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穹顶7号的空气，永远是一股循环过滤后的铁锈味。我叫卫燃，编号C-47-9527。
我是一个生态维护员。说白了，就是给空间站的合成蛋白培养基清理废料的。今天，
我的麻烦来了。两个穿着“矩阵粮业”制服的男人，堵在我狭小的居住舱门口。为首的那个，
金属义眼闪着红光。“卫燃，你这个月的食物税，过期三天了。”他的声音像金属摩擦。
我攥紧了口袋里仅有的几枚信用点。“宽限几天，工资就快发了。”“规定就是规定。
”他冷笑一声，推开我，径直走了进来。居住舱只有十平米。一张床，一个桌子，
一个储物柜。这就是我的全部世界。他们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那里摆着一盆小小的绿植。
是整个空间站，我唯一能看到的，除了营养膏颜色之外的绿色。我花了三个月，
才用废弃的营养液，把它从一颗干瘪的种子里催生出来。“哟，还有闲心养这种没用的东西。
”金属义眼的男人伸出手，就要去拿那盆绿植。我猛地扑过去，挡在桌前。“别碰它！
”我的声音在发抖。这盆植物，是我唯一的念想。它提醒我，
我的祖先曾经生活在一颗蓝色的星球上，那里有泥土和阳光。“一个欠税的垃圾，还敢反抗？
”另一个催收员抓住我的衣领，把我狠狠掼在墙上。我的后脑勺一阵剧痛。金属义眼的手，
捏住了那株脆弱的植物。他把它举到我面前。“你说，我把它捏碎，需要几秒钟？
”我的眼睛红了。“你们可以拿走我的信用点，但踩烂我的种子，就等于要了我的命。
”他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要你的命？你的命在矩阵粮业眼里，一文不值！
”他松开手。花盆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摔在地上。啪！陶土四分五裂。
湿润的培养基洒了一地。那株刚刚抽出第三片嫩叶的绿植，被他一脚踩进污泥里。
绿色的汁液，溅在我的脸上。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安静了。催收员的嘲笑声变得很远。
我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片冰冷的空白。他们从我的口袋里搜走了所有信用点，
又在我的居住舱里翻了一通，最后骂骂咧咧地走了。舱门在我身后关闭。我跪在地上，
看着那滩烂泥。我的希望，被踩碎了。胸口挂着的那枚木雕吊坠，硌得我生疼。
这是我家传的东西，一枚雕刻成种子形状的木头，据说传了很多代。我从没觉得它有什么用。
但此刻，绝望之中，我死死地抓住了它。指甲因为用力过猛，划破了手心。一滴血，
渗了出来。血珠顺着我的指缝，滴落在那枚古朴的木雕种子上。没有光芒万丈。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那滴血，只是被木雕种子，瞬间吸收了。我没有在意。
我只是跪在那里，对着一地狼藉，流不出眼泪。2我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一夜。天亮了。
穹顶7号没有白天黑夜，只有模拟的生物钟灯光，从惨白切换到昏黄。我站起身，
浑身骨头像散了架。我准备去清理那摊烂泥。可我的目光，被胸口的吊坠吸引了。
那枚古朴的木雕种子，好像有了一点不同。它的纹路，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表面泛着一层微弱的光泽。我把它摘下来，放在手心。一种温润的感觉传来，
像握着一块暖玉。我正疑惑着，一股奇异的吸力从吊坠上传来。紧接着，我眼前一花。
等我回过神来，我依然站在原地。但我的储物柜里，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那个原本堆放着杂物的铁皮柜子，此刻，底部竟然铺着一层薄薄的土！不是培养基，
不是合成物。是真正的，散发着泥土清香的土壤！那片土壤不大，只有巴掌大小，
却黑得发亮，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生机。我疯了吗？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很疼。
这不是幻觉。我颤抖着伸出手，触摸那片土壤。温润，松软。一股莫名的亲切感涌上心头。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这是什么？是那个吊坠搞的鬼？我呆呆地看着那片凭空出现的土壤，
想起了被踩烂的绿植，想起了那些关于蓝色星球的古老故事。故事里说，土地，能长出一切。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里萌生。我翻箱倒柜，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密封袋。
里面装着一颗米粒。这不是矩阵粮业的合成米，而是一颗真正的，
据说来自某个农业星球的稻米种子。是我用半个月的工资，从一个黑市商人手里换来的。
我本打算，等我的绿植长大了，就把它种在旁边。现在，绿植没了。只剩下这最后一颗种子。
我看着那片巴掌大的黑色土壤，又看了看手里的米粒。死马当活马医吧。我用手指，
在黑土中央挖了一个小坑。小心翼翼地，把那颗洁白的米粒放了进去。然后，
轻轻地把土埋上。做完这一切，我靠在储物柜上，大口喘着气。我不知道我在期待什么。
在没有阳光，没有水，甚至没有足够空气的太空舱里种大米？这比天方夜谭还要荒谬。
土壤里，忽然渗出了一丝水汽。非常微弱，但确确实实地滋润了我刚刚埋下种子的那片地方。
紧接着，一缕柔和的光，从土壤的正上方亮起，如同微缩的太阳，照耀着那片黑土。
我瞪大了眼睛，心脏狂跳。这片土壤，自带水源和阳光！我的呼吸变得急促。
我死死盯着那片被光照耀的土地，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待一个奇迹。3疲惫最终战胜了亢奋。
我靠着储物柜睡着了。梦里，我回到了那颗传说中的蓝色星球。
我站在一望无际的金色稻田里，风吹过，稻浪起伏。空气中，满是谷物的香气。
我被一阵浓郁的香味惊醒。不是梦里的味道。这股香味，真实地弥漫在我的居住舱里。
我猛地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向了那个储物柜。然后，我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呆了。
就在那片巴掌大的黑色土壤上，一株半米高的水稻，正静静地挺立着。它的茎秆是翠绿色的，
叶片舒展，充满了生命力。最顶端，一串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它的腰。稻穗是金黄色的，
上面挂满了颗粒饱满的米粒。我数了数。不多不少，整整一百颗。一夜之间。仅仅一夜之间！
一颗种子，长成了一株结满果实的稻穗。这完全违背了我所学过的一切植物学知识。
就算是联邦最顶级的农业实验室，用最先进的技术，也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完成这个过程。
我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着那金黄的稻穗。温热的，真实的。那股诱人的米香，
正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我的手在颤抖。我小心翼翼地摘下一颗米粒。
这颗米粒比我见过的任何稻米都要大，晶莹剔T，像一颗小小的玉石。我没有工具。
只能用指甲，笨拙地剥开稻壳。剥开的瞬间，一股更加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我把那粒洁白的种仁放进嘴里。牙齿轻轻合拢。咔嚓。一种奇妙的口感在舌尖绽放。
带着一丝清甜，一丝韧劲。我咀嚼着。一股温暖的能量，顺着我的喉咙滑入胃里，
然后扩散到四肢百骸。长久以来，被营养膏侵蚀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活水。
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这才是食物！这才是真正的食物！我贪婪地咀嚼着，舍不得咽下。
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为了这一口真正的米饭香，我忍受了二十年的铁锈味空气，
二十年的黏糊糊的营养膏。我摘下第二颗，第三颗……我把一百颗米粒全部摘了下来。
没有锅，没有火。我就这么一颗一颗地生吃。当我吃下最后一颗米粒时，
我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那种感觉，是吃再多高级营养膏也无法比拟的。
我看着那株已经完成使命，开始微微枯黄的稻秆。它在土壤里，化作点点绿光，
最终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而那片黑色的土壤，颜色似乎变得更深邃了一些。
我把手里的稻壳，重新碾碎，撒回了土壤里。然后，我从那一百颗米粒中，
挑出最饱满的一颗。再一次，将它埋进了土壤中央。水汽，阳光，再次出现。新的一轮生长，
开始了。我看着那片神奇的土地，一个念头，在我心中疯狂滋长。如果，
我能拥有吃不完的大米呢？如果，全星际的人，都能吃上这种大米呢？
那家垄断一切的矩阵粮业，又算得了什么？4新种下的种子，生长速度和之前一模一样。
一夜之后，又是沉甸甸的一百颗米粒。我把它们全部收获。再种下一颗。如此往复。
仅仅三天，我的储物柜里，就多了一个装满金黄稻谷的密封袋。足足有半公斤。这些大米，
足够我一个人吃上好几个月。我再也不用担心食物税。再也不用害怕那些催收员。我第一次，
感觉自己掌握了命运。我用一个便携加热器，和从邻居那里借来的一个小锅，煮了一锅米饭。
没有菜，没有调料。只有白米饭。当锅盖揭开的那一刻，浓郁的饭香，
瞬间充满了整个居住舱。我贪婪地吸了一口。就是这个味道。梦里的味道。我盛了一碗，
迫不及待地扒了一大口。米饭软糯香甜，富有嚼劲。每一粒米，都像在舌尖上跳舞。
温暖的能量再次流遍全身，驱散了所有的疲惫和不安。一锅饭，我吃得干干净净，
连锅巴都刮下来吃了。吃完后，我坐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我看着剩下的那些大米。
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一个人，根本吃不完这么多。而穹顶79号，
有上百万人，每天都在吃着难吃的营养膏。如果我把这些米卖掉……这个念头一出现，
就像野草一样疯长。这不仅仅是信用点。这是挑战矩阵粮业的机会！
他们用营养膏控制着所有人的生活。他们高高在上，随意拿捏我们的尊严。凭什么？
就凭他们垄断了食物？如果我能让所有人都吃上真正的大米，那他们的垄断，就是一个笑话。
我激动得浑身发抖。但很快，我又冷静下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矩阵粮业的势力遍布整个联邦。在空间站里公开贩卖天然大米，无异于自杀。
他们会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把我处理掉。我不能这么做。我需要一个更隐蔽，
更安全的地方。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地方。穹顶79号的地下黑市。那是空间站里，
唯一不受矩阵粮业和安全署完全控制的灰色地带。龙蛇混杂，但也充满了机会。
我决定去那里试一试。我从收获的大米中，分出了一小部分，大概两百克，
装进一个不起眼的黑色袋子里。然后，我换上了一件带兜帽的旧外套，把脸藏在阴影里。
离开居住舱前，我又看了一眼储物柜。新的一株稻穗，已经在柔和的光芒下，茁壮成长。
它是我最大的底气。我深吸一口气，拉开舱门，走进了那条永远昏暗的走廊。这一次，
我的脚步，不再是去清理废料。而是去开创一个，属于我自己的未来。5地下黑市的入口，
在C-89区的垃圾处理通道深处。没有指示牌，只有一种特殊的记号。
我顺着潮湿、散发着机油和霉味的通道，走了很久，才看到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口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壮汉。我低着头，学着其他人的样子，
递过去一枚最低面额的信用点。“入场费。”壮汉收了钱，侧身让我进去。铁门背后，
是另一个世界。嘈杂，混乱，充满了生命力。刺眼的霓虹灯光，和头顶管道滴落的污水，
构成了一幅光怪陆离的画面。空气中混杂着劣质酒精、汗水和各种奇怪食物的味道。
这里的人，眼神里都带着一丝警惕和贪婪。他们在这里交易着一切官方渠道买不到的东西。
违禁的改造插件、走私的武器零件、稀奇古怪的外星宠物。我拉了拉兜帽，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显眼。我找到一个空着的角落，把一块破布铺在地上，
然后将那个装着大米的黑色袋子，放在了布上。我没有吆喝，只是沉默地蹲在那里。
就像一块石头，融入了这片混乱的背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有人在我面前停下，
看了一眼，然后不屑地走开。“大米？这年头谁还卖这种古董玩意儿？”“不会是合成的吧？
想骗钱想疯了。”他们的议论声，让我有些不安。天然食物，对于大部分底层民众来说，
只是一个传说。他们宁愿相信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机械零件，也不相信一袋米。
一个小时过去了，我的米，无人问津。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也许，我太天真了。
就在我准备收摊离开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停在了我的面前。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他的眼神，
像鹰一样锐利。他蹲下身，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我面前的那个袋子。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这个人，给我一种很危险的感觉。他伸出一只粗糙的大手，
打开了我的袋子。一股淡淡的米香，飘散出来。他的鼻子动了动，
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acts的惊讶。他捻起几粒米，放在手心，仔细地看着。“哪来的？
”他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自己种的。”我压低声音回答。他抬起头，
那道伤疤下的眼睛，仿佛能看穿我的内心。“自己种的？”他重复了一遍，
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小子，你知道在空间站私自种植，是什么罪名吗？”我的后背，
渗出了一层冷汗。“我只是……想换点信用点。”他沉默了。周围的喧嚣，
仿佛都离我们远去。我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怎么卖？”我愣住了。“十个信用点，一克。”我报出了一个我自认为很高的价格。
普通营养膏，十个信用点可以买一公斤。没想到，他听完之后，却笑了一下。那笑容，
让脸上的伤疤显得更加恐怖。“小子，你根本不知道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他站起身，
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用点芯片。“你这点米，我全要了。”6我跟着这个叫彪叔的男人，
穿过黑市最混乱的区域。他带着我，走进了一条更偏僻的巷子。巷子尽头，
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店。没有招牌，只有一扇紧闭的金属门。彪叔在门上敲了三下，停顿一下，
又敲了两下。门开了。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餐厅，只有四五张桌子。一个机器人正在擦着桌子。
彪叔把我带到后厨。后厨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把米给我。”他言简意赅。
我把那袋米递了过去。他倒出一些，放进一个煮饭锅里，熟练地淘洗，加水，开火。
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我站在一旁，有些局促。“你叫什么？”他忽然问。“卫燃。
”“我叫彪叔。”他头也不回地说，“以前是个兵，退役了，开这么个小馆子糊口。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很快，锅里飘出了浓郁的饭香。这股香味，
比我之前闻到的，更加醇厚。彪叔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里露出一丝怀念。“很多年，
没闻到过这个味道了。”他盛出两碗饭。一碗递给我，一碗自己拿着。米饭晶莹剔T，
热气腾腾。“吃吧。”我接过碗，扒了一大口。经过烹煮的米饭，口感和味道，
比生吃时提升了无数倍。那种幸福感，再次充满了我的身体。彪叔也在吃。他吃的很慢，
很仔细，像是在品尝一件稀世珍宝。一碗饭吃完，他放下了碗，看着我。“你这米，
是好东西。”“所以，你出多少钱？”我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十个信用点一克？
”他重复了一遍我报的价格，摇了摇头，“你这是在侮辱它。”我的心提了起来。
“那我应该卖多少？”“在我这，一百信用点一克。”我倒吸一口凉气。一百信用点！
我带来的两百克米，就是两万信用点！这相当于我当生态维护员，不吃不喝干两年的薪水！
“你……你说真的？”我的声音都在颤抖。“我从不开玩笑。”彪叔的表情很严肃，
“但你这米，不能在外面这么卖。”“为什么？”“太扎眼了。”他说，“矩阵粮业的狗，
鼻子比谁都灵。你这么一个小子，拿出这种品质的天然大米，等于是在告诉他们，
你身上有大秘密。他们会把你抓起来，切片研究。”彪叔的话，像一盆冷水，
浇灭了我刚刚燃起的兴奋。他说得对。我太想当然了。“那我该怎么办？”“以后，你的米，
都卖给我。”彪叔看着我，“我帮你出手。我这里有些老顾客，信得过，也出得起价。
我们五五分。”五五分。也就是说，我依然能拿到五万信用点一公斤。这对我来说，
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了。而且，有彪叔做掩护，我的安全，也多了一层保障。“好！
”我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小子，你记住。”彪叔的表情变得凝重，“这东西，
能让你一步登天，也能让你摔得粉身碎骨。以后做事，多用用脑子。”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从明天开始，每天给我送一公斤过来。”“好。”交易达成。
我揣着彪叔预付的一千信用点，离开了他的小店。走出黑市的时候，我感觉脚步都是飘的。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的人生，彻底不一样了。7回到居住舱，我反锁了门，靠在门上，
心脏还在怦怦直跳。我从口袋里拿出那张一千面额的信用点芯片。冰冷的金属质感，
在我的手心里，却显得无比滚烫。这就是钱。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巨款。我做的第一件事，
不是去买好吃的，也不是去买新衣服。我打开了空间站的网络终端，接入了联邦信息库。
我输入了“矩阵粮业”四个字。屏幕上，跳出了铺天盖地的信息。这家巨无霸企业，
掌控着联邦超过百分之九十的食品供应。它的触手，伸向了政治、军事、科技的每一个角落。
它的创始人家族，是联邦最顶层的豪门。看着那些冰冷的数据和资料，我后背发凉。
彪叔说得没错。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我连一只蚂蚁都算不上。任何一点疏忽，
都可能招来灭顶之灾。我必须更加小心。接着，
我开始搜索关于“种子”和“古代农耕”的资料。这些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