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道玄身负废灵根,宗门鄙弃,却意外唤醒了沉睡万年的剑神残魂。
“以凡骨逆伐天命,我教你。”残魂低语。
少年习得无上剑典,筑基圆满仅用百日,宗门长老惊为天人。
他闯禁地寻仙草为师尊疗伤,却惨遭师兄背刺夺灵。
坠入深崖,仅剩残魂燃烧本源。
“记住,若你将来剑开天门,不必登天。”
当玉道玄踏平背叛者的山门,一剑裂开三千界壁。
仙碑尽碎,天梯断裂。
他看着那些仓惶欲逃的飞升者。
“谁准许你们成仙?”
寒峰之上,落雪如扯碎的乱絮。青云宗的外门弟子房舍简陋,寒气无孔不入,渗进骨缝里,凝成冰针,往骨髓深处扎。檐角悬着尺长的冰凌,映着残阳最后一点模糊昏红,那颜色浑浊得很,像沉疴病人咯出的暗血。
玉道玄蜷在角落那张最硬的石床边缘,身上是洗得发白、补丁摞着补丁的粗布单衣,丝毫挡不住这股透彻肺腑的冷。他身体单薄,像一片被遗忘的枯叶贴在冰冷的岩石上,十六岁该有的鲜活气息几近枯竭,只余下眼底一抹不甘倔强,在绝望里固执地烧。他下意识地想攥拳汲取些微热力,可拳头虚弱得握不拢。他的天赋,在浩瀚仙途上如同沙砾般平庸不值一提——下下品灵根,在这唯灵根论高下的三千修真界中,这便是原罪。
偏殿弟子精舍的方向隐约传来嬉闹声,丝竹悠扬,还混杂着灵气催发某种奇香的味道,钻入玉道玄耳中,又被无孔不入的寒气冻凝,变成了无声的刺。他咬破了嘴唇,一丝微甜的铁腥味在舌尖蔓开,也点燃了更深沉的冷。这灵骨的差距,便是天渊之别,生生割裂了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间。
脚步声沉重又急迫,粗暴地撕碎寂静。门板“哐当”一声被猛力撞开,凛冽刺骨的雪风打着旋灌入屋内,也带来了几位不速之客。为首的青年身材高大,裹着一件厚厚的玄色皮袄,领口一圈火狐尾毛油光水滑,衬得他面色更加倨傲。他俯视石床上蜷缩的玉道玄,眼神里的轻蔑如同在看泥地里蠕动的虫豸。
“玉师弟,”青年声音拉长了,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玩味,“大师兄和众长老法旨已下,念你资质愚钝不堪造就,占着‘引气丹’实属暴殄天物。今日起,你这废物便断了修行念想吧。乖乖交出宗门赋予你的那份引气灵力,还归‘万药玉液池’去,为诸位真正的宗门种子垫些台阶,也不算辜负了青云宗这些年喂你的一碗米汤。”
话语如同带冰渣的寒风,直直灌入玉道玄的心肺。剥夺灵根灵力!这根本不是废黜修为那么简单,这是要将那微末的修行根基连根掘起!是把他变成一个彻彻底底,连凡人都鄙弃的废人!再留在这修真宗门?不过是为了像猪狗一样,受尽嘲讽,最后榨干他每一寸血肉价值后悲惨死去。
“不!”玉道玄嘶哑的声音骤然拔高,因极度的惊恐和愤怒而变形扭曲。他挣扎着想从冰硬的床上爬起,身体却被一只蕴含灵力的、冰冷如铁箍的手死死按住肩头。那高大的青年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另外几个同来的内门弟子立刻狞笑着扑上。几只手带着羞辱性的力量撕扯他单薄的衣衫。
冰冷锋利的特制银质刻针,没有丝毫怜悯,轻易地刺破皮肤,撕裂筋肉,带着一种残忍的节奏,直接粗暴地刻剐他脊柱深处那几寸微弱的根基灵骨!每一次凿刻都伴随着玉道玄压抑不住的、非人般的惨嚎。那不是钻心的痛,是直接作用于魂灵的毒火灼烧!骨髓在尖叫,灵窍在崩裂,残存稀薄的灵力被强行抽离的“嘶嘶”声,如同毒蛇吐信在室内回荡。
灵根被废,修为根基被寸寸剥去!剧痛摧毁了他的所有抵抗,只余下本能的剧烈抽搐。他感到自己坠入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狱,连意识都模糊了。他好像听见了周围那些人肆意的嘲弄笑声,又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不知过了多久,那撕扯他脊柱的剧痛和灵魂被抽离的眩晕感猛然一空,玉道玄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烂泥,彻底瘫在冰冷的石床上,微弱的痉挛无法停下。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身体里有什么彻底熄灭了,那点象征着修行根基的微弱热源彻底熄灭,只留下一片无光的冰冷死寂与深入骨髓的虚弱。
几个内门弟子冷漠地完成了任务,将几缕微弱带血的淡薄灵气小心翼翼地封入一个玉瓶,看都懒得再看地上蜷缩颤抖、气息奄奄的玉道玄一眼,鱼贯而出。那高大青年最后瞥了一眼角落里那团微微颤抖的影子,嫌恶地撇了撇嘴,像拂去一点灰尘般轻松。
门板被重新掩上,隔断了喧嚣的风雪和所有鄙夷的目光,也隔绝了最后一点外界的生息。
玉道玄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体还在无意识地痉挛。石缝里透骨的寒气如毒蛇般缠绕、侵入骨髓深处,与灵魂被剥离后的巨大空虚和绝望融在一起,化成了冻彻灵魂的冰水。他费力地睁开肿痛的眼皮,视线浑浊不堪,只能看到模糊的屋顶被黑暗缓缓蚕食。呼吸每一次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每一次都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掉。
身体彻底冷了,意识却在这极致冰冷与濒死感中被奇异淬炼,变得格外清晰。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被世界厌弃,被宗门榨干最后一丝残余的价值,连蝼蚁都嫌弃的废物,活着一刻都是屈辱……父亲……母亲临终前的面容模糊闪过……最后定格在那些剥走他灵根时,眼中闪烁着的贪婪与理所当然的刻毒兴奋。
一丝微弱的光从破烂的纸窗外洒落,落在他脸上。借着这点微光,他看清了自己散落在地的衣袍碎片。他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一点点力气,颤抖地抬起那唯一还能稍稍活动的右手,摸索着。手指在冰冷粗糙的碎布堆中徒劳地划动,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背后被刻剐的恐怖伤口。血混着冷汗黏腻在碎石子上。
终于,指尖触碰到了一片坚硬而锐利的边缘。那是一块摔落在地、碎裂的瓦砾边缘,形状歪歪扭扭,如同命运本身。他死死攥住它。
碎瓦粗糙冰冷的边缘嵌入掌心皮肉,那点疼痛微不足道,反而带来一丝异样的“清醒”。黑暗中,他咧开干裂、粘着血痂的嘴唇,露出一个无声的、彻底破碎的笑容。
真好啊……他终于抓住了……一件可以结束一切的兵器。
玉道玄艰难地抬起了那只攥着瓦片的手臂,颤抖着,摇摇欲坠地移向自己***的、剧烈起伏的脖颈。喉管在跳动,是生命最后的挣扎。冰凉的瓦片边缘,贴上了那片滚烫而脆弱的皮肤。只需要再往下压一点点……再一点点……这蚀骨的寒,这无休止的凌虐,这撕心裂肺的空洞绝望……
就在那锋利的瓦片堪堪要刺入喉咙的那一刹!
窗棂外,那铅云密布、如同染了污血的天穹深处,骤然亮起一点极其微渺的蓝。
那不是闪电。不是星芒。是纯粹的、燃烧般的苍蓝!光点只有米粒大小,却无视漫天狂风暴雪,无视沉重的寒气和铅云阻隔,以超越感知的极限速度,直坠而下!在玉道玄的指尖即将加力、让那锋利的边缘割破生命的瞬间,那一点苍蓝之芒,如一颗冰冷的、燃烧的流星,精准无比地贯入了他因绝望微张、染血的嘴唇!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玉道玄只觉得整个头颅、整个识海,不,是整个凝固而濒死的灵魂世界,猛地被一种冰冷无情的蛮横意志撑开了!那意志并非温柔,带着古老时光的尘埃,带着斩断万物的锋利碎片,带着一种濒临溃散却又死不坠落的倔强。这股冰冷、浩瀚又沉寂的力量蛮横灌入他几乎熄灭的灵魂核心,如同寒铁淬火般瞬间冻结了他濒死的意志和即将刺入脖颈的动作。
瓦片从他僵硬的指尖滑落,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一个漠然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穿透力的声音,仿佛源自太古冰原最深处的回响,无视了他肉体的残破与精神的本能恐惧,直接出现在他剧烈震荡的、刚刚被硬生生撑开的灵魂世界中央:
“以凡骨逆伐天命……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