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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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离去后,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陈远坐在屋内,看似平静,心中却在反复推敲即将可能面对的种种问题。他知道,下一次门开,进来的很可能就是决定他命运的人——大唐皇帝李世民。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就在窗外日头开始西斜时,院外终于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动静。不再是内侍细碎的脚步声,而是沉重而整齐的甲胄摩擦声,以及更多、更密集的脚步声,将这个小院围得水泄不通。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下来,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院门被缓缓推开。

率先进来的依旧是那名中年内侍,他此刻低眉顺目,态度恭敬得近乎谦卑,侧身让开通道,深深躬下腰去。

紧接着,一个身影迈步走了进来。

依旧是便服常袍,但那股不怒自威、睥睨天下的气势,却比上次惊鸿一瞥时更加清晰和磅礴。正是唐太宗,李世民。

他没有带太多随从,只有两名看起来气息尤为沉凝、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老宦官悄无声息地跟在身后,如同两道没有生命的影子。但陈远能清晰地感觉到,院墙之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和弓弩正牢牢锁定着这个院子,锁定着他。

李世民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瞬间就落在了陈远身上,平静,却带着洞察一切的穿透力。

陈远立刻起身,依照记忆中有限的古礼知识,躬身长揖:“草民陈远,拜见陛下。”他没有跪拜,一来是现代人的本能,二来也是想试探一下这位千古一帝的容忍度,为自己争取一个相对平等的对话起点。

李世民没有立刻叫他起身,也没有在意他的礼数是否周全,他的目光扫过屋内,最终落在了桌上那张被小心摊开的宣纸上——上面正是内侍呈上的那堆雪盐。

他缓步走到桌前,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捻起一小撮精盐,在指尖细细摩挲,观察着其细腻的质地和纯粹的白色。随后,他竟真的将其放入口中品尝。

整个过程,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陈远能感觉到,周围空气的压强仿佛都增大了几分。那两名老宦官的目光更是如同冰冷的刀锋,在他周身要害游走。

“此盐,确系你亲手所制?”李世民终于开口了,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直接穿透空气,落在陈远耳中。

“回陛下,正是在下亲手炼制。”陈远保持着躬身的姿态,声音清晰而稳定。

“用何法?”问题简洁而直接,直奔核心。

“回陛下,乃格物之法。”陈远直起身,开始解释,“粗盐溶于水,其纯净之质(氯化钠)溶于其中,而沙石泥土等不溶杂质则沉淀或悬浮。以特制滤器(沙炭)过滤,可去除这些固体杂质。再以火徐徐加热,使水汽蒸发,纯净之盐便重新析出结晶。此法关键在于理解物性,利用其在不同状态下的差异进行分离提纯。”他尽量使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词汇,避免过于现代的术语,但原理必须讲清楚。

李世民微微颔首,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你从何而来?师承何人?这‘格物之学’,又是何等学问?”问题一个接一个,如同连珠炮,考验着陈远的应变能力和人设的牢固程度。

关键的问题来了。陈远深吸一口气,按照预设好的剧本,用一种带着适当追忆和诚恳的语气回答:

“回陛下,在下陈远。祖上乃前隋将作监小吏,精于营造器物。隋末天下大乱时,为避战祸,携家眷并部分工匠、典籍,乘海船远遁,漂泊万里,至一遥远大陆。彼处与中土风貌迥异,亦有生民部落。祖辈于彼处扎根,开枝散叶,并将一身所学,结合海外所见之新奇物产与现象,整理发展,称之为‘格物实学’。此学不问鬼神,不空谈玄理,只探究天地万物运行之法则(规律),并将其用于改善民生,制造器物。”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李世民的神色,继续道:“在下所学,便是家传。然祖辈、父辈皆心怀故土,常言中原虽历经战火,终是文明根脉所在。直至近年,长辈相继离世,在下思乡情切,加之听闻大唐在陛下治下,海内升平,百废俱兴,开创贞观盛世,心生仰慕,这才倾尽家财,打造海船,历经数年风涛艰险,九死一生,方重回中土。奈何船只破损沉没,随行之人皆罹难,仅在下一人侥幸携此背包漂流至岸。”这番说辞,半真半假,既解释了来源,又强调了归来的艰难和对大唐盛世的向往,巧妙地融入了恭维。

“海外?前隋遗民?”李世民目光深邃,如同幽潭,似乎能看穿人心,“你所言海外大陆,在何方?有何特异风物?”他显然不会轻易相信。

“回陛下,海外万里波涛,方位难以言述。其地广阔无垠,有巨兽骨骼化石***于荒野,形似山峦;有奇树高大异常,需数十人合抱;其民肤色黝黑,或以部落群居,亦有独特文明。家祖曾记录,彼处有作物,果实金黄,亩产极高;有矿物,可燃烧,火力远胜木炭……可惜,诸多记录与航海图,皆随船沉没,在下亦只记得零星。”陈远将地理大发现时代的一些见闻模糊地套用上去,真真假假,增加可信度。同时暗示了土豆、玉米、煤炭等未来可能拿出来的东西,埋下伏笔。

李世民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陈远的故事有太多模糊和无法验证的地方,但也正因为无法验证,且其人所展现的能力确实超乎寻常,反而增加了一定的可信度。一个能拿出如此精妙制盐术的人,其来历神秘,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你之前于道旁所言蝗灾,又是如何得知?”李世民话锋一转,回到了最初,也是最关键的问题上。粮食安全,是帝国的根基。

“回陛下,此亦为格物之学之应用。”陈远心中一定,知道展示真正价值的时候到了,“万物生长繁衍,皆有规律(生命周期与习性)可循。蝗虫亦然。其喜产卵于干燥、板结、向阳之田地埂坡,卵块形如蜂巢,外有薄膜保护,细察可见。在下于路边田地,观察到大量此类卵块,其密度远超寻常年份。据此推断,若今春气候持续干燥少雨,温度适宜,这些卵块大量孵化,幼蝗(蝗蝻)得以迅速成长,夏秋之交便极有可能爆发大规模蝗灾。此乃基于实地观察与对蝗虫物性(习性)的推断,并非占卜预言,更非妖言惑众。”

他顿了顿,不给李世民太多思考的时间,继续抛出解决方案:“至于治理之法,除传统组织民夫掘卵、扑杀成虫外,还可辅以生物相克之道与物理化学之法。例如,可大量蓄养鸡鸭,尤其鸭群,善于在水中陆地捕食蝗蝻,且食量大,效果显著。亦可配制一些土农药,如用辣蓼、苦参等特定植物熬煮汁液,或调配石灰水、草木灰水等喷洒于蝗蝻聚集处,可有效驱杀幼蝗。若蝗灾已成势,则可于夜间燃起大火,利用蝗虫趋光性,诱其飞入火堆焚杀。”

陈远的回答,既有理论依据(观察与推断),又有具体可行、层次分明的方案(生物、物理、化学方法结合),逻辑清晰,考虑周全,远超这个时代寻常方士的故弄玄虚或官员们的常规奏对。

李世民听完,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桌上那包在夕阳余晖下愈发显得晶莹剔透的雪盐,又落在陈远那张虽然年轻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自信的脸上。

这个年轻人,来历成谜,言行怪异,但其所学,似乎确实有独到之处。无论是这化腐朽为神奇的制盐术,还是这基于“观察物性”的蝗灾推断与系统治理之法,都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务实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这种力量,不同于千军万马的冲锋陷阵,也不同于文人谋士的运筹帷幄,它是一种更基础、更本质,或许也能更深刻改变这个世界的力量。

“你之所学,倒是有趣。”李世民终于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了些许,但目光依旧锐利,“除了制盐、治蝗,尚有何能?”

陈远知道,这是让他继续展现筹码,也是最后的考验。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坚定而充满自信:

“回陛下,格物之学,包罗万象。小可改良农具,令其省力增效;优化纺织,提升布匹质量产量。中可研制新材料,如更坚固耐用之建材(水泥)、更透明纯净之琉璃(玻璃)、更锋利持久之金属。大可探究天地之力,如风之力、水之力、火之力(蒸汽),钻研其原理,设计器械,以为人所用,驱动车船,解放人力畜力。在下不才,愿倾尽毕生所学,报效大唐,助陛下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他没有夸口什么内燃机、电力,而是提出了几个在当下看来既震撼又似乎“踮踮脚能够到”的目标,勾勒出一幅充满希望却又并非遥不可及的蓝图。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精光。他负手而立,望着窗外渐渐沉下的落日和远处长安城若隐若现的轮廓,良久,缓缓道:

“朕,便予你一个机会。”

他转向那名中年内侍,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决断:“传朕旨意,着将作监,辟一独立工坊,一应物料,按需供给。命此人,先将其所言‘改良农具’图纸画出,并试制验证。另,其所言治蝗诸法,详细录下,交司农寺议处。”

“至于你,”李世民的目光重新回到陈远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初步的认可,“暂且挂职将作监,专心做事。若有功,朕不吝赏赐;若敢欺瞒,或所献之法无效……”

后面的话没说,但那冰冷的意味不言自明。

“陈远,领旨谢恩!定不负陛下所托!”陈远强压住心中的激动,再次深深一揖。

他知道,自己终于在这大唐贞观年间,撬开了一道缝隙,获得了一个宝贵的、暂时的“试用期”。虽然依旧危机四伏,但至少,他赢得了一个立足点,一个可以施展抱负的起点。

真正的征程,从现在,才算正式开始。

看着李世民转身离去的背影,陈远缓缓直起身,目光越过院墙,投向那片被夕阳染红的天空。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以及一抹不容置疑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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