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杖全长五十五英寸,通体由质地坚硬的紫衫木枝打磨而成,纹理深邃,触手冰凉。
杖首镶嵌着一座栩栩如生的水晶鹰雕,鹰眼锐利,仿佛能洞穿虚妄;杖尾则被巧妙地雕刻成尖锐的倒锥体,闪烁着寒铁般的光泽。
“用我来介绍吗?”
希莱斯握着这根象征泰勒家族权柄与传承的权杖,语气复杂地示意艾伦。
这柄权杖平日里鲜少现世,唯有在家族重大仪式时,才会由当代家主请出。
艾伦没有犹豫,他抄起地上那枚由父亲法术凝结、此刻尚未完全融化的冰刃碎片,果断地在自己另一只手腕上划开一道血痕。
暗红色的血珠再次涌出,滴落在水晶鹰头之上。
鲜血被饥渴的水晶瞬间吸收,沿着内部天然的纹路扩散,将整座鹰雕渲染成一种深邃的蓝光。
一旁的希莱斯眉头紧锁,再次娴熟地操控冰元素,精准地封住艾伦手腕上的伤口。
这种粗暴的“愈合”方式显然并非治疗,仅仅是应急之举。
“Apriamo un varco tra i mondi, così possiamo finalmente vederci.”(开启世界间的通道,让我们得以相见。
)一串晦涩、古老、音节奇特的词句流畅地从艾伦口中吟诵而出。
这语言不属于当今大陆任何己知的语系,带着某种原始的、近乎规则本身的力量。
咒文出口,化作一道道闪烁着微光的银色纹路,烙印在地面,构成一扇复杂的门户图案,与权杖的蓝光相互呼应。
艾伦回头看了一眼父亲,发现希莱斯盯着那扇光纹构成的门,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不定的沉思。
艾伦不得不咳嗽一声,以示提醒。
希莱斯猛地回过神来,视线与儿子平静的目光相接,随即又迅速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权杖,再次陷入沉默。
“梅林的胡子!”
艾伦低声抱怨,“让一个未神启的孩子主持祭祀,我有理由怀疑您想谋杀合法继承人!”
他走上前,将权杖塞回父亲手中:“请开始发挥您作为家主的作用吧,父亲大人。”
希莱斯深吸一口气,双手捧起权杖,眼神变得锐利。
低声的吟唱中,青蓝色气流环绕权杖,杖首水晶鹰光芒大盛,在地面勾勒出核心召唤法阵。
法阵完成的瞬间,艾伦感到温度骤降,一种被无形之物凝视的感觉油然而生,冰冷、古老,不带任何情感。
希莱斯将权杖底部用力钉在法阵中心,沉声喝道:“把门打开!”
艾伦下意识要上前,被希莱斯用眼神制止。
“别动,没跟你说!”
密室尽头的灰岩墙壁扭曲变形,一扇由纯粹寒冰打造的门户缓缓开启。
门后是暮色低垂的无边冰原,狂风卷着雪沫呜咽。
希莱斯对门后的空无习以为常,回头叮嘱:“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
切勿跨过门槛。”
说完,他迈步跨过冰门,消失在风雪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内除了风雪声,别无动静。
艾伦有些不耐,冰冷的空气让他手脚发僵。
他小心地靠近冰门,试图张望。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却空洞的声音穿透风雪:“孩子,迷路了吗?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艾伦心中一凛,保持沉默。
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风雪中显现,慢慢贴近门口。
当那张脸贴在无形的屏障上时,艾伦不禁感到一阵寒意——那张脸布满啃噬过的伤痕,翻白的眼睛准确“盯”着他。
“孩子,很奇特的气息……”门内的存在用空洞的声音说,“生命女神的祝福痕迹,阿德里安的秩序烙印……还有一股……令人作呕又熟悉的味道……”说着,祂眼中灰光一闪,那双伤痕累累的手竟穿透屏障,伸向艾伦的脸颊。
艾伦强忍后退的冲动,僵硬站立。
当那冰冷的手指触碰到他皮肤的刹那,门内的存在猛地顿住,发出了轻不可闻的“咦?”
的一声。
风雪中传来希莱斯急促的脚步声和呵斥:“维里尔阁下!
请放开我儿子!”
希莱斯快步冲来,身后跟着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
他脸上带着紧张和愤怒,权杖指向门内的存在。
被称作“维里尔阁下”的存在缓缓收回手,发出低沉的笑声:“希莱斯·泰勒,你的儿子……很有趣。
泰勒家的血脉,比想象中复杂。”
希莱斯将艾伦护在身后,对身后高大身影恭敬道:“先祖,艾伦带来了。”
艾伦看清了那位先祖。
他须发皆白,面容沧桑,但双眼锐利如鹰,湛蓝如冰川,蕴含着无尽的威严。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周围的暴风雪都为之平息。
圣者先祖的目光落在艾伦身上,那目光如同实质,带着审视与探究。
孩子,”先祖的声音洪亮沉稳,“告诉我,你为何能吟诵‘门之咒’?
你从何处知晓泰勒的古老契约?”
艾伦感受到庞大的压力,但他体内某种东西让他保持了镇定。
他抬起头,迎上先祖的目光:“在梦中,先祖大人。
有些知识……就像冰结在窗上的花纹,自然而然就出现了。”
这个回答半真半假,巧妙地避开了知识之神的存在,将超常的知识归因于某种天赋或神秘的感应,为后续揭示他与知识之神的关系保留悬念。
圣者先祖静静地看着他,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
密室陷入沉寂,只有风雪声作为背景。
良久,先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梦……或许是规则的低语,或许是古老的回声。
泰勒的血脉中,确实偶有先知先觉者。
但如此年幼……”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艾伦手腕上被冰封的伤口,以及他远超年龄的镇定,“你的灵魂……承载了超出界限的知识。
这既是恩赐,也是重负。”
希莱斯紧张地看着先祖。
先祖再次将目光完全投向艾伦:“那么,孩子,告诉我你的选择。
你寻求家族的认可,所为何求?”
艾伦清晰地说道:“为了理解,先祖大人。
理解我所见的,理解我所感的,理解泰勒之名背后的重量,以及……我自身存在的意义。”
他的回答依然避开了具体指向,显得既真诚又充满谜团。
圣者先祖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寻求理解,而非单纯的力量……很好。
这比许多盲目追求神道者,更接近真实的道路。
希莱斯,”他转向当代家主,“你的儿子,得到了我的认可。
他有知晓家族起源与责任的资格。”
希莱斯松了一口气,躬身道:“是,先祖。”
先祖看向艾伦,目光深邃:“混沌荒原,是世界的伤痕,是秩序与虚无交锋的前线。
泰勒的使命,便是镇守于此。
你所承载的,或许正是未来所需的变数。
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学习,观察,但务必谨记,过量的知识本身,亦是一种疯狂的源泉。”
说完,圣者先祖不再多言,转身迈向风雪深处。
那位维里尔也发出低笑,随之消失。
希莱斯举起权杖,冰门缓缓关闭,密室恢复原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