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煞的意识从一片虚无的混沌中被猛地拽出,像是溺水者浮出水面,第一个感觉是剧痛,撕心裂肺的剧痛,从背部蔓延至全身,***辣地灼烧着每一根神经。
他费力地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视线模糊不清。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粗糙的、布满暗红色污渍的石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阴冷霉味。
“呃……”他试图动弹,却发现双手被粗糙的铁链高高吊起,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几乎断裂的肩膀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背部的伤口,带来新一轮的刺痛。
“嗬,废物东西,终于醒了?”
一个沙哑而充满恶意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伴随着皮鞭划破空气的尖啸。
啪!
又是一鞭子狠狠抽在他的背上,旧伤未愈,再添新伤。
厉煞猛地咬紧牙关,将几乎脱口而出的痛哼硬生生咽了回去。
前世刀头舔血、在枪林弹雨里求生的本能让他瞬间压下了所有不必要的情绪,只剩下极致的冷静和……暴戾。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清了说话的人。
一个穿着灰色短褂、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手里拎着一根浸过油的黑色皮鞭,鞭梢还在滴着血——他的血。
男人眼神浑浊,带着一种看守屠夫特有的、对生命的漠然和残忍。
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他剧痛的大脑。
他不是厉煞,或者说,不完全是。
他原本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游走于黑暗边缘的雇佣兵,冷血、高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最后一次任务,剧烈的爆炸……然后,就是这里。
这个身体的原主,也叫厉煞,是修真世界一个名为“血煞宗”的外门弟子。
修为低微,性格怯懦,因为一次简单的采集“阴煞草”的任务失败,不仅弄丢了草药,还折损了一位同行的内门师兄的妖兽宠物,此刻正在接受惩罚——由外门执事赵蟒执行的鞭刑。
原主己经在连续的鞭打和恐惧中魂飞魄散,取而代之的,是他这个来自异世的、更加凶厉的灵魂。
“赵……蟒……”他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哼,还记得你爷爷我的名字?”
赵蟒嗤笑一声,晃着肥胖的身躯走近几步,满是油光的脸几乎凑到厉煞面前,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你说你是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连几株草都看不住!
还惹怒了内门的刘师兄!
要不是刘师兄懒得亲手料理你这垃圾,你现在早就喂了后山的尸犬了!”
厉煞垂下眼睑,掩住眸中一闪而逝的凶光。
他飞速地消化着记忆,评估着现状。
身体原主修炼的是血煞宗最低级的《凝血功》,只有筑基初期的微末修为,此刻更是油尽灯枯。
而赵蟒,虽是外门执事,资质平庸,但也有筑基中期的修为,对付现在的他,绰绰有余。
硬拼是死路一条。
必须隐忍,必须等待时机。
赵蟒见他不答话,只是低着头,以为他怕了,更加得意。
他用鞭柄粗暴地抬起厉煞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怎么?
知道怕了?
告诉你,晚了!
刘师兄发话了,要让你好好‘享受’三天。
这才第一天,你就晕过去两次,真是没用的东西!”
说着,赵蟒似乎觉得不过瘾,又举起鞭子。
就在这时,厉煞开口了,声音微弱却清晰:“赵执事……你克扣外门弟子灵石……拿去贿赂内门张管事的事……若是被戒律堂知道……”赵蟒举起的鞭子猛地僵在半空,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随即被更深的凶狠所取代:“小杂种!
你胡说八道什么?!
找死!”
啪!
又一鞭子抽下,比之前更重。
厉煞闷哼一声,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他猜对了。
原主记忆里就有赵蟒偷偷摸摸克扣灵石的零星印象,结合赵蟒此刻的反应,此事定然不假。
“是不是胡说……张管事……心里清楚……”厉煞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声音却像毒蛇一样钻进赵蟒的耳朵,“你每次……都选在……后山废弃矿洞……交接……那次……我不小心……撞见了……”这是他编的,原主记忆里没有具体细节。
但越是模糊,越能让对方自行脑补,越是恐惧。
赵蟒的脸色彻底变了,变得阴晴不定。
他死死盯着厉煞,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这件事如果捅出去,张管事或许能撇清关系,但他赵蟒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你……”赵蟒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惊疑和杀意,“你还看到了什么?
还跟谁说过?”
他下意识地又往前凑了近一步,几乎贴到了厉煞身上,压低了声音急切地逼问。
他必须弄清楚这废物到底知道多少。
就是现在!
厉煞一首被吊着的双手,十指在赵蟒视线死角艰难地曲张,体内那微乎其微的《凝血功》法力被疯狂压榨,按照一种奇异而痛苦的方式运转,***着几个关乎生机的穴位——这是前世学到的某种激发潜能的秘法,代价巨大,但此刻别无选择!
剧痛瞬间加倍,却换来了一刹那力量的回归!
他猛地抬头,原本涣散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充满了嗜血的疯狂和冰冷的杀意,哪里还有半分怯懦?
赵蟒被这突如其来的眼神变化吓得一愣。
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愣神间隙!
“嗬——!”
厉煞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被吊住的身体猛地向上蜷缩,用尽所有爆发力,双脚狠狠蹬在赵蟒肥胖的肚子上!
赵蟒猝不及防,被蹬得惨叫一声,踉跄着向后倒退,肚子一阵翻江倒海。
与此同时,厉煞借助这一蹬的反作用力,身体像荡秋千一样向前甩出,被吊着的双臂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肩关节几乎脱臼!
但他不管不顾!
他的目标,是旁边行刑架上的一根用来固定犯人的、一端被削尖的木桩!
那本是用来加剧痛苦的刑具!
甩动的过程中,他扭曲身体,用牙齿疯狂地咬向捆绑手腕的铁链!
铁链自然咬不断,但这一动作却让他在极限的摆动中,将手腕上的铁链猛地缠绕在了那根突出的尖利木桩上!
“咔嚓!”
一声脆响,木桩不堪重负,从根部断裂!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赵蟒刚捂着肚子站稳,惊怒交加地抬头,正好看到厉煞如同挣脱枷锁的恶鬼,带着半截断裂的、尖端锋利的木桩,裹挟着风声和铁链的哗啦声,朝着自己猛扑过来!
那双眼睛里燃烧的,是最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杀戮欲望!
“你找死!”
赵蟒到底是筑基中期修士,虽惊不乱,体内法力涌动,一拳轰出,带起淡淡的血光,正是血煞宗的基础拳法——血煞拳!
若是平常,这一拳足以将筑基初期的厉煞打得筋断骨折。
但此刻的厉煞,压榨了所有潜能,抱着必死的决心,更是借助了扑击的势头和身体重量!
他根本不躲不闪,用肩膀硬生生承受了赵蟒这一拳!
“噗!”
肩胛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厉煞喷出一口鲜血。
但他扑击的势头丝毫未减!
仿佛那剧痛反而激发了他更深层的凶性!
在两人身体即将撞击的刹那,厉煞握着那半截尖锐木桩的手臂,如同毒蛇出洞,以一种极其刁钻狠辣的角度,绕过赵蟒格挡的手臂,精准无比地、狠狠地刺入了赵蟒的脖颈!
“呃……咕……”赵蟒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恐惧。
他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拳头上的血光消散无踪。
他能感觉到冰冷的、粗糙的木桩刺穿了他的喉咙,切断了气管和大动脉。
温热的鲜血顺着木桩喷涌而出,溅了厉煞满头满脸。
厉煞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甚至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
他握着木桩的手狠狠一拧!
赵蟒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
肥胖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向后重重倒下,溅起一片尘土。
厉煞也脱力地摔倒在地,断裂的木桩还插在赵蟒的脖子上。
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声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眼前阵阵发黑。
结束了……第一个。
他挣扎着,用还能动的左手,支撑起身体,爬到赵蟒尚且温热的尸体旁。
必须处理掉……必须……就在他的手掌触碰到赵蟒脖颈处汩汩流出的温热血液时——异变陡生!
一股冰冷、狂暴、却充满诱惑的吸力,毫无征兆地从他丹田深处爆发!
仿佛他体内凭空出现了一个无形的、饥饿的黑洞!
赵蟒尸体中尚未完全消散的气血之力,甚至包括那微薄的筑基中期的修为精华,如同百川归海般,疯狂地透过他的手掌,涌入他的体内!
“这是……?”
厉煞心中巨震。
这股力量粗暴地冲刷着他的经脉,带来一种撕裂般的胀痛,但紧随其后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充盈的***!
比他前世注射过的任何***都要强烈百倍!
他背部的伤口传来麻痒的感觉,碎裂的肩胛骨也在微微发烫。
虚弱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精力充沛!
《凝血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行运转,疯狂炼化着这股外来之力。
瓶颈……筑基初期的瓶颈,在这股外力的猛烈冲击下,如同纸糊的窗户,一捅即破!
嗡!
一股比之前强横了不止一筹的气息从他体内爆发开来,吹散了周围的尘土。
筑基中期!
厉煞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地上己经迅速干瘪下去的赵蟒尸体。
之前的吸力己经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体内奔腾的力量,以及稳固的筑基中期境界,无比真实地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一切。
杀戮……就能变强?
吞噬……就能进阶?
一个疯狂而黑暗的念头,如同最诱人的恶魔低语,在他灵魂深处生根发芽。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感受着身体里新生的力量,虽然伤势依旧沉重,但己无大碍。
他环顾这间阴暗、血腥的行刑室,眼神彻底变了。
这里不再是绝地,而是……猎场。
他快速而冷静地处理现场。
将赵蟒干瘪的尸体拖到角落,用杂物掩盖。
清理地上的血迹。
将自己身上破碎的衣物换下,穿上赵蟒那件还算完整的灰色短褂。
做完这一切,他站在行刑室门口,深吸了一口冰冷而污浊的空气。
门外,是血煞宗外门弟子活动的区域,隐约传来人声。
宗门会如何反应?
一个外门执事的消失,不可能永远瞒住。
这吞噬之能从何而来?
是穿越带来的变异?
还是这具身体本身隐藏的秘密?
无数的疑问盘旋在脑海。
但此刻,厉煞的眼中只有一片冰冷和坚定。
无论这是什么,无论前路如何,这条通过杀戮和吞噬变强的道路,他走定了!
这个世界,比他前世更加残酷,也更加……有趣。
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步踏出,融入了门外阴影之中。
新的猎杀,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