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凌晨三点收到的短信像根刺扎进瞳孔:"姐,我在槐树村,红棺材要开了......"配图里,妹妹林晓穿着猩红嫁衣,身后是口雕着并蒂莲的朱漆棺材。
越野车在盘山道上颠簸了六个小时,导航早在三十公里前就失了信号。
当轮胎碾过第一片纸钱时,林晚瞥见后视镜里闪过一道白影——是个扎着羊角辫的纸人,腮红艳得瘆人。
村口老槐树下坐着个抽旱烟的老头,烟锅里的火星忽明忽暗。
"外乡人?
"他浑浊的眼珠转了转,"过了戌时莫进村,要借宿去东头祠堂。
"祠堂供桌上摆着七盏长明灯,灯油泛着诡异的青绿。
林晚刚要触碰褪色的族谱,供桌突然震颤起来。
烛火变成幽蓝,族谱哗啦啦翻到民国三十七年那页,墨迹像渗血般洇开:"林氏女,庚午年生,殁于戊子年七月十五......""姑娘,这灯可不能乱碰。
"沙哑的声音惊得她倒退两步。
佝偻的村长提着白灯笼立在门槛,脸上皱纹深得能藏进纸钱,"西厢房还算干净,记住子时莫要出门。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织出蛛网,林晚数着更漏声难以入眠。
当铜壶滴到第九下时,隔壁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纸窗上映出个戴凤冠的身影,金步摇随着移动叮当作响——正是照片里那顶!
她猛地拉开门,廊下空无一人,只有件大红嫁衣挂在廊柱上,袖口还沾着新鲜的血渍。
嫁衣突然无风自动,袖中伸出青白的手指扣住她手腕。
林晚尖叫着后退,后腰撞上冰冷的物件——是口红棺!
棺盖正在缓缓移开,浓稠的黑发从缝隙里涌出。
林晚抄起供桌上的烛台砸过去,却见棺材里躺着个穿中山装的男子。
他胸口插着金簪,簪头并蒂莲上刻着"林晚晚"三个小字——那是她身份证上的曾用名。
"当——"祠堂古钟突然轰鸣,林晚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冷汗浸透被褥。
晨光中,村长端着漆盘进来,盘中糯米糕冒着热气。
"昨晚睡得可好?
"他指甲缝里沾着暗红,"后山有口甜泉,姑娘要不要......"话音未落,手机疯狂震动。
林晓发来视频通话,镜头晃得厉害。
妹妹被反绑在贴满喜字的雕花床上,八个纸人围着床跳诡异的圆圈舞。
她们腮红的位置正在渗血,纸糊的手指撕扯着林晓的睡衣。
"姐!
他们在祠堂地窖......"画面戛然而止,最后半帧是村长布满老年斑的脸。
地窖铁门挂着把生锈的铜锁,锁眼插着半截断指。
推开门的瞬间,腐臭扑面而来。
二十平米的地窖摆满牌位,每个灵牌都系着红绸。
供桌中央的瓷坛贴着黄符,坛身用朱砂写着林晓的生辰八字。
"你在找这个?
"村长举着煤油灯出现在身后。
火光映出墙上密密麻麻的冥婚照,最早那张摄于民国——新娘凤冠下的脸,与林晚有七分相似。
"三百年前,你们林家姑娘逃婚害得全村遭殃。
"村长枯枝般的手指抚过瓷坛,"每西十九年就要找个林姓女子镇在往生泉眼......"他突然瞪大双眼,煤油灯摔在地上。
坛口的黄符无火自燃,黑烟凝成个穿嫁衣的女人。
她脖颈处缝着粗麻线,每走一步就有蛆虫从针脚掉落。
供桌上的长明灯接连爆裂,蓝火中浮现出无数双血手,抓住村长拖进黑暗。
林晚抱起瓷罐狂奔,身后传来纸人沙沙的追赶声。
跑过第七个巷口时,她撞进个挂着白幡的灵堂。
堂中停着口红棺,棺前立着块无字碑。
月光忽然变成血色,棺材里伸出双戴玉镯的手——是林晓!
"姐,快把我......"妹妹的呼喊被掐断在喉咙里。
八个纸人从天而降,她们的眼珠是用人血点的,嘴角裂到耳根。
最前面的纸人举起剪刀,寒光闪过,林晓的右手小指齐根而断。
子时的钟声在此时响起。
林晚发现腕表停在三点零七分——正是收到短信的时间。
瓷坛突然炸开,黑水里浮出张泡胀的婚书:"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此证——林晚晚,周景明,民国三十七年七月十五......"血色月光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河,林晚的指甲深深抠进瓷坛裂缝。
黑水顺着指缝滴落,在地面洇出个诡异的八卦图案。
纸人突然齐刷刷停住,裂开的嘴角淌下混着朱砂的血浆。
灵堂梁柱传来丝绸撕裂的声响。
十二道白绫垂落,每道都吊着个穿喜服的女子。
她们脚尖距离地面三寸,绣鞋金线在血月下泛着冷光。
最中间那具尸体突然抬头,盖头滑落露出和林晚一模一样的脸。
"三百年前你逃了,这次该还债了。
"吊死鬼们齐声开口,声带像是含着沙砾摩擦。
供桌上的龙凤烛轰然窜起三尺高的绿焰,火苗中浮现出当年场景——穿马褂的青年被铁链锁在祠堂,村民将掺着香灰的滚油灌进他喉咙。
穿嫁衣的少女撞开人群,发间金簪首刺心口:"周景明,黄泉路上我陪你!
"簪头并蒂莲沾血的刹那,井喷的黑气笼罩了整个村落。
林晚太阳穴突突跳动,后颈浮现出莲花状胎记。
瓷坛突然剧烈震动,黑水中升起半块血玉。
她下意识摸向锁骨——外婆临终前挂上的祖传玉佩正在发烫。
两块残玉拼合的瞬间,往生泉眼的位置化作红光刺入瞳孔。
子时的更鼓穿透浓雾。
纸人再度逼近,剪刀扎向林晓心窝的刹那,林晚抓起供桌上的桃木钉刺穿掌心。
血珠溅在玉佩上,阴阳鱼图案突然开始旋转。
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井口喷出的黑雾凝成三百年前的周景明,他腐烂的右手还戴着订婚银戒:"晚晚,这次你逃不掉了。
"枯骨般的手指划过林晚脖颈,尸斑顺着血管快速蔓延。
祠堂方向传来密集的爆裂声。
林晚瞥见老座钟的玻璃罩炸开,铜制指针逆时针疯转。
当她再次看清周围时,发现自己穿着那件民国嫁衣躺在红棺中,妹妹正举着金簪刺向自己心口。
"祭祀时辰到了。
"八个纸人齐声唱诵。
林晓瞳孔泛着诡异的灰白,簪尖抵上林晚锁骨:"姐姐,只有用至亲之血才能......"记忆碎片突然涌入——二十年前暴雨夜,父母从福利院抱回女婴时,外婆把桃木钉扎进她脚心:"双生子必须死一个,这是林家欠的债。
"原来真正的林晓早在七岁溺亡,现在的"妹妹"是用尸油养着的活尸。
玉佩突然迸发金光,林晚看清周景明魂体心口插着的,正是自己当年那支金簪。
她猛地抓住林晓手腕反刺,簪尖穿透纸人心脏扎进周景明尸身。
怨灵发出凄厉嚎叫,古村建筑开始崩塌。
血月裂开缝隙,往生泉眼在八卦阵眼显现。
林晚拖着腐烂的半边身子爬向泉眼,怀中瓷坛里漂浮着妹妹的断指。
井水倒映出三百年前的自己——那个为爱赴死的姑娘眼中流下血泪。
"该结束了。
"她纵身跃入井口的刹那,祠堂座钟轰然倒塌。
无数时空碎片中,林晚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将金簪递给周景明,民国三十七年的林晓在井边放下系着红绸的瓷坛,而此刻的月光正照在福利院档案室,泛黄的领养记录被风吹开新的一页。
晨光刺破阴霾时,驴友在荒村遗址发现口红棺。
棺内躺着对穿嫁衣的姐妹,她们手腕系着断裂的麻绳,嘴角含笑。
无人注意到,老槐树根下渗出黑水的位置,正缓缓绽放一朵并蒂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