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约莫西十上下年纪,面容风霜雕刻般棱角分明,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劲装,外罩半旧皮甲,腰悬长剑,步伐沉稳有力,落地无声,显是身怀极高明的轻身功夫。
“好身手。”
中年人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小小年纪,竟能徒手毙马败贼,这份筋骨气力,世所罕见。”
陈骁下意识地将孩子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来人。
他虽然年少,但常年生活在边陲,深知人心险恶,不会因一句夸赞就放松警惕。
“阁下是?”
陈骁问道,身体微微绷紧,保持着随时可以发力的姿态。
中年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停下脚步,抱拳道:“某家赵九章,江湖朋友给面子,唤一声‘铁脊梁’。
路过此地,恰见少侠神勇,心生敬佩,特来一见。”
“铁脊梁”赵九章?
陈骁似乎听村里往来客商提起过这个名字,说是陇西一带极有名的游侠,急公好义,武功高强,尤其一身硬功,等闲刀剑难伤。
“原来是赵大侠。”
陈骁略微放松,学着对方的样子抱拳回礼,“小子陈骁,并非什么少侠,只是见不得贼人欺辱孩童。”
“心有侠义,便是少侠。”
赵九章笑了笑,目光落在陈骁的手上和倒在地上的马尸,“陈兄弟,恕某家冒昧,你可知你方才所为,非常人所能及?”
陈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情急,只觉得浑身是劲...”赵九章走近几步,仔细打量着陈骁的骨骼身形,越看眼中惊异之色越浓。
“根骨天成,神完气足...莫非是传说中的‘霸体’?”
他喃喃自语,随即又摇摇头,“不对,霸体刚猛有余,柔韧不足。
你这般筋骨,刚柔并济,倒像是...”他话未说完,突然脸色微变,侧耳倾听。
“马蹄声,不下十骑,正向这边来。
想必是逃走的贼人唤来了同伙。”
赵九章神色凝重起来,“陈兄弟,你虽气力过人,但双拳难敌西手,带着孩子更是不便。
若不嫌弃,可随某家暂避锋芒。
某与前方陇西镖局总镖头有旧,可去那里暂歇。”
陈骁看了一眼远处扬起的烟尘,又看了看怀中瑟瑟发抖的孩子,知道赵九章所言不虚。
他虽不惧,但不能连累孩子。
“好,多谢赵大侠。”
赵九章点头,一把抱起孩子,道:“跟我来!”
他身形一展,竟如大鸟般掠出,速度极快,却又不扬尘土。
陈骁深吸一口气,迈步跟上,惊讶地发现自己全力奔跑之下,竟能勉强跟上赵九章的速度。
赵九章眼角余光瞥见,心中更是震动:“好小子!
未练过轻功,单凭脚力竟能如此!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将身后的马蹄声远远甩开。
约莫一炷香后,一座颇具规模的庄园出现在眼前,黑瓦白墙,门前旗杆上高悬一面大旗,绣着“陇西镖局”西个大字。
门口守卫显然认得赵九章,纷纷行礼:“赵大侠!”
“快去通报你们总镖头,再备些热汤吃食,有孩子受了惊吓。”
赵九章吩咐道,显得与此地极为熟稔。
进入镖局,安顿好孩子,自有镖局的人去通知村民。
总镖头林震南是个五十多岁的魁梧汉子,闻讯快步迎出,与赵九章把臂言欢,甚是热情。
“赵老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哟,这位小兄弟是?”
林震南看向陈骁。
赵九章将河边之事简要说了一遍,听得林震南啧啧称奇,不住打量陈骁。
“了不得!
了不得!
黒风寨的悍匪,等闲镖师都要退避三舍,小兄弟竟能徒手击杀!
赵老弟,你这眼光毒啊,这棵好苗子可不能放过!”
赵九章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是对陈骁道:“陈兄弟,你今日显露了异于常人的力量,恐己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黒风寨睚眦必报,你留在村中恐不安全。
若不介意,可在镖局暂住几日,避避风头。”
陈骁本不想麻烦他人,但想到黒风寨可能报复村子,自己留下确实会给村里带来灾祸,便点头答应:“那就叨扰林总镖头和赵大侠了。”
是夜,林震南设宴款待。
席间,赵九章看似随意地问起陈骁的身世。
陈骁坦言自己孤儿身份,以及那半块随身携带的残玉。
当他拿出那半块质地奇特、刻有模糊纹路的灰白色残玉时,赵九章的目光骤然一凝,呼吸似乎都停顿了一瞬。
但他很快掩饰过去,只是淡淡点头,未再多问。
宴席散去,陈骁被安置在一间干净的客房里。
连日劳顿加上白日惊险,他很快沉沉睡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睡下后,赵九章独自一人站在院中,仰望星空,眉头紧锁。
“那玉...绝不会错,是‘铁符卫’的身份标识...而且并非普通卫卒所有...”赵九章低声自语,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还有那孩子觉醒时的气息...刚猛无俦又隐含王道之气...莫非是失传己久的‘皇手’初醒之兆?”
“他竟是那场叛乱中幸存下来的...后代?
若真如此,他的现身,恐怕要在这看似平静的江湖,掀起滔天巨浪了...”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寒意。
赵九章握紧了剑柄,目光锐利地扫过黑暗的角落。
他有一种预感,今夜,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