
张莉和孩子们可能还在那个恶魔的阴影下挣扎。人生就是这样奇妙。你以为余生就这样了,
却不知命运在转角处准备了惊喜。哦对了,我的二胡现在有了忠实听众——婷婷。
虽然她总说像"杀鸡声",但每次都会乖乖听完,然后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比任何掌声都珍贵。2医生拆掉我肩上石膏那天,
张莉带着两个孩子早早就在医院门口等着了。"陈爸,这儿!"她远远地朝我招手,
怀里抱着小安安,婷婷则拽着她的衣角,蹦蹦跳跳。半年没见,婷婷长高了不少,
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红色连衣裙,像个喜庆的小灯笼。"爷爷!"她看见我,
立刻松开妈妈的手,炮弹一样冲过来,差点把我撞个趔趄。"哎哟,小祖宗,
爷爷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这么撞。"我笑着摸摸她的头,心里却暖烘烘的。
张莉快步走过来,眼圈有点红:"陈爸,您瘦了。"我摆摆手:"在医院躺了半年,没活动,
能胖才怪。"说着,我伸手想接过安安,"来,让我抱抱小家伙。"安安已经六个月大了,
白白胖胖的,见我也不认生,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我。"他认得您呢,
"张莉笑着说,"我天天给他看您的照片,说这是爷爷。"我心里一热,
低头亲了亲安安的小脸蛋,小家伙咯咯笑起来。"走吧,回家。"我说。"回家。
"张莉重复着,声音有点哽咽。我们打了辆车,一路上婷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告诉我幼儿园的新朋友,还有她画的画得了小红花。张莉则时不时补充几句,眼里满是温柔。
车停在我住的小区门口时,我愣住了——楼道口挂着红色横幅:"欢迎陈老师回家",
落款是"三单元全体邻居"。"这..."我惊讶地看向张莉。
她抿嘴一笑:"李阿姨组织的,说您见义勇为,是咱们小区的英雄。
"我老脸一热:"什么英雄不英雄的,就是碰上了..."刚走到单元门口,
李阿姨就带着几个老邻居迎了出来。"老陈!可算回来了!"李阿姨嗓门大得很,
"我们可惦记你了!"其他邻居也七嘴八舌地问候着,有人接过我手里的行李,
有人塞给我一袋水果。这场面,让我这个独居多年的老头子有点不知所措。上楼时,
我注意到张莉一直走在我身后,小心翼翼地,像是随时准备扶我一把。"我没事,
"我回头对她说,"医生说了,骨头长好了,就是得多活动活动。"她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