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沈雯雯在朋友圈发了张照片,身上那件据说是从海对岸捎回来的红色连衣裙,
衬得她腰细腿长,像一朵带刺的野玫瑰。一周后,我在我丈夫陈东升的吉普车后座夹缝里,
发现了这条裙子。它被揉成一团,皱巴巴地沾着泥和不知名的黏腻液体,红得刺眼,
像一块撕下来的血肉。我面无表情地捡起来,叠好,塞进他从不翻看的工具箱底层。
看着正吹着口哨开车的陈东升,我忽然笑了,声音甜得发腻:“老公,你知道吗?
雯雯最近好像谈了个男朋友,还是个大学生呢。”01陈东升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抖,
车子在土路上画出个小小的S形。他从后视镜里看我,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慌乱,
但很快就被不耐烦取代:“你听谁说的?她那种人,能跟大学生凑到一块儿?”“我猜的嘛,
”我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语气天真又无辜,“她最近总是神采飞扬的,
还老问我大学生都喜欢什么。不是谈恋爱了是什么?”我的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不像沈雯雯,她总喜欢涂鲜红的指甲油,说这样抓人的时候才够劲儿。陈东升没再说话,
只是车里的气压明显低了下去。他开始烦躁地按着喇叭,
冲着前面慢悠悠的牛车“滴滴”乱响。这是1996年,我们结婚的第二年。
陈东升是红星机械厂厂长陈建国的独子,而我是厂里双职工的女儿。
所有人都说我姜遥是踩了天大的狗屎运,才能嫁给这位厂区里的“太子爷”。他们不知道,
我家拿出了全部积蓄,又卖掉了爷爷留下的老宅子,才凑够了那笔“嫁妆”,给陈家送去,
为我换来了这个看似风光无限的身份。而沈雯雯,是我从小玩到大的闺蜜。她家条件不好,
住在大杂院里,却偏偏生了一副好相貌和不安分的心。我结婚时,她抱着我哭,说:“遥遥,
你以后就是厂长儿媳了,可千万别忘了我这个姐妹。”我当然没忘。
我甚至让她顶替了我在厂里广播站的位置,那可是个清闲又体面的活儿。可我忘了,
蛇是暖不热的。一个星期前,沈雯雯拿着一件崭新的红色连衣裙在我面前炫耀,
说是她海对岸的表哥寄来的,料子滑得能从指尖溜走。“遥遥你看,这颜色,这款式,
整个厂区都找不出第二件!”她转着圈,裙摆飞扬,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得意和挑衅,
“东升哥肯定会喜欢的。”我当时只是笑笑,夸她漂亮。现在,这条“独一无二”的裙子,
正静静地躺在陈东升车里的工具箱里,像一具无声的尸体。车子开到家属院楼下,
陈东升摔门下车,一句话没说就往楼上走。我跟在后面,看着他宽阔的背影,
那个我曾经以为能为我遮风挡雨的背影,此刻只觉得无比讽刺。晚饭时,气氛沉闷。
婆婆李兰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进陈东升碗里,埋怨道:“一天到晚在外面野,
家里的饭都不香了?你看你瘦的。”陈东升扒拉着碗里的饭,含糊地“嗯”了一声。
我慢条斯理地喝着汤,忽然开口:“妈,雯雯最近可出息了,好像处了个对象,
还是个大学生。”我用了“处对象”这个词,带着九十年代特有的朴实。“啪嗒”,
陈东升的筷子掉在了桌上。婆婆眼睛一亮:“真的?大学生好啊!有文化!雯雯那丫头,
就是心思活络,比我们家遥遥有出息。”她瞥了我一眼,话里有话。
我像是没听懂她的弦外之音,继续笑着说:“是啊,大学生呢,
听说还是咱们市里状元的有力人选。雯雯说,等关系定下来,就带给我们瞧瞧。
”陈东升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猛地站起身:“我吃饱了。”说完,
他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然后我听到了他拉开抽屉翻找东西的声音。
他大概是在找自己的存折。我心里冷笑。他想用钱去砸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大学生”,
想让沈雯雯留在他身边。可惜,家里的钱,早就被我这个他们眼中“没出息”的儿媳,
一点一点地,转移到了一个他们永远也想不到的地方。游戏,才刚刚开始。
02我和陈东升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
他需要一个温顺听话、家世清白的老婆来堵住厂里的悠悠众口,好让他继续在外面花天酒地。
而我爸妈,则需要厂长儿媳这个名头,来换取厂里分房、提干的优先权。只有我自己,
曾经傻傻地以为,只要我足够好,就能捂热陈东升那颗石头心。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第二天一早,陈东升顶着两个黑眼圈,眼睛里布满血丝,显然一夜没睡。他看见我,
一把将我拉到角落,压低声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切:“你昨天说的是真的?
沈雯雯真找了大学生?”“我……我也不知道啊,”我装出害怕的样子,缩了缩脖子,
“我就是听她那么一说……”“你再去帮我问问!”他捏着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
“就说……就说你怕她被骗,想帮她把把关。”我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心里一片冰冷,
脸上却挤出顺从的微笑:“好,我听你的,老公。”他这才松开手,
从钱包里抽出两张大团结塞给我:“去买点好吃的,别亏待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给我钱。我捏着那两张崭新的钞票,指尖都觉得肮脏。
我没有去找沈雯雯。我拿着钱,去了市里最大的布料批发市场。
九十年代的浪潮正在南方汹涌,北方的城市虽然反应慢些,但已经有人嗅到了商机。
我爸当年就是跑单帮的,虽然没发大财,却也让我耳濡目染,对做生意有种天生的敏感。
我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些国营厂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铁饭碗会碎得一地鸡毛。
而陈东升和他爸,还沉浸在厂长就是天王老子的美梦里。我用那两百块钱,
进了一批最新款式的的确良衬衫和喇叭裤。然后,我去了厂区附近最热闹的夜市,
租下了一个小小的摊位。为了不被人认出来,我特意戴了顶大大的遮阳帽,
还架了副没有度数的黑框眼镜。晚上,陈东升回来,见我不在家,脸色很难看。
婆婆阴阳怪气地说:“也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越来越不像话。
”我提着两份打包好的饭菜进门,笑盈盈地说:“妈,东升,我去看雯雯了。她今天不舒服,
我就陪了她一会儿,顺便在外面国营饭店给你们带了饭。”这个借口无懈可击。
陈东升的脸色缓和下来,急切地问:“那你问了没?那个男的到底怎么回事?”“问了,
”我叹了口气,把饭盒放在桌上,“雯雯说那大学生对她可好了,天天写情诗,
还说等一毕业就娶她。我劝她别太当真,她还跟我急了,说我不懂她的爱情。
”我故意模仿着沈雯雯平时说话的语气,眼睛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无奈。
陈东升一拳砸在桌子上,饭菜都震得跳了起来。“狗屁的爱情!”他低声咒骂着,
眼睛红得像要吃人。那天晚上,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喝闷酒。我隔着门板,
都能听到他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嘶吼。而我,在另一个房间里,借着月光,
安静地数着今天赚来的钱。一百二十块。不多,但这是属于我自己的,干净的,
带着希望的钱。我将钱小心地抚平,藏在床垫下。黑暗中,我的嘴角慢慢勾起。陈东升,
沈雯雯,你们给我的痛苦,我会用最锋利的刀,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刻回到你们的骨头上。
这个过程,注定漫长而有趣。03我的小摊生意,出乎意料的好。我眼光毒,
专挑那些款式新颖、颜色大胆的衣服。厂里的年轻姑娘们嘴上说着“太招摇”,
身体却很诚实,没过几天,我的喇叭裤就成了厂区最时髦的标志。为了掩人耳目,
我每天都像个陀螺。白天是温顺贤惠的厂长儿媳姜遥,
晚上就变成夜市里戴着草帽、精明干练的小摊主。陈东升的心思全在沈雯雯身上,
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变化。他开始变着法地给沈雯雯送东西。今天是一条金项链,
明天是一台进口的录音机。那些东西,都是我们结婚时,我家陪嫁过来的。
我看着家里一件件变少的东西,心如止水。这些都是证据。我只是在他每次送完东西后,
状似无意地提起:“东升,你今天给雯雯送录音机了?她可高兴了,
说大学生最喜欢听英文歌,这下正好能学起来,以后好跟他交流。
”或者:“那条金项链真好看,雯雯戴上,比我还合适呢。她说大学生夸她有品位,
不像有些厂里的土包子。”每一次,都能精准地戳在陈东升的肺管子上。
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像看一个废物。在他眼里,我这个正牌妻子,
成了他和沈雯wen爱情路上的绊脚石,甚至还是个帮情敌说好话的蠢货。他不知道,
他越是愤怒,就越是失去理智。这天,红星厂传出一个消息,
市里要引进一条德国的先进生产线,但需要厂里自筹一部分资金。这笔钱数目不小,
老厂长陈建国一筹莫展。机会来了。我知道,这条所谓的“先进生产线”,
其实是个巨大的坑。上辈子,就是这条生产线,拖垮了整个红星厂。因为技术不匹配,
加上后续维护费用高昂,不到两年就成了一堆废铁,还背上了巨额的外债。晚饭时,
我给陈东升倒了杯酒,柔声说:“老公,我今天听人说厂里要引进新设备?这是好事啊,
要是能成,爸的位子就更稳了。”陈东升正为钱的事烦心,没好气地说:“好事?钱从哪来?
”我故作天真:“我们家不是还有些存款吗?还有我爸妈给我的那些陪嫁,都拿出来,
应该能凑不少吧?这是为了爸,也是为了你的将来啊。”婆婆李兰一听,眼睛都亮了。
她立刻敲边鼓:“遥遥说得对!东升,这可是你表现的好机会!
你要是能帮你爸解决了这个大难题,以后这厂子还不就是你的?
”陈东升被我们一唱一和说得动了心。他看着我,
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审视:“你真愿意把你的陪嫁都拿出来?”我重重地点头,
眼睛里闪烁着“崇拜”和“信任”的光芒:“我的不就是你的吗?我们是夫妻,
你的事业就是我的事业。”这句话,像一剂强心针,打进了陈东升的心里。他大笑起来,
拍着我的肩膀:“好!不愧是我陈东升的老婆!有魄力!”他当晚就拿走了家里所有的存折,
包括我爸妈留给我压箱底的那一张。我看着他兴冲冲离去的背影,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陈东升,你脚下的路,是我亲手为你铺的。路的尽头,是万丈深渊。04陈东升把家底掏空,
又动用他爸的关系,从银行贷了一大笔款,总算凑够了引进生产线的钱。签约那天,
他风光无限,在全厂大会上被他爸点名表扬,称赞他有远见、有担当。他站在台上,
意气风发,目光扫过台下,最终落在了人群中的沈雯雯身上。那眼神里的得意和占有欲,
毫不掩饰。而沈雯雯也回望着他,眼中波光流转,充满了爱慕和痴迷。他们以为,
他们的未来一片光明。我在台下的人群角落里,冷漠地看着这上演的一切,
像在看一出与我无关的滑稽剧。我的服装摊已经步入正轨,我用赚来的钱,
在夜市旁边租下了一个小门面,不再抛头露面,雇了两个手脚麻利的小姑娘帮我看店。
我的身份,从“遥遥服装摊”,变成了“遥遥服饰”的老板。沈雯雯最近越来越得意忘形。
她开始公然戴着陈东升送她的金项链和手表来上班,惹得广播站的同事们议论纷纷。
有人私下里问我,那表是不是陈东升送的,跟我手上这块一模一样。我手上的表,
是结婚时我妈特意托人从南方买的,说是让我撑场面。我只是笑着摘下手表,
递给那个同事:“你看看,我这个是‘沪海’牌的,国产名牌。雯雯那个,
我看着像是进口货,表盘都不一样呢。她不是有个海对岸的表哥吗?估计是人家送的。
”我轻描淡写地将事情引向另一个方向。但谣言一旦开始,就不会轻易停止。
厂里的人看沈雯雯的眼神,渐渐变得暧昧又鄙夷。这天,我正在店里对账,
沈雯雯却找了过来。她穿着一件掐腰的碎花裙,是我店里卖得最火的款式,只是她穿上,
总有种说不出的风尘味。“遥遥,你现在可真是大老板了。”她倚在门框上,阴阳怪气地说,
“怎么,嫁了厂长儿子还不够,还要出来自己抛头露面?也不怕给东升哥丢人。”我抬起头,
平静地看着她:“自己挣的钱,花得安心。不像有些人,靠着别人施舍,
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沈雯雯的脸瞬间涨红了:“你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
”我合上账本,“你要是来买衣服,我欢迎。要是来找茬,慢走不送。”“姜遥!
”她冲到我面前,压低声音,“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东升哥是真心喜欢你吗?
他爱的只有我!你不过就是个占着位置不走的摆设!”“是吗?”我笑了,
“那他怎么不跟我离婚,光明正大地娶你呢?是因为你那个‘大学生’男朋友吗?
”沈雯雯的瞳孔骤然一缩。她没想到我会知道这件事。我凑近她,
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雯雯,做人不能太贪心。一边吊着陈东升当饭票,
一边又想着攀高枝找大学生。万一哪天两头都落空,那多难看啊。”我的声音很轻,
却像针一样扎进她的心里。她的脸上血色尽褪,看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
“你……”“我什么?”我直起身,恢复了淡漠的表情,“雯雯,我们是好姐妹,
我只是提醒你。别玩火,小心烧到自己。”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我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沈雯雯,这只是开胃菜。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羞辱,我会让你用最狼狈的姿态,百倍偿还。
我的记忆锚点?就是这间“遥遥服饰”。它是我反击的堡垒,也是我新生的起点。
05沈雯雯被我吓破了胆,安分了好几天。她不敢再来我面前耀武扬威,甚至在厂里见到我,
都绕着道走。陈东升察觉到了她的疏远,越发焦躁。他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我身上,
回家后不是摔东西,就是对我冷嘲热讽。“不下蛋的母鸡!”“整天就知道死气沉沉的,
看着就晦气!”“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我早把你踹了!”我默默地忍受着一切。
他骂得越难听,我心里就越平静。因为我知道,他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德国那条生产线,
终于在一片锣鼓喧天中运进了厂。为了尽快投产见效,
陈建国和陈东升父子俩不顾技术员的反对,强行缩短了调试周期。结果,投产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