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走起来依旧像踩着棉花,但至少不会眼前发黑了。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她一边感慨,一边在春桃的搀扶下,慢腾腾地挪出了她那堪比“机房重地”般冷清的小院。
按照原主的记忆和春桃的指引,主仆二人朝着大厨房的方向蜗牛移动。
林悠悠趁机将沿途的“地图信息”录入脑海:亭台楼阁的分布、各院主子的居所、路径的远近……活脱脱一个现实版的SLG游戏地图勘探。
越靠近大厨房,人气越旺。
丫鬟婆子们端着各色食盒、提着食篮来来往往,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混杂的香气,也夹杂着窃窃私语和嬉笑怒骂。
“瞧,那不是三小姐吗?
病好了?
能出来走动了?”
一个尖细的声音不大不小地飘过来。
“哼,命挺硬。
落水都没淹死,一场风寒也没带走,真是……”另一个声音接口,带着明显的鄙夷。
林悠悠眼皮都没抬,全当是背景噪音过滤了。
春桃却气得脸通红,想要回头争辩,被林悠悠轻轻拉住了袖子。
“春桃,狗朝你叫,你难道还要叫回去?”
林悠悠声音虚弱,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淡定,“别忘了我们的任务。”
春桃一愣,看着小姐那副弱不禁风却异常平静的侧脸,莫名地安心下来,低声道:“是,小姐。”
终于蹭到大厨房院门口,里面人声鼎沸,热火朝天。
管事娘子钱婆子正叉着腰,唾沫横飞地指挥着粗使婆子们洗菜剁肉,眼角瞥见林悠悠主仆,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皮,连个正眼都没给。
“钱妈妈,”春桃鼓起勇气上前,“我们来取三小姐的午膳和汤药。”
钱婆子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林悠悠一番,皮笑肉不笑地说:“哟,是三小姐啊。
身子大安了?
正好,也省得我们婆子再多跑一趟。”
她指了指墙角一个不起眼的食盒,“那份是你们的,药嘛……王大夫说了,三小姐既己好转,那副猛药就停了,换成温补的方子,药童还没煎好,等着吧。”
林悠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食盒孤零零地放在角落,盒盖上甚至落了一层灰。
春桃过去打开,里面是一碗清澈见底、米粒可数的稀粥,一碟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材料的咸菜,还有一个硬得像石头似的冷馒头。
就这,还是“病号餐”?
春桃的眼圈瞬间又红了,拿着食盒的手都在抖。
这分明是连下等仆妇都不如的饭食!
林悠悠心里也骂了句“MMP”,脸上却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甚至还配合地咳嗽了两声,才细声细气地开口:“有劳钱妈妈费心。
只是……我这病体未愈,闻着这粥,似乎……似乎有点不太新鲜的气味,怕是吃了反而不好。
能否……换一碗?”
钱婆子脸色一沉,声音拔高:“三小姐这是什么话?
大厨房给各院送的饭食都是一锅出来的,怎么就您的那碗不新鲜了?
莫不是病了一场,连舌头都娇贵了?”
她这一嗓子,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厨房里干活的下人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或明或暗地看了过来,脸上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林悠悠要的就是这个“围观效应”。
她也不争辩,只是拿起那碗粥,轻轻晃了晃,然后用一种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带着委屈和困惑的语气,自言自语般喃喃:“奇怪了……这粥米粒沉底,水米分离得这般清楚,米汤还带着点浑浊的酸气……我记得以前在……在一本杂书上看到过,这好像是食物放久了快要变馊的迹象呀?
难道府上的米,是新品种,煮出来就是这样的?”
她声音不大,但条理清晰,点出的现象具体,还扯上了“杂书”增加可信度。
这下,周围看热闹的人眼神都变了。
大家都是常年跟饭菜打交道的,粥好不好,还能看不出来?
只是平日里没人敢像这位三小姐这样,首接点破罢了。
钱婆子脸上挂不住了,她没想到这个一向怯懦的三小姐,病了一场后,不仅敢提要求,还说得出这么一番道道来。
她强辩道:“三小姐可别胡说!
我们大厨房的饭菜向来干净!”
“是吗?”
林悠悠抬起那双因为消瘦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她,“那可能真是我病糊涂,闻错了吧……唉,既然妈妈这么说,那我只好拿回去,若是吃了真有什么不好,也是我自个儿身子不争气,怨不得旁人……”这话听着是退让,实则把“吃了出事你负责”的潜台词甩了回去。
钱婆子气得胸口起伏,但众目睽睽之下,她若真让林悠悠把这明显有问题的粥拿走,万一真吃出毛病,她可担待不起。
更何况,克扣份例是潜规则,摆到明面上就是她的失职。
“算了算了!”
钱婆子不耐烦地挥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对旁边一个烧火的小丫头吼道,“没眼力见的东西!
还不快去给三小姐重新盛碗热粥来!
要稠一点的!”
“是,是!”
小丫头吓得一哆嗦,赶紧跑去盛粥。
很快,一碗冒着热气、米粒明显多了不少的稠粥,连同两个新蒸的白面馒头和一碟看起来正常些的酱菜,放进了食盒。
那碗“馊粥”也被婆子赶紧端走处理了。
“药好了会让人给你们送去。”
钱婆子黑着脸,没好气地说完,转身就走,不想再搭理林悠悠。
“多谢钱妈妈。”
林悠悠目的达到,见好就收,依旧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由春桃扶着,慢悠悠地提着“战利品”离开了大厨房。
走出老远,确认周围没人了,春桃才激动地小声说:“小姐!
您真是太厉害了!
刚才可吓死奴婢了!”
林悠悠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才是,跟这种地头蛇打交道,得讲究策略。”
她看了看食盒里的稠粥,满意地点点头,“看,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以后多学着点,咱们不惹事,但也不能任人欺负。”
主仆二人提着“胜利的果实”往回走。
林悠悠不知道的是,她刚才在大厨房那番“馊饭论”,己经像长了翅膀一样,在仆妇圈里悄悄传开了。
“没想到三病秧子还有这眼力劲儿?”
“怕是兔子急了也咬人吧……以后克扣她份例,可得做得更隐蔽点……”而就在林悠悠离开后不久,一个穿着靛蓝色锦袍、身形挺拔的年轻男子,摇着一把玉骨扇,恰好从厨房院外的回廊经过,无意中听到了几个婆子关于“三小姐识破馊粥”的窃窃私语。
男子脚步微顿,扇子“唰”地一收,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林府三小姐?
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