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具尸体迅速干瘪发黑,皮肉在滋滋轻响中消融,露出森森白骨,又化作灰白粉末。
精血与驳杂的灵力被强行剥离,汇成三道暗红气流,旋转着没入青铜小鼎。
鼎腹内暗沉液体翻滚,将那污秽的能量吞噬、淬炼。
几息之后,一滴比米粒还小、纯粹得近乎透明的赤色液珠从鼎口浮现,散发出微弱却精纯的能量波动。
萧烬瘫靠在岩壁上,大口喘息。
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潮水般退去,留下撕裂般的剧痛和极度的空虚。
冷汗浸透破袄,肋下伤口虽己止血,但全身骨头像散了架。
他看着那滴悬浮的赤色液珠,又看看地上三滩人形的灰白痕迹,胃里一阵翻搅。
恐惧压过了对力量的渴望。
这鼎,是邪物!
他挣扎着伸手想将鼎扫开。
指尖刚触到冰冷的鼎身——嗡!
鼎身微震,那滴赤色液珠闪电般射来,精准地撞入他掌心劳宫穴!
一股温和精纯的热流瞬间顺着手臂经脉涌入,迅速滋养着干涸撕裂的身体。
疼痛飞速缓解,消耗的体力也在恢复。
几息之间,竟比睡了一夜还精神几分。
“这……”萧烬盯着掌心,那里只余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
鼎是邪物,但这淬炼出的东西,却是救命的良药!
挣扎片刻,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他咬咬牙,一把抓起小鼎塞进怀里。
冰冷的触感紧贴着胸膛,带来一种异样的沉重感。
洞口风雪依旧。
萧烬清理掉痕迹,辨明方向,一头扎进茫茫雪夜。
他必须离开这里,柳家很快会察觉异常。
怀中的鼎成了唯一的倚仗,也是悬在头顶的利刃。
凭借那滴赤珠恢复的体力,萧烬在风雪中跋涉了大半夜。
天色微明时,一座依山而建的破落小镇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
青黑色的石墙斑驳,几缕稀薄的炊烟升起,在寒风中摇摇欲散。
黑风镇,猎户和采药人的聚集地,也是他逃亡路上唯一能喘口气的地方。
镇子入口立着两座简陋的箭塔,几个裹着厚皮袄、缩着脖子的护卫抱着长矛打盹。
萧烬低着头,尽量自然地混在几个早起的猎户中进了镇。
空气里弥漫着柴火、兽皮和劣质烈酒的混合气味。
街道泥泞,两旁是低矮的石头房子和原木搭建的铺子。
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在追逐,被大人厉声呵斥着缩回屋里。
他需要食物和情报。
目光扫过街角一家挂着破旧酒旗、门口热气腾腾的食肆。
刚走近,一个洪亮又带着点憨首的声音就在耳边炸响:“喂!
小兄弟!
挡着俺道了!”
萧烬猛地侧身。
一个铁塔般的壮汉正弯腰从低矮的门洞里钻出来,差点和他撞个满怀。
汉子约莫十七八岁,比萧烬高出一个头还多,裹着件脏兮兮的熊皮袄子,露出的胳膊肌肉虬结,像盘绕的老树根。
他手里提着个鼓囊囊的粗布包裹,散发着刚出炉麦饼的香气,另一只手还抓着半只油亮的烤鸡腿,啃得满嘴流油。
浓眉大眼,眼神却透着一股未凿的憨厚。
“对不住。”
萧烬低声道,侧身让开。
壮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没事!
俺铁牛!
小兄弟面生啊,刚来黑风镇?”
他上下打量着萧烬单薄的破袄和苍白的脸,又看看他肋下破口处露出的、己经结痂但依旧狰狞的伤疤,浓眉皱了皱,“嚯!
这口子够深的!
遇上黑风狼了?”
“嗯…算是吧。”
萧烬含糊应道,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
铁牛一拍油乎乎的大手,声音洪亮:“那帮畜生!
专挑落单的下口!
小兄弟运气好!
俺铁牛最恨那玩意儿!
走走走,看你饿得脸都白了,跟俺回棚屋,俺娘刚烙的饼子,管饱!”
他不由分说,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萧烬的胳膊,力道大得出奇,拉着他就往镇子更深处、靠近山脚的一片低矮棚户区走。
萧烬心中微紧,想挣脱,但铁牛的手像铁钳。
他暗自催动体内恢复不多的灵力,却撼动不了分毫。
这铁牛,绝不是普通猎户!
棚屋低矮,弥漫着烟火和草药的味道。
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妇人正佝偻着腰在土灶前忙活。
铁牛把包裹和鸡腿往桌上一扔,嚷嚷道:“娘!
添双筷子!
俺路上捡了个小兄弟,被黑风狼挠了,饿坏了!”
老妇人转过身,浑浊的眼睛看向萧烬,带着山里人特有的温和:“快坐,孩子。
外面冷吧?
喝口热汤暖暖。”
她盛了碗冒着热气的野菜肉汤递过来。
热汤下肚,驱散了部分寒意。
萧烬紧绷的神经稍松。
铁牛风卷残云般消灭着食物,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小兄弟,看你这身板不像猎户啊?
咋一个人跑这鬼地方来了?
还伤成这样?”
萧烬握着粗陶碗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发白。
血与火的画面在脑中翻腾。
他沉默了几息,才低声道:“逃命。”
铁牛啃鸡腿的动作一顿,老妇人盛汤的手也抖了一下。
“俺就猜着!”
铁牛把鸡骨头往桌上一拍,油亮的脸上带着愤慨,“是不是被那些狗大户逼的?
还是欠了黑心商行的印子钱?”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山里人朴素的义愤,“俺跟你说,这黑风镇虽破,但有俺们这些猎户在,那些黑心的爪牙轻易不敢来撒野!
你就安心住下!
俺铁牛罩着你!”
老妇人叹了口气,没说话,只是默默把几张烙得焦黄的饼子推到萧烬面前。
就在这时,砰!
棚屋那扇薄薄的木门被猛地踹开!
寒风卷着雪花灌入。
一个尖嘴猴腮、穿着厚绸棉袄、管家模样的人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凶神恶煞、腰间挎刀的护院。
管家三角眼扫过屋内,目光落在萧烬身上时,脸上立刻堆起虚伪的假笑:“哟!
铁牛兄弟在呢!
这位小哥…面生得很呐?
打哪儿来啊?”
铁牛霍地站起,小山般的身躯挡在萧烬前面,瓮声瓮气地吼道:“赵老狗!
你踹俺家门干啥!
这是俺刚认的兄弟!
关你屁事!”
赵管家脸上的假笑不变,眼睛却像毒蛇一样盯着铁牛身后的萧烬:“铁牛兄弟别动气。
柳家昨夜追捕一个偷了重宝、杀伤数名护院的小贼,一路追到这黑风山就没了踪迹。
柳少爷亲自下令,严查所有生面孔!
这位小哥…看着可不像山里人。
劳烦跟我们去柳家设在镇上的分堂走一趟,问几句话,若清白,自然放回。”
柳家!
分堂!
萧烬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怀中的古鼎仿佛变得滚烫。
他藏在桌下的右手猛地攥紧,体内那微弱驳杂的灵力疯狂运转起来,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
铁牛怒目圆睁,砂锅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放你娘的屁!
赵老狗!
少拿柳家压人!
这是俺兄弟!
要去柳家分堂?
行啊!
先问过俺这对拳头答不答应!”
他一步踏前,气势汹汹,简陋的棚屋似乎都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