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漏雨的屋檐南方的梅雨季来得又早又凶，豆大的雨点砸在老旧的铁皮屋顶上，
噼啪作响，像是要把这摇摇欲坠的屋子拆了似的。林溪把最后一个盆放在墙角接漏雨，
转身时膝盖撞到了身后的小板凳，疼得她龇牙咧嘴。“妈妈，疼吗？
”五岁的念念举着一块创可贴跑过来，小短腿在地板上磕磕绊绊。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小熊睡衣，圆圆的脸蛋上沾着饼干屑，那双漆黑的眼睛像极了某个人，
每次看久了，都让林溪心口发紧。“不疼。”林溪蹲下来，
任由儿子把创可贴歪歪扭扭地贴在她的膝盖上，指尖拂过他柔软的头发，“念念乖，
去把绘本拿过来，妈妈给你讲故事。”念念“嗯”了一声，小跑去书架边。
那书架是林溪捡来的旧木架，被她刷了层白漆，
上面摆满了捡漏的二手绘本和几块磨圆了角的积木。
这就是他们母子俩在C市的家——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顶楼隔间，下雨时漏雨，夏天像蒸笼，
冬天像冰窖，却装着她五年来全部的小心翼翼。五年前，她怀着身孕从A市逃到这里，
身无分文，靠在夜市摆地摊、在服装厂熨烫衣服一点点攒钱。最难的时候，
她一天只吃两个馒头，却咬牙给肚子里的孩子买最好的孕妇奶粉。念念出生时只有五斤二两，
皱巴巴像只小猫，医生说他营养不良，林溪抱着他在医院走廊哭了整整一夜。“妈妈，
讲这个。”念念举着一本《小熊找爸爸》，奶声奶气地说。林溪的心猛地一揪，
这本书是她最不愿碰的一本，可念念偏偏爱得紧。她接过绘本，
指尖划过封面上那个牵着小熊的高大身影，喉咙发涩：“念念，
我们讲《小刺猬的春天》好不好？”“不要，就要找爸爸。”念念噘着嘴，
小手紧紧攥着绘本，“幼儿园的朵朵有爸爸，天天送她上学，还会举高高。妈妈，
我的爸爸呢？”林溪的眼圈瞬间红了。五年来，她最怕的就是这个问题。
她总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打工，可孩子一天天长大，越来越频繁地追问，
她的谎言像纸糊的船，眼看就要在现实的浪里沉下去。“爸爸……爸爸在国外出差，
等念念长大了就回来了。”她含糊地应付着，翻开绘本，声音有些发颤。
雨点敲在屋顶的声音越来越响，像是在嘲笑她的自欺欺人。深夜，念念睡熟后，
林溪坐在窗边，看着雨幕中模糊的城市灯光。手机屏幕亮着，是同乡发来的消息：“溪溪，
最近有个A市来的男人在打听你，开着好车，说是姓顾，你认识吗？”林溪的心脏骤然缩紧，
握着手机的手指泛白。顾晏辰。这个名字像一根埋在血肉里的刺，五年来从未真正消失，
只是被她用厚厚的痂盖了起来。他怎么会找到这里？她立刻起身，把念念的小书包收拾好，
又把藏在床板下的存折塞进贴身的口袋。存折里只有三万多块钱，是她全部的积蓄。她知道，
该走了。像五年前一样，再次消失。可看着床上念念熟睡的小脸，她的脚步像灌了铅。
这五年，她带着他搬了七次家，从城中村到郊区，每一次都像惊弓之鸟。她累了，真的累了。
雨点顺着窗缝渗进来，打湿了窗台上那盆她精心养护的太阳花。花茎细细的，
却顶着一朵金灿灿的花，在风雨里摇摇晃晃，不肯低头。林溪看着那朵花，突然想：或许，
有些债，躲是躲不掉的。第二章 不速之客顾晏辰站在C市老旧的居民楼下时，
鼻腔里灌满了潮湿的霉味。这和他熟悉的A市截然不同——没有玻璃幕墙的写字楼，
没有修剪整齐的绿化带，只有密密麻麻的握手楼，墙面上爬满了青苔，
空调外机滴滴答答往下淌水。“顾总，林小姐应该就在这栋楼的顶楼。
”助理小陈递过来一把伞，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这地方……条件不太好，
您确定要上去吗？”顾晏辰没说话，只是把昂贵的定制西装外套脱下来递给小陈，
露出里面简单的白衬衫。他仰头望着顶楼那扇亮着昏黄灯光的窗户，
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五年了。五年来，他像个疯子一样找她。
林溪消失后的第一个月，他和母亲彻底闹翻，摔碎了顾氏集团的继承权文件，
差点被气病的母亲断了他所有资金；他卖掉了跑车和腕表，带着仅剩的钱跑遍了周边城市，
住最便宜的快捷酒店，吃路边摊，只为能多走几个地方。他找过她打工的服装厂，
老板说她早就辞了职；他翻遍了夜市的每个摊位，看到过无数个相似的背影，
追上去却都不是她；他甚至在暴雨天守在长途汽车站，看着一个个疲惫的旅人，
总觉得下一个就会是她。直到三个月前，他在一份旧的物流单上看到了“林溪”的名字，
寄件地址是C市的这家居民楼。那一刻，他握着那张薄薄的纸，手都在抖。“我自己上去。
”顾晏辰接过伞，一步一步踏上吱呀作响的楼梯。楼梯间堆满了杂物，弥漫着油烟和霉味，
他却觉得每一步都踩在希望上。走到顶楼，他在那扇掉漆的木门前站了很久，抬手时，
指尖竟在发抖。“咚咚咚。”敲门声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门内没有动静。他又敲了敲，
声音提高了些：“溪溪，是我。”门内传来一阵慌乱的响动，像是东西被碰倒了。
顾晏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有脚步声，有孩子的咿呀声，
还有林溪压抑的呼吸声。“溪溪，我知道你在里面。”他的声音放得很柔，
带着五年来所有的思念和愧疚，“我不逼你，就想看看你，看看孩子。”门突然开了一条缝，
露出林溪苍白的脸。她瘦了很多，下巴尖得硌人，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棉布裙子，
和他记忆中那个在A大图书馆里穿白裙子画画的女孩判若两人，
却又分明是同一个人——她的眼睛，还是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只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
“你走。”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戒备，“这里不欢迎你。”“妈妈，是谁呀？
”念念的小脑袋从林溪身后探出来，好奇地打量着顾晏辰。
当看到顾晏辰那张和自己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时，小家伙愣住了，眨巴着大眼睛，
小手紧紧抓着林溪的衣角。顾晏辰的目光落在念念脸上，瞬间红了眼眶。一样的眉眼，
一样的鼻梁，连微微抿起嘴的样子都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这是他的孩子，
是他日思夜想的宝贝。“念念……”他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哽咽。念念往林溪怀里缩了缩，
却又忍不住偷偷看他，小脸上满是困惑。“顾晏辰，你听不懂人话吗？
”林溪把念念紧紧搂在怀里，像一只护崽的母兽，“我们母子俩过得很好，不需要你假好心。
”“溪溪，我知道你恨我。”顾晏辰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可孩子不能没有爸爸。
这五年，你受苦了，我……”“受苦也是我自愿的！”林溪猛地打断他，眼眶通红，
“当年是你母亲拿着支票让我滚，是你默认了那门婚事！我林溪再卑贱，
也不会死皮赖脸缠着你顾大少爷！”“不是的！”顾晏辰急得往前一步，
“那门婚事我从来没认过！我跟我妈闹僵了，
我甚至……”他想说自己为了找她放弃了顾氏的继承权，可看着林溪满眼的不信任，
又觉得所有解释都苍白无力。“妈妈，他长得好像我。”念念突然小声说，小手指着顾晏辰，
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林溪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用力闭了闭眼：“念念，别乱说。
”“我没有乱说！”念念挣开她的怀抱，跑到顾晏辰面前，仰着小脸仔细打量他，“叔叔，
你认识我爸爸吗？我妈妈说他在国外出差。”顾晏辰蹲下身，看着眼前这张酷似自己的小脸，
心脏像是被灌满了温水，又酸又软。他轻轻伸出手，想摸摸孩子的头，却被林溪一把拉开。
“顾晏辰，你走！”林溪的声音带着哭腔，“再不走我报警了！”顾晏辰看着她通红的眼睛，
知道此刻多说无益。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银质长命锁，
放在门口的鞋柜上：“这是我准备的，给孩子的。溪溪，我不会走的，我就在楼下等你，
等你愿意见我为止。”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林溪一眼，又看了看恋恋不舍望着他的念念，
转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门“砰”地一声关上，林溪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
抱着瑟瑟发抖的念念，眼泪终于决堤。念念伸出小手擦她的眼泪：“妈妈，你为什么哭呀？
那个叔叔……好像不是坏人。”“他是……”林溪想说他是坏人，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个在A大图书馆里把外套披在她肩上的少年，那个在工地给她画设计图的青年，
那个在她消失后疯了一样寻找的男人……他坏吗？或许吧。可她心里的痛，
从来都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还爱着。门外，顾晏辰靠在墙上，听着门内压抑的哭声，
烟一根接一根地抽。小陈站在远处不敢靠近，
他从未见过一向冷静自持的顾总如此狼狈——头发凌乱，衬衫被雨水打湿，眼眶通红，
像个迷路的孩子。雨还在下，顾晏辰却觉得，心里那片干旱了五年的沙漠，
终于迎来了第一滴雨。第三章 青梅竹马的“好意”顾晏辰在楼下守了三天。
他没有再上楼打扰，只是每天早上把热乎的早餐放在门口，中午送来新鲜的蔬菜，
晚上则搬个小马扎坐在楼梯口，像个忠诚的卫兵。林溪每次开门都能看到那些东西，
却从来不动，直到食物凉透，被顾晏辰默默收走。第四天早上，林溪开门扔垃圾时，
撞见了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的女人站在顾晏辰身边，正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
女人的声音尖利，隔着老远都能听见：“晏辰，你就为了这么个女人，在这种地方耗了三天？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话！”林溪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关上门，
后背紧紧贴着门板。是苏曼琪，顾晏辰的青梅竹马，也是当年和他有婚约的苏家大小姐。
她在财经杂志上见过她的照片，美丽、强势，是顾晏辰母亲心中最完美的儿媳人选。“曼琪，
你怎么来了？”顾晏辰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推开了她的手。“我再不来，
你就要把自己作成乞丐了！”苏曼琪的声音拔高了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找这个女人？
五年前她卷着你的钱跑了，现在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还带着个野种，
你居然……”“闭嘴！”顾晏辰厉声打断她，“不准你这么说溪溪和孩子！”“我说错了吗？
”苏曼琪冷笑一声，“当年要不是她贪慕虚荣，拿着阿姨给的五十万支票消失，
你们怎么会变成这样？现在她回来，肯定是为了你的钱！”林溪捂住耳朵，
可那些话还是像针一样扎进心里。五十万……当年她确实收到了那张支票，却一分未动，
原封不动地寄回了顾家。她以为顾晏辰会知道，原来他不知道。“妈妈，外面好吵。
”念念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小跑到林溪身边。“没事，念念乖，我们去做早餐。
”林溪强忍着眼泪，牵着儿子的手走进狭小的厨房。可苏曼琪的声音还在继续，
像魔咒一样缠绕着她。“晏辰，你醒醒吧！顾氏现在被你折腾得快不行了，
叔叔阿姨天天为你操心。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们结婚，叔叔说了，立刻把副总的位置给你，
到时候什么女人没有？”“我再说一遍，我不喜欢你，我爱的是林溪。
”顾晏辰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爱？”苏曼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爱她？
她配吗？一个未婚生子的女人，能给你带来什么？只会让你被人笑话！你要是执意这样，
我就去找她谈谈！”“苏曼琪，你敢！”林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怕顾晏辰，
却怕苏曼琪这样的女人——她们像带刺的玫瑰，用最优雅的姿态说着最恶毒的话，
用最光鲜的身份碾压她的自尊。果然，没过多久，门铃响了。林溪通过猫眼一看，
苏曼琪正站在门口，脸上挂着虚假的微笑。她深吸一口气，打开门。“林小姐，我是苏曼琪，
想必你认识我。”苏曼琪上下打量着林溪，
眼神里的轻蔑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衣服和身后狭小的房间，“我们能谈谈吗？
”“我和苏小姐没什么好谈的。”林溪挡在门口，不让她进来。“怎么会没什么好谈的？
”苏曼琪侧身挤了进来，目光扫过屋里的陈设，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林小姐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吧？也是，一个人带着孩子，确实辛苦。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放在桌上，上面的数字是一百万。“这是一点心意，
算是我替晏辰补偿你的。拿着这笔钱，离开C市，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林溪看着那张支票，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苏小姐觉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