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莱别墅酒店顶层的豪华套房里,水晶吊灯的光芒早已被跳动的火光吞噬。
昂贵的波斯地毯卷曲着边缘,空气中弥漫着木质家具燃烧的焦糊味,
混杂着某种高级香水被高温蒸发后的怪异气息。顾小悦小小的身子蜷缩在父亲顾衍深怀里,
她的脸颊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那双本该盛满童真的眼睛里,
此刻却像蒙着一层化不开的浓雾,沉静得让人心头发紧。她的右手紧紧攥着什么,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顾衍深低头看了一眼,那是第三张小熊原谅卡的碎片,
边缘被火烤得有些发焦,原本画着歪歪扭扭小熊笑脸的地方,此刻只剩下几道撕裂的痕迹,
像极了一个破碎的梦。这张卡片,是小悦昨天晚上在书桌前画了又画才完成的,
她用蜡笔给小熊涂了粉色的耳朵,还特意点了两颗圆圆的腮红,说这样妈妈看到就会开心了。
可现在,那些温柔的色彩都被灰烬掩埋了。“爸爸,我们真的要离开吗?”小悦的声音很轻,
像怕惊扰了什么,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直勾勾地望着窗外越来越浓的黑烟。她的小皮鞋上沾了一点火星溅落的黑渍,
那是刚才顾衍深抱着她冲过客厅时不小心蹭到的,可她没喊疼,
只是默默地把脚往顾衍深的腿边缩了缩。顾衍深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抬手,用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女儿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
动作温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嗯,我们离开。”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带着压抑不住的痛楚,“去一个只有我们的地方,那里有会唱歌的小溪,
还有长满草莓的山坡,小悦不是一直想去吗?”他的目光扫过房间里燃烧的一切,
那盏价值不菲的水晶灯是闻瑾亲自挑选的,
说要像星星一样亮;那张巨大的真皮沙发是他求婚时买的,
闻瑾曾窝在上面笑他送的花太俗气;还有墙角那个落地灯,是小悦出生时他特意换的暖光,
怕刺到孩子的眼睛。可现在,这些承载着或甜蜜或苦涩回忆的物件,都在火舌中扭曲、变形,
最终化为一堆焦炭。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被烧得面目全非。就在半小时前,
这里还没有火。闻瑾站在房间中央,手里捏着那张粉色的小熊卡片,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烦。
“顾小悦,你到底有完没完?”她的声音尖锐,像玻璃划过金属,“整天弄这些没用的东西,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对你另眼相看?我告诉你,不可能!”小悦当时就站在闻瑾面前,仰着头,
小手紧张地背在身后,手指绞着自己的衣角。“妈妈,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保证。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揣着两颗小小的星星,“老师说,只要真诚待人,
别人就会感受到的。妈妈,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闻瑾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突然嗤笑一声,然后当着小悦的面,毫不犹豫地将卡片撕成了碎片。“真诚?
在你和你那个只会用钱衡量一切的爸爸身上,我看不到半分真诚。
”她把碎片狠狠扔进旁边的火盆里,火苗“腾”地一下窜起来,舔舐着那些纸屑,
很快就将其吞噬。“顾小悦,收起你那套把戏,我不稀罕。
”小悦看着卡片化为灰烬的那一刻,眼睛里的星星突然就灭了。她没有哭,也没有闹,
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遗忘的小雕塑。顾衍深冲过来想把她抱走,
却发现女儿的身体僵硬得厉害,那双眼睛空洞洞的,仿佛灵魂被抽走了一般。
也就是在那一刻,顾衍深做了决定,他不能再让女儿待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了。
楼下传来消防车尖锐的鸣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顾衍深抱着小悦,避开燃烧的横梁,
一步步走向安全通道。小悦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
鼻尖萦绕着父亲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洗衣液混合的气息,这是她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味道,
也是这个家里唯一能让她感到安心的味道。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小声说:“爸爸,
我不喜欢草莓了,我们去看海好不好?”“好,我们去看海。”顾衍深的眼眶有些发热,
他加快了脚步,身后的火光越来越远,那些不堪的过往,似乎也随着这场大火,
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而此刻,城市另一端的马路上,一辆黑色的轿车正疾驰着。
闻瑾坐在后座,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真皮座椅,目光落在窗外飞逝的街景上,眉头微蹙。
刚才她接到林舟的电话,说林娇娇吵着要最新款的限量版娃娃,让她帮忙去买。她本不想去,
可林舟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温柔,说“只有你挑的娇娇才喜欢”,她便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车载电视正在播放晚间新闻,
用平稳无波的语调报道着突发新闻:“本市著名的格莱别墅酒店于今晚八点十五分发生火灾,
火势凶猛,目前消防人员已赶赴现场进行扑救,
暂无人员伤亡报告……”闻瑾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
在看到屏幕上那栋熟悉的建筑被熊熊大火吞噬时,心脏骤然一缩,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那是格莱别墅酒店,是顾衍深最喜欢带小悦去住的地方,他说那里的套房有个小阳台,
晚上能看到星星。“掉头!快掉头!去格莱别墅酒店!”闻瑾几乎是嘶吼出声,
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慌。司机被她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连忙打方向盘,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闻瑾的脑海里,
第一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顾衍深和顾小悦的脸。顾衍深总是沉默着,
眼神里却藏着对她的纵容;小悦则怯生生的,每次看她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她一直觉得他们是她生活里的负担,是那场交易带来的无法摆脱的枷锁,可此刻,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攫住了她——她好像,要永远失去他们了。车窗外的风景倒退着,
闻瑾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全是冷汗。她想起一年前,
顾衍深带着一箱现金出现在她家那栋破旧的居民楼前的场景。那是个阴雨绵绵的下午,
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污渍,楼梯扶手锈迹斑斑。
顾衍深穿着一身熨帖的深色西装,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他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放在地上时发出沉闷的响声。闻瑾的父亲,那个嗜赌成性的男人,正搓着手,
脸上堆着谄媚的笑:“顾先生,里面请,里面请。”闻瑾站在房间门口,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房间很小,陈设简陋,空气中混杂着烟味和劣质饭菜的味道。顾衍深把行李箱放在桌上,
打开,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现金,一沓沓红色的钞票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刺眼的光。
“闻伯父欠的三百万,这里是五百万,”顾衍深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剩下的两百万,算是我给闻瑾的。”他的目光转向闻瑾,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有期待,有紧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卑微,“我只有一个要求,嫁给我,
然后……我们生一个孩子。”闻瑾的父亲眼睛都直了,拉着闻瑾的手就往她手里塞:“瑾瑾,
快答应啊!顾先生是真心对你好!”闻瑾甩开父亲的手,看着顾衍深,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顾衍深,你以为有钱就能买到一切?包括婚姻和孩子?
”“我不是买,”顾衍深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丝苦涩,“我是……在请求你。
我知道你现在过得不好,我想给你一个好的生活。我爱你,闻瑾,
从大学时第一次见到你就爱了。”闻瑾的心微微一动。大学时的顾衍深,
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成绩优异,沉稳内敛,而她只是个普通的女生,自卑又敏感。
她知道他对自己有好感,可那时她被家庭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根本不敢奢望爱情。后来,
父亲欠下巨额赌债,家里被追债的人闹得鸡犬不宁,她更是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片灰暗。
顾衍深的出现,像一道光,却又带着让她无法接受的条件。她看着那一箱现金,
那是能让她和母亲摆脱噩梦的救命钱。她又看了看顾衍深眼中的真诚,最终,
她点了点头:“好,我嫁。”只是她没说,这份始于交易的婚姻,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充满荆棘。她把对这场交易的不满,对自己向现实妥协的怨恨,
都悄悄藏了起来,直到女儿顾小悦出生,那些负面的情绪,便像找到了宣泄口,
一股脑地倾泻在了那个无辜的孩子身上。小悦两岁那年,得了急性肠梗阻。那天晚上,
孩子疼得在床上打滚,小脸憋得通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闻瑾却坐在梳妆台前,慢条斯理地涂着口红。那是一支新出的色号,林舟送的,
她说这个颜色衬她的肤色。“妈妈,疼……小悦疼……”孩子的哭声微弱,像小猫的呜咽。
闻瑾对着镜子抿了抿唇,头也没回,淡淡地说:“公司有事,让张妈带你去医院。
”她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张妈是家里的保姆,
急得直跺脚:“太太,小悦烧得厉害,还是您跟我一起去吧,孩子一直喊妈妈呢!
”“说了我有事。”闻瑾站起身,拿起精致的手包,看都没看床上痛苦的女儿一眼,
转身就走。那扇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喊,
也仿佛在闻瑾和小悦之间,划下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小悦后来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
顾衍深放下所有工作守在病床前,眼睛熬得通红。闻瑾只去了一次,还是因为顾衍深发了火,
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冰冷:“闻瑾,那也是你的女儿!”她去的时候,小悦刚睡着,
脸上还挂着泪痕。顾衍深坐在床边,握着女儿的小手,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闻瑾站在门口,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没待几分钟就走了。她告诉自己,
她只是履行婚姻的义务生下了这个孩子,没必要投入过多的感情。小悦三岁的时候,
开始学着说话,也开始更频繁地尝试靠近闻瑾。有一次,闻瑾穿着漂亮的裙子准备出门,
小悦在玄关处叫住她,小手紧紧攥着衣角,用稚嫩的声音,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妈妈。
”那一声“妈妈”,让闻瑾的身体瞬间僵住,像被烫到一般。她猛地转过身,
眉头皱得紧紧的,眼神里满是不耐烦:“不要叫我妈妈。”小悦伸出去想拉她衣角的手,
就那样僵在了半空中。她看着闻瑾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
小小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厉害。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最终却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皮鞋,小声地“哦”了一声。那天晚上,
小悦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很久。顾衍深进来给她盖被子时发现了,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
“爸爸,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小悦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委屈得让人心碎。
顾衍深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妈妈只是……还没学会怎么爱你。
”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女儿解释闻瑾的冷漠,只能用这样苍白的话语来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也就是从那天起,小悦开始偷偷画那些小熊原谅卡。她在幼儿园里学画画,老师说,
犯错的人如果得到原谅,就会变得更好。她想,也许妈妈只是犯了错,只要她原谅妈妈,
妈妈就会爱她了。她画了第一张,小心翼翼地放在闻瑾的梳妆台上,
结果第二天看到被扔进了垃圾桶。她没气馁,又画了第二张,夹在闻瑾常看的杂志里,
还是石沉大海。直到她画第三张的时候,她拉着顾衍深的手,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爸爸,
如果这三张原谅卡用完了,妈妈还是不爱我,你就带我离开这个家,好不好?
”顾衍深看着女儿眼中闪烁的光芒,那是对母爱的最后一点希冀,他心疼又无奈,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以为,闻瑾总会有回头的一天,毕竟血浓于水。可他错了,
有些人的心,似乎是石头做的,无论怎么焐,都焐不热。第一次让小悦动用原谅卡的机会,
来得猝不及防。那天,闻瑾邀请了林舟一家来家里吃饭。林舟是闻瑾大学时的学长,
也是她心中的“白月光”,温柔儒雅,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满足她的虚荣心。闻瑾对他,
一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林舟的女儿林娇娇,和小悦同岁,却被宠得无法无天,
蛮横又无理。饭桌上,小悦记得闻瑾最喜欢吃厨房阿姨做的炒面,
特意把自己碗里的那份留出来,想给妈妈。可她刚把碗推到闻瑾面前,
林娇娇就一把抢了过去,还得意地冲小悦做了个鬼脸。“那是我给妈妈留的!
”小悦鼓起勇气争辩,小脸涨得通红。闻瑾却皱起了眉,不分青红皂白地呵斥:“小悦,
不许没礼貌,娇娇是客人,快跟娇娇道歉!”小悦委屈地瘪了瘪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却还是听话地低下头,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她想,妈妈也许只是想让她懂礼貌,
这没什么。于是,她默默地拿起碗,想去厨房再给闻瑾端一碗她最爱喝的紫菜蛋花汤。
厨房离餐厅不远,小悦小心翼翼地端着汤碗,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刚走到餐厅门口,
林娇娇突然从旁边窜出来,故意伸出脚绊了她一下。“哗啦”一声,汤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滚烫的汤溅了一地,也溅到了小悦的手臂上,瞬间烫出一片红肿。
小悦疼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闻瑾第一时间冲了过来,
小悦以为妈妈会关心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让妈妈看看她的伤口。可闻瑾却径直绕过她,
紧张地拉过林娇娇,上下打量着:“娇娇,你没事吧?有没有烫到?都怪小悦,
走路不长眼睛!”林娇娇得意地瞥了小悦一眼,摇了摇头:“我没事,阿姨。
”小悦看着自己被烫红的手臂,又看看母亲眼中只林娇娇的模样,
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冰冷的棉花,又闷又疼。她不哭了,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看着地上的碎片和汤水,眼神里充满了茫然。顾衍深当时正在书房接电话,
听到动静赶紧跑出来,看到小悦手臂上的红肿,心疼得不行,立刻就要出门去买烫伤药。
“你照顾好小悦,我马上回来。”他冷冷地对闻瑾说了一句,转身就往外走。顾衍深走后,
林娇娇凑到小悦面前,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小悦,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
我给你夹菜,我们做好朋友好不好?”说着,她就从盘子里夹了一大筷子花菜,
往小悦碗里送。小悦连忙摆手,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我对花菜过敏,不能吃。
”她记得爸爸说过,她对花菜过敏很严重,不小心吃到一点都可能会呼吸困难。
闻瑾却觉得小悦是在故意不给林娇娇面子,脸色一沉,怒斥道:“小悦,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娇娇好心给你夹菜,你怎么能这么说!不就是花菜吗?吃一点怎么了?”说着,
她不顾小悦的反抗,强行把花菜塞进了小悦的嘴里。小悦被迫咽了下去,没过几分钟,
脸上就开始冒出密密麻麻的红疹,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眼睛也肿得像核桃。
她难受地抓着自己的脖子,眼泪不停地流,却发不出声音。就在这时,
顾衍深拿着烫伤药回来了,看到女儿的样子,他又急又怒,一把将小悦抱起来就往医院冲。
“闻瑾,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失望,
那是他第一次对闻瑾发这么大的火。闻瑾看着小悦难受的样子,心里终于闪过一丝愧疚,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在去医院的路上,小悦躺在顾衍深的怀里,
呼吸越来越困难,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她颤抖着小手,从口袋里掏出第一张小熊原谅卡,
看着上面那个粉色耳朵的小熊,然后用力地撕成了碎片。碎片被她从车窗缝隙扔了出去,
像一只只折翼的蝴蝶,很快就消失在风中。“爸爸,她好像……真的不喜欢我。
”小悦的声音微弱,带着浓浓的疲惫。顾衍深紧紧抱着她,喉咙哽咽,说不出一个字。
车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像一场模糊而混乱的梦,而他怀里的小小身躯,
却在这场梦里一点点失去温度。他只能用力收紧手臂,
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无形的伤害挡在外面,可他心里清楚,有些裂痕一旦出现,
就再也无法弥补。医院的消毒水味弥漫在鼻尖时,小悦已经有些昏昏沉沉。医生匆忙赶来,
推着抢救床跑进急诊室,顾衍深被拦在门外,只能看着那扇门缓缓关上,
将他和女儿隔绝在两个世界。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指尖止不住地颤抖,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闻瑾将花菜塞进小悦嘴里时的冷漠眼神,心脏像是被钝器反复捶打,
疼得他几乎无法站立。不知过了多久,急诊室的门开了,医生摘下口罩,
疲惫地说:“孩子没事了,幸好送来及时,再晚一点就危险了。只是过敏反应还没完全消退,
需要留院观察。”顾衍深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踉跄着冲进病房,小悦躺在病床上,
脸色苍白,手臂上的烫伤被涂了药膏,缠着白色的纱布。她睡着了,眉头却依然皱着,
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顾衍深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女儿的小手,那只手那么小,那么软,
却已经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重量。他守了一夜,天亮时才靠着床沿眯了一会儿。醒来时,
看到小悦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爸爸。”她轻声叫了一句,声音沙哑。
“爸爸在。”顾衍深连忙凑过去,“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小悦摇了摇头,沉默了很久,
才小声说:“爸爸,我还想再试试。”顾衍深的心一紧:“小悦……”“我还有两张卡片呢。
”她转过头,看着顾衍深,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光,“老师说,坚持就会有奇迹的。
”顾衍深说不出拒绝的话,他只能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好,我们再试试。
”可他心里清楚,那所谓的奇迹,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是小悦一厢情愿的幻想。出院后,
小悦像是忘了医院里的惊险,依旧努力地对闻瑾好。她会在闻瑾早上起床时,
把挤好牙膏的牙刷递过去;会在闻瑾看电视时,搬个小凳子坐在旁边,
安静地陪着;会把幼儿园老师奖励的小红花,小心翼翼地贴在闻瑾的手机壳上。
可闻瑾的态度,始终没有改变。她要么视而不见,要么就皱着眉把小红花撕掉,
说“弄得乱七八糟”。顾衍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却只能一次次地告诉小悦:“妈妈工作累了,心情不好。”小悦攒了很久的零花钱,
终于在一个周末的下午,攥着钱跑到家附近的商场。她记得闻瑾总是说脖子疼,
看电视的时候会时不时地揉一揉,于是她在一家保健用品店门口徘徊了很久,
最终用所有的钱买了一个粉色的按摩枕。那是店里最便宜的一款,
却花光了她攒了三个月的硬币和纸币。她抱着按摩枕,小心翼翼地走在商场的走廊里,
心里充满了期待。她想象着闻瑾收到礼物时的样子,会不会对她笑一笑?
会不会摸一摸她的头?哪怕只是说一句“谢谢”,她也会开心很久。就在这时,
她看到了闻瑾。闻瑾穿着一条米白色的连衣裙,妆容精致,正亲昵地牵着林娇娇的手,
和林舟并肩走着。林舟手里提着几个购物袋,时不时地侧过头跟闻瑾说些什么,
逗得闻瑾笑靥如花。林娇娇则像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闻瑾低头听着,
眼神里带着难得的温柔。他们三个人走在一起,阳光透过商场的玻璃窗洒在他们身上,
看起来像极了幸福的一家人。而小悦,就站在不远处的柱子后面,
像个误入这场温馨画面的局外人。她怀里的按摩枕,仿佛突然变得无比沉重。她想转身跑开,
可脚像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林娇娇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小悦,
还有她身上那条新买的蓝色连衣裙。那是顾衍深出差时特意带回来的,
上面绣着小悦最喜欢的小兔子图案。“顾小悦!”林娇娇突然挣脱闻瑾的手,跑到小悦面前,
指着她的裙子,“你这条裙子真难看!脱下来给我!”小悦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把按摩枕抱得更紧了:“这是我爸爸给我买的,不给你。”“我不管!我就要!
”林娇娇蛮不讲理地伸手去抢,“我妈妈说,你有的东西,我都可以有!
”“这不是你的东西!”小悦又气又急,用力推开林娇娇的手。林娇娇被推得后退了两步,
眼睛一转,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番茄酱,偷偷抹在自己的胳膊上,
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声音又大又响亮:“妈妈!顾小悦欺负我!她推我,
还想抢我的东西!”闻瑾和林舟听到哭声连忙走过来,闻瑾看都没看小悦一眼,
就冲到林娇娇身边,蹲下身查看她胳膊上的番茄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小悦!
你怎么这么恶毒!”她猛地站起来,看向小悦的眼神里充满了怒火和厌恶,
“娇娇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对她!”“我没有!是她先抢我的裙子,还撒谎!
”小悦急得满脸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妈妈,你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相信你?
”闻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除了撒谎还会做什么?”她环顾四周,
看到旁边货架上放着一把包装好的剪刀,不知道是哪个顾客忘在那里的。她走过去,
一把拿起剪刀,然后在周围人惊讶的目光中,径直走到小悦面前。“妈妈,你要干什么?
”小悦吓得往后缩,眼神里充满了恐惧。闻瑾没有说话,
只是眼神冰冷地看着小悦身上的裙子,然后举起剪刀,“咔嚓”一声,
就将裙子的袖子剪了下来。蓝色的布料飘落,露出小悦纤细的胳膊。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
有人忍不住小声议论:“这是亲妈吗?怎么能这样对孩子?”“就是啊,
这也太过分了……”闻瑾像是没听到那些议论,手里的剪刀不停地落下,一下又一下,
将那条崭新的裙子剪得支离破碎。小兔子的图案被剪得七零八落,蓝色的布料散落在地上,
像一朵被撕碎的花。小悦站在原地,浑身颤抖,眼泪终于忍不住决堤而出。
她看着自己心爱的裙子变成一堆碎片,看着母亲脸上那冰冷的表情,
看着周围人或同情或惊讶的目光,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一点点崩塌。就在这时,
顾衍深匆匆赶来。他本来在公司开会,接到商场保安的电话,说小悦在这里和人起了冲突,
他立刻推掉会议赶了过来,没想到看到的是这样一幕。“闻瑾!你疯了!”他冲过去,
一把将小悦护在身后,愤怒地看着闻瑾,“你到底想对她做什么!
”闻瑾被顾衍深的气势吓了一跳,手里的剪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看着顾衍深眼中毫不掩饰的怒火,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慌,
却还是嘴硬道:“是她先欺负娇娇的!”“你问都不问就下定论?”顾衍深的声音冰冷刺骨,
“你看看她的裙子!看看她的眼泪!你是怎么狠下心的!”林舟走过来,
假意打圆场:“衍深,你别生气,闻瑾也是一时冲动,娇娇毕竟受了委屈……”“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