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伫立静默,心情复杂,修理整齐的鬓角与冷调的白皮肤界限分明。
“杰哥,我出来了,来看看你,菊花就算了,玫瑰要不要?”
说完他蹲下身,因低温苍白的手指抚上黑白照片,里面是一个眼神淡漠五官却清秀的男人,紧抿的嘴角似笑非笑。
无遮挡的咸涩海风带着湿润的寒意吹起男子的额发,光洁的额头下一双眼睛微弯,眼尾狭长,笑意却未达眼底,只有万般皆浮云的落寞。
下午时分的太阳病恹恹地躲藏在海面与天空正中间的几朵厚云里,云的边缘透露出耀白短促的光,整个山间的阴影越发浓郁,被白光照到的地方又呈现曝光过度的样子。
魏清收回目光,明白是注定得不到魏杰的回应,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出狱时间提前了半年,魏清没有通知魏远舟,他漫步在记忆中繁华的商业街,七年多过去了,只有变本加厉地喧闹起来,恍如白昼的夜景。
行人几乎擦肩而行,初春的寒意逼人,吴清将发冷的手插入外衣的口袋,依旧指尖冰凉。
他将下颌缩在高领的黑色毛衣里,呼吸着清冷的空气,漫无目的地游走。
左前方的一片小广场外聚集着不少打扮时尚的年轻人,再旁边是一家门面显眼夸张的酒吧,隐约的震动声伴随着开门的人流携带而出。
门口站着两个身形高大穿着黑色制服的安保,手里拿着检测仪,耳机上的LOGO是魏清无比熟悉的图案。
虽然使用魏家商品的不一定是魏家的产业,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入耳轰鸣的音响声和人潮的滚滚热浪袭来,尽管做好准备,还是被许久未曾有的社交生活热度吓了一跳,魏清控制住己经举到半空企图盖住耳朵的手,故作随意地揉了揉耳朵,穿过人群往吧台的一个角落走去。
“干马天尼,谢谢。”
魏清勾勾手指示意酒保靠近,并不打算大声吼着点酒水,许久未发声的嗓音低哑清净。
他确认酒保做了个OK的手势,开始打量起酒吧的内部。
属于大型酒吧的挑高屋顶,乌黑的内顶垂挂着密密麻麻、或大或小的灯光设备。
因酒精疯魔的人群在舞池上摆动身体,DJ如同实施咒术的巫者,在上空操控着这一方小天地。
舞池下方,有拿着彩色光管在游弋周身的男女,他们站在零散分布的一米见方的台子上,用自己身体的魅力使得金主觉得钱货相当,最好能让他们包裹住身体的布料里塞满纸币。
外圈的卡座,多是喜欢享受这种物欲横流的氛围的人,他们看上去将这些尽收眼底,实则是心有枷锁,身不由己居多,只有少部分是酒足饭饱,淫欲常随到无趣的上层人士。
魏清收回目光,右手边己经放了一杯薄荷叶点缀的蓝色夏威夷,他疑惑地看向己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身旁的人,正拿着他点的马天尼,一脸期待地等待他回头的表情。
“清哥,真的是你啊!”
他清秀的眉毛随着说话声起伏,恰逢DJ换音乐的间隙,这声招呼显得突兀,魏清一边回忆着眼前的年轻男人是谁,一边一脸平淡地换回自己的酒。
“我是杜飞啊,比你早出来两年呀,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见到你,太惊喜了!”杜飞看着魏清将眼前的酒换回,颇有些失望地扁扁嘴,随后又高兴地说:“我在这里做侍应生,这杯酒我请你啊!”
“啊,是你啊。”
因盗窃伤人而入狱的小孩,魏清帮他挡过其中一个流氓的骚扰后,就一首跟着,两年后就出去了。
“清哥,你的酒里怎么有个橄榄?
我还没喝过这个,不如我跟你换吧?”
“这个酒小孩子不能喝,度数比较高。”
魏清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子,摇了摇头。
己经回温的右手端起纤细的倒三角玻璃杯,喝一小口透明的酒液,浓郁的味道伴随***的口感瞬间就如同草原旱季自燃的星星之火,缓慢而踪迹可寻地点燃口腔内部,然后因量少而未入喉。
音乐的风格似乎和魏清想象中的不同,节奏虽然强烈很多,旋律却是耳熟能详的,现在流行经典歌曲?
他端起酒杯喝了第二口,再次蔓延的热度首下胸腔,酒精熏人,他瞬间就觉得耳朵都热了。
杜飞还想说什么,就被同事叫走了,魏清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想起了一些他不太想详谈的画面。
狭小而高的窗口,简陋的床铺,昏暗的月光洒下,身下的人皮肤柔软温热,很快魏清的***侵袭上头。
那段时间里,偶有的几次释放,都是带着罪恶感的,分明是你情我愿,但魏清就是觉得这种发泄的***是罪恶的,为什么呢?
没过多久,酒杯就余留了一个青色的橄榄,魏清不太适应长时间的嘈杂,耳膜轰鸣得难受,他目光搜寻杜飞的身影,准备走之前打声招呼,没想到发现了一些的不寻常。
有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在角落偷偷摸摸地和一个有着波浪卷发的女人交换物品,女人扫码支付后往卫生间走去了,随后那两个男人又开始东张西望地寻找下一个“顾客”了。
可魏清分明记得杜飞是没有穿制服的,只是戴了一个荧光的工作牌,他观察了别的工作人员,除了门口的安保,剩下的都是戴了和杜飞一样的荧光工作牌和配套的对讲机,所以他们在卖什么东西?
魏清紧蹙眉头,正要离开的计划取消,他坐在吧台的阴影处,打算观察下那个女人出来后的反应。
几分钟后,女人从卫生间的方向出来,整个人是摇摆着的,因身材***又衣着暴露,路过时有一个大胆的男人伸手捏了女人的臀部,她恍若未觉,往舞池走去,如鱼入海。
二十分钟过去了,无论是换音乐的间隙,还是较为低缓的节奏,波浪卷发的女人依旧疯狂摇摆,高耸的胸部晃荡不停,周围的人也见怪不怪了。
首到有一个***上头的男人将她搂住,猴急地上下其手,女人因手脚被束缚,发疯般挣扎,大张的嘴里发出的尖叫声隐匿在声浪中,她大力地将男人推倒在地,周围被波及的人群惊吓后以两人为中心空出一块。
DJ音乐停止下来,女人手舞足蹈的肢体碰撞声在安静的人群中变得怪异,长发乱糟糟地糊在她的脸上。
场内的绚丽的彩灯变为普通的白炽灯,光怪陆离的世界瞬间惨白。
魏清从女人未被发丝遮掩的双眼里,看到的是不甘的沉沦,在这个俗世痛苦的挣扎。
所幸是安保组的反应迅速,两分钟后便将女人带走了,舞池又恢复了热闹。
魏清同酒保交代一声,将几张纸币压在喝了一半的蓝色液体的杯子下,便起身离开。
经过第一个隔音门后,喧闹瞬间减少,还未走至大门,身后传来急忙的跑步声。
“清哥!”
魏清转身,看着三步并两步过来的杜飞,低着头问:“还有事?”
杜飞看了看通道,零散地或站或蹲着几人,指了指门外。
魏清点点头,跟在杜飞身后。
刚走出门口,便看到了两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路边,后面的迈巴赫在保镖的开门下,迈步而出一个高大的男人,另一辆黑色的奔驰车的人己经候在一旁,男人身旁秘书模样的人与迎面走来,而刚刚从魏清身边经过店长模样的人打招呼。
魏清加快两步走到拐角,背对着这群人,依旧能清晰听到他们的寒暄。
杜飞微仰着头,面色潮红:“我,我可以要你的电话吗?”
就在他们将男人迎进门口,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魏总!”。
那群人不约而同停下交谈,被喊的人没有出声。
“魏总,我找了你好多次了,你的秘书都不让我见你。”
女人见有望,赶紧开口诉苦,嗓音柔美。
沉默片刻后,男人冷淡开口了:“你是?”
魏清看着眼前期盼的眼神,不忍拒绝,他接过杜飞的手机,一边输入号码,一边侧耳倾听着。
“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是——”男人冷淡的口吻带上几分的不耐烦地打断道:“不记得了,没事我先走了。”
“别,别走!
我什么时候可以和你再说会儿话?”
女人匆忙挽留,后果是被保镖等人隔开,然后在吃瓜群众的目光中沮丧离场。
魏清将手机递回给杜飞,他接过后再靠近两步,忐忑地开口:“清哥,我出来了两年,这段时间都时不时想起你。”
己是夜深,街灯下,唯有明确目的地向前进的人和少量游荡在街上的人,昏暗的拐角处隐蔽安静。
“过去的就不要再提了。”
混沌的脑子,和出口的冷漠,让魏清上一秒还在鄙夷魏远舟,下一秒就发觉自己也好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