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的炉火早己熄了,只剩炉底残存的炭火泛着微弱的红光,映着凯伦·琉斯摊在木桌上的那片羽毛。
羽毛比手掌略小,质地柔软得不像凡物,边缘的光纹在炭火红光下若隐若现。
凯伦指尖轻轻碰上去,白天那股暖意在掌心瞬间蔓延开,虎口处的银白微光再次亮起——这次,微光没有转瞬即逝,反而顺着指尖流到羽毛上,让那些光纹像活过来似的,拼成了一个极小的十字徽记,和教廷圣骑士皮甲上的图案有几分相似,却又多了几道缠绕的光链。
“果然和你有关。”
凯伦喃喃自语。
他把羽毛凑到炭火边,光纹在热力下更亮了,隐约能看到徽记下方刻着半个模糊的单词:“Lui……”正是“琉斯”姓氏的前缀。
这些年他无数次摩挲这片羽毛,从没想过它会和自己掌心的光有关。
格伦总说“等你能握紧自己的锤子”,可现在,锤子还没握稳,亡灵的阴影就先找来了。
“吱呀——”铺子后门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风吹动木板,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蹭门。
凯伦心里一紧,抄起靠在桌边的羊角锤,蹑手蹑脚地摸向后门。
锈铁镇的夜晚从没人串门,尤其是在“腐化亡灵”的消息传开后。
他贴着门板听了听,外面没有脚步声,只有风沙刮过墙缝的“呜呜”声,还有一种极轻的、类似指甲刮擦木头的声音——“沙沙,沙沙”,慢得让人心里发毛。
凯伦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后门。
月光下,一道佝偻的黑影正蹲在门旁,背对着他。
那黑影穿着破烂的粗布衫,头发纠结成毡,***的手腕细得像枯柴,指甲又黑又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和白天伤兵描述的“腐化亡灵”一模一样!
亡灵似乎没料到门会突然打开,缓缓转过头来。
它的脸己经腐烂得看不清轮廓,眼眶里是空的,只有两点绿色的幽光在晃动,嘴角挂着暗褐色的粘液,滴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凯伦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握着锤子的手沁出冷汗。
他只在教廷的圣典插画上见过亡灵,可画里的亡灵哪有眼前这东西恐怖?
那股扑面而来的腐臭味,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亡灵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伸着黑指甲的手朝凯伦抓来。
凯伦下意识地往后退,掌心的微光突然爆发,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亮,像握着一团小小的银色火焰。
“滋啦——”当亡灵的黑指甲快要碰到凯伦胸口时,掌心的微光突然窜出去,落在亡灵的手臂上。
亡灵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被微光碰到的地方冒起黑烟,腐烂的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露出里面发黑的骨头。
凯伦自己也愣住了。
他从没想过这道光能伤人,更没想过能伤亡灵。
亡灵显然被激怒了,另一只手猛地朝他的脸抓来,绿色的幽光在眼眶里疯狂跳动。
“凯伦!
躲开!”
一声暴喝从铺子侧面传来,格伦举着一把磨得锃亮的宽刃斧冲了过来,斧刃在月光下劈出一道寒光,重重砍在亡灵的肩膀上。
“咔嚓”一声,亡灵的胳膊被砍断,掉在地上还在抽搐,黑血溅在地上,把沙土染成了深褐色。
亡灵失去一条胳膊,动作却没变慢,转身就想逃。
凯伦回过神,攥紧拳头——掌心的微光再次亮起,他往前一扑,将光按在亡灵的后背上。
“滋啦——”银色的光像藤蔓一样缠上亡灵的身体,浓烟滚滚,亡灵的嘶吼声越来越弱,最后化作一滩黑灰,被夜风一吹,散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地上一块深褐色的印记,还在冒着微弱的绿烟。
凯伦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掌心的微光渐渐褪去,只留下一丝余温。
他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地上的黑灰,心脏还在“砰砰”狂跳。
格伦扔掉斧头,蹲下来检查地上的印记,脸色凝重:“这是‘腐化之痕’,亡灵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这个——看来不止一只,它们是冲着镇子来的。”
“格伦大叔,”凯伦抬起头,声音还有点发颤,“我手上的光……到底是什么?
还有这羽毛,它为什么会发光?”
格伦沉默了片刻,捡起桌上的羽毛,指尖拂过那些光纹:“这羽毛是‘圣光之羽’,来自‘琉斯家族’——那是百年前守护大陆的圣光骑士家族,后来突然消失了,只留下‘琉斯之血能净化腐化’的传说。”
凯伦瞳孔一缩:“我是琉斯家族的人?”
“你是。”
格伦点点头,语气沉重,“当年我在圣泉边捡到你时,你襁褓里除了这羽毛,还有一块刻着‘凯伦’的银坠。
我没告诉你,是怕教廷的人找到你——琉斯家族消失后,教廷就对外宣称他们是‘背叛圣光的异端’,谁要是和琉斯沾边,都会被当成异端审判。”
夜风卷着风沙吹进铺子,炭火的红光彻底灭了。
凯伦攥紧手里的羽毛,突然明白为什么白天掌心的光能压制亡灵——那不是普通的光,是琉斯家族传承的圣光,是腐化亡灵的克星。
可这克星的身份,却让他成了教廷的眼中钉。
“镇上的亡灵恐怕不止一只,”格伦站起身,重新拿起宽刃斧,“今晚得去通知镇民,把门窗钉死,再去教堂叫祭司来洒圣水——凯伦,记住,不管遇到谁,都不能再暴露你掌心的光,尤其是教廷的人。”
凯伦点点头,握紧了羊角锤。
月光下,他掌心的余温还在,那缕微光虽然褪去,却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扎得更深了。
亡灵己经找上门,教廷的追捕或许也不远了,而他要做的,不只是守护锈铁镇,还要找回琉斯家族消失的真相——哪怕前方等着他的,是天灾的阴影,还是教廷的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