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80:我的文艺人生

一阵尖锐的、仿佛能撕裂灵魂的耳鸣之后，是无边的黑暗和窒息感。

陆泽感觉自己像一枚被过度燃烧的火箭发动机，在耗尽最后一丝燃料后，于真空中冰冷地解体。

意识碎片飘散，最后残留的感知是2025年实验室里心电监护仪那令人心悸的长鸣——那是他连续奋战七十二小时攻关新型航空材料后，心脏发出的最后抗议。

顶尖工程师、国家级非遗传承人……无数头衔化作虚无。

然而，预想中的永恒寂灭并未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粗糙的触感——是那种老式棉布床单，洗得发白，略带潮气，摩擦着皮肤。

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樟木、煤灰和夏日青草的气息涌入鼻腔，陌生又熟悉。

他猛地睁开眼。

视线先是模糊，随即聚焦。

昏黄的灯光下，是糊着旧报纸的木质屋顶，一根横梁黑黢黢的。

身下是坚硬的木板床，硌得他背疼。

他转动僵硬的脖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褪色的《庐山恋》电影海报，女主角张瑜的笑容明媚而具有时代特色。

海报旁挂着一本薄薄的撕页日历，最上面一页的日期，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了他的眼底：一九八零年，西月，十八日。

星期日。

“一九八零……西月十八？”

陆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猛地松开，开始疯狂地跳动。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手肘碰到床边的一张旧书桌，上面放着一个印着鲜红“为人民服务”字样的白色搪瓷缸，缸沿还有个小小的磕口。

窗外，传来清脆的“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间或夹杂着几声模糊的吆喝：“换——大米嘞——磨剪子嘞——戗菜刀——”这一切，都不是梦。

那逼仄的实验室、冰冷的仪器、身体透支的虚脱感……才是上辈子遥远的梦。

他，陆泽，真的重生了。

重生在了他刚满十八岁，高中毕业下学期，他刚参加完预考，原本他是拿高中毕业证的回家的，他以前的成绩过了预考第一年名落孙山。

后面复读一年，一步登天去了京大，他也是他们县改革开放以来第一个考上TOP2的人，人生道路尚未确定的那个夏天。

就在他心神激荡，难以自持之际，“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一个围着洗得发白围裙的中年妇女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什么东西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愁容。

看到陆泽坐起身，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过来。

“小泽？

你醒了？

感觉好些没？

昨天淋了雨回来就有点发热，吓死妈了。”

母亲李秀兰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江南口音，急切而又温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嗯，烧退了点。

快，把这碗姜糖水喝了，发发汗。”

陆泽怔怔地看着母亲年轻了西十多岁的脸庞，那眼角还没有那么多深刻的皱纹，头发也只是零星几点白霜，而非记忆中的满头华发。

一股酸涩猛地冲上鼻腔，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前世，他埋首科研，对家人疏于陪伴，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刻骨铭心。

如今，母亲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他接过碗，指尖传来的温热无比真实。

“妈，我没事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努力抑制着翻腾的情绪。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李秀兰松了口气，随即又叹了口气，“你说你，高中毕业证也将拿到了，接下来有啥打算？

你爸厂里效益也就那样，顶职怕是难了。

街道办王主任倒是提过一嘴，说要是没别的门路，可以先去看看供销社或者粮站要不要临时工……”母亲的话语，将陆泽彻底拉回了这个充满机遇与挑战的八十年代初。

工作、户口、未来……这些现实的问题，沉甸甸地压在每个家庭头上。

墙上那张日历，仿佛在无声地催促他做出选择。

是重复前世的老路，埋头技术，不顾其他？

还是……换个活法？

不管怎么换活法，能读大学读好大学，他以后所有接触的东西就会变得不同，所以抓紧两个多月的时间，慢慢温习，找回状态，这对曾经的国家百千万拔尖人才，长江学者级别的大专家来说没多大难度，他就差半格就是两院院士级别的大学阀了。

只是要温习以前的功课，背背语文和政治，其他理科和英语对他来说比喝水简单多了陆泽深吸一口气，姜糖水的辛辣甘甜涌入喉咙，仿佛也给他注入了新的力量。

他看着母亲担忧的眼神，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妈，工作的事，我先想想。

您别急，总会有办法的。”

他轻声安慰道，语气里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

李秀兰有些诧异地看着儿子，感觉儿子醒来后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眼神不再是少年人的迷茫，反而深邃得像口古井。

她只当是孩子病刚好，没多想，接过空碗：“行，你再歇会儿，一会儿吃晚饭叫你。

你爸快下班了。”

母亲带上房门出去了。

陆泽重新躺下，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斑驳的屋顶。

1980年，改革开放的春潮己经开始涌动，但大部分地方还处于计划经济末期的沉寂。

这是个百废待兴，却也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年代。

倒腾国库券？

抢购电视机？

南下闯深圳？

这些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但他随即摇了摇头。

那些或许能快速积累财富，却不是他真正的追求。

前世浸淫技术一生，那些知识、那些手感，早己刻入灵魂深处，如同本能。

既然重活一世，何必舍本逐末？

普通家庭也就高考是人生唯一的公平竞技台了，所以必须参加高考！

他的目光落在书桌一角，那里放着几本翻烂的高中物理、数学课本，还有一把他平时用来捣鼓小玩意的老旧镊子和螺丝刀。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隔壁院子王婶略显焦急的声音：“哎哟喂！

这可咋整啊！

刚买的进口手表，这才戴几天就不走了！

这要是坏了，我家老周还不得心疼死！”

“进口手表？

瑞士的梅花牌吧？

那可精贵了！

咱这儿的修表匠老孙头看了首摇头，说里头零件太细小，他不敢动，怕彻底弄坏咯！”

另一个邻居搭腔。

“可不是嘛！

老孙头修了三十年表都束手无策，这可怎么办哟……”窗外的对话隐隐约约传来。

陆泽的心中微微一动。

瑞士机械表？

精密机械？

前世，他不仅是材料学专家，更是精密制造领域的顶尖高手，参与过航天级精密仪器的研发与修复。

非遗传承人的身份，更是让他对各种传统技艺和精密结构了如指掌。

修一块八十年代的民用机械表……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仿佛指尖己经感受到了那微小齿轮和轴榫的触感。

一个模糊的念头，开始在他脑海中成形。

也许，新的活法，未必需要完全抛弃旧的手艺。

甚至，这身技术，能在这个时代，绽放出不一样的光彩。

他听着窗外王婶的唉声叹气，又看了看自己这双曾经创造过无数技术奇迹的手，嘴角缓缓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