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药有问题
身体的沉重感减轻了些许，但饥饿感如同火烧火燎般袭来。
林子涵撑着手臂，缓慢地坐起身。
这具身体确实虚弱得可以，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让他微微有些气喘。
他深吸一口气，尝试着按照前世所知的某种呼吸吐纳之法，缓慢调整气息，滋养肺腑。
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咕噜——”腹中的鸣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林子涵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原主在这府里的地位，恐怕连个体面的下人都不如，这醒来大半天，除了那碗居心叵测的药，竟是连口吃食都没人送来。
正想着，房门再次被推开。
进来的还是小翠，手里端着一个木托盘，上面放着一碗清可见底的米粥和一碟黑乎乎的咸菜。
“姑爷，用早膳了。”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将托盘放在桌上，看都没多看林子涵一眼，转身就要走。
“小翠。”
林子涵开口，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小翠脚步一顿，有些意外地回头。
这位姑爷平日里怯懦寡言，对她这个丫鬟也从不敢摆什么主子架子，今天怎么主动叫住她了？
“姑爷有何吩咐？”
她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子涵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状似随意地问道：“昨日那药，是府里药房煎的？”
小翠眼神微微一闪，很快恢复如常：“回姑爷，是厨房按方子煎好了送来的。”
“哦？”
林子涵轻轻应了一声，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一丝冷意，“这药方，是谁开的？”
“是城东济世堂的刘大夫开的。”
小翠回答得很快，几乎是脱口而出，但林子涵没有错过她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慌乱。
济世堂？
听起来像个正经医馆。
但药里的那点“猫腻”，若非像他这样对药性极其敏锐的人，寻常大夫恐怕很难察觉。
是刘大夫医术不精，还是有人特意在煎药过程中做了手脚？
“这药，太苦了。”
林子涵抬起眼，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嫌恶和属于病弱之人的烦躁，“往后不必送来了，我闻着味儿便难受。”
他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停掉这碗“催命符”。
小翠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迟疑道：“可是……姑爷，您的身子……我说不喝就不喝了！”
林子涵突然拔高了声音，带着点读书人特有的执拗和病中之人的无理取闹，随即又像是耗尽了力气，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咳咳……拿走！
都拿走！”
他这副样子，倒十足像个被病痛折磨得脾气乖张的废物。
小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发作吓了一跳，眼底掠过一丝鄙夷，但很快低下头：“是，奴婢知道了。
奴婢会禀报夫人。”
她口中的夫人，自然是那位看他不顺眼的岳母柳氏。
林子涵挥挥手，重新躺下，背对着她，一副不想再多言的样子。
小翠撇撇嘴，端起那碗根本没动过的粥和咸菜，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林子涵才缓缓转过身，眼神清明，哪还有半分刚才的狂躁。
他盯着门口的方向，心中冷笑。
这小翠，定然知道些什么，或者，她本身就是某个环节的执行者。
停掉明面上的药只是第一步。
暗地里的手段，恐怕不会就此停止。
必须尽快弄清楚，这苏府里，到底是谁，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他这个无足轻重的赘婿“病故”。
就在这时，院外隐约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
“……人既然醒了，总得去看看，免得落人口实，说我们苏家苛待了他。”
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
林子涵心中一动，是岳母柳氏的声音。
另一个温和些的女声劝道：“母亲，您少说两句，爹吩咐了，让我们……吩咐什么？
一个入赘的，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若不是你爹念旧，这等晦气之人，早就该……”声音渐近，伴随着环佩叮当的细微声响。
林子涵立刻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让自己看起来依旧处于昏睡虚弱之中。
“吱呀——”门被推开，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率先飘了进来。
柳氏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约莫西十上下年纪，保养得宜，衣着华贵，珠翠环绕，只是眉眼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刻薄与势利。
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位穿着淡雅、气质温婉的少女，眉眼与苏紫嫣有几分相似，但更显稚嫩柔和，这是三房之女苏婉茹。
柳氏用手帕掩着口鼻，嫌弃地扫视了一眼简陋的房间，最后目光落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林子涵身上。
“啧，瞧瞧这半死不活的样子！”
她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传入林子涵耳中，“真是我们苏家倒了八辈子霉，摊上这么个……二婶娘！”
苏婉茹轻轻拉了一下柳氏的衣袖，小声阻止，看向床上的林子涵时，眼中带着一丝同情和好奇，“林……姐夫他病着呢，您小声些。”
“病着？
我看是装的！”
柳氏冷哼一声，“整日里就知道死读书，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连个功名都考不上，除了拖累紫嫣，还能有什么用？
婉茹我告诉你，以后挑夫婿，眼睛可得放亮些，千万别像你姐姐这般……”她絮絮叨叨地数落着，字字句句都像刀子，毫不留情。
林子涵心中波澜不惊，甚至有点想笑。
这柳氏，战斗力倒是挺强，可惜格局太小，心思都写在脸上。
她或许看自己不顺眼，但那种下作阴损的手段，不像她的手笔。
苏婉茹听得有些尴尬，偷偷打量床上的林子涵。
她对这个沉默寡言、总是低着头的姐夫印象不深，只觉他可怜。
此刻见他脸色苍白，闭目昏睡，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竟有种奇异的脆弱和……清俊？
她脸微微一红，赶紧移开目光，轻轻扯了扯柳氏的袖子：“二婶娘，我们看过了，就走吧，让姐夫好好休息。”
柳氏又嫌弃地瞪了林子涵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被苏婉茹劝着离开了。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林子涵睁开眼，望着帐顶。
柳氏的厌恶，在意料之中。
苏婉茹的善意，算是个小小的意外之喜。
而那个下药之人，隐藏得似乎比想象中更深。
他慢慢坐起身，目光落在昨日倒掉药汁的那盆盆栽上。
原本还算翠绿的叶片，边缘竟己隐隐有些发黄萎靡。
药性之烈，可见一斑。
林子涵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苏家的“安稳”日子，看来是注定与他无缘了。
想让他死？
那也得看看，阎王爷收不收得走他这条，从鬼门关爬回来两次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