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吵得人脑仁疼的会场,这会儿所有声音都糊了,隔着层厚东西传过来,听不清具体说啥,就剩一片乱糟糟的嗡。
脑子里也跟着嗡,翻来覆去就那几个词:“脑干出血”、“危急”、“立刻来!”
跟烧红的钉子似的,一下下往脑壳里扎。
得走,现在就走!
身子比脑子先反应过来,猛地就往前冲,也不管前头是谁,胳膊肘使劲往外拐,把挡路的人扒拉到一边。
高跟鞋踩过不知道谁的脚背,也碾过自己掉地上的口红粉饼,嘎吱嘎吱响,她全顾不上了。
“林晚!
你干啥?”
“哎哟!”
“这是咋了?”
后头好像有Amy尖着嗓子喊,还有旁人惊怪的声儿。
她啥也没听进去,就跟后头有恶鬼撵似的,心里就一个念头:跑,赶紧离开这儿,去医院!
从那热烘烘、闹哄哄的地方冲出来,跑到去停车场的长廊,一下子静得厉害,就她高跟鞋砸在地上的声儿,哒、哒、哒,又急又响,跟心跳似的,哐哐撞着胸口。
扎进地下车库,空气味儿一下变了,凉飕飕的,混着点汽油和土腥气,呛得她首想咳。
手抖得不成样,摸了好几下才按开车锁,拉开门一***坐进去,使劲把门摔上。
“嘭!”
世界一下静了。
是真静,静得耳朵里都嗡嗡带响。
刚才那股疯跑的劲儿一下泄了,她瘫在驾驶座上,张着嘴喘气,胸口憋得慌,好像车里的空气都不够用。
眼神没处搁,愣愣地瞅着车内后视镜。
镜子里有个人。
妆化得那叫一个周正,粉底白得匀匀实实,眼皮上闪着亮片片,眼线翘得刚刚好,嘴唇上那口红,红得扎眼,是现在最火的“女王色”。
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亮闪闪的。
这是林晚,“年度最具洞察力策划”林晚,刚在台上风光八面的林晚。
可她瞅着镜子里这张脸,只觉得怪得离谱,陌生得吓人。
这哪是她的脸啊,分明是张面具,画得漂漂亮亮、粘得结结实实的面具,扣在她真脸上。
她这会儿心里头怕得要死,慌得打颤,冰凉凉的,可这张脸呢?
还完美着呢!
还等着去下一场庆功宴呢!
爸都那样了,在医院里说不定……她呢?
顶着这么张跟拍广告似的脸!
胃里猛地一阵翻腾,恶心得慌。
得弄掉!
把这破玩意儿弄掉!
她猛地猫下腰,手在副驾脚底下瞎摸——刚才跑的时候,好像把那奖杯碎块也抓过来了。
手指头碰到个冰凉梆硬还带尖的东西,想都没想就攥住,也不管那碴子拉不拉手,首接往嘴上蹭,使劲刮!
挺疼的,糙拉拉的晶体剌过嘴唇,那红得扎眼的口红被刮花了,糊得到处都是,嘴角和脸上蹭出好几道红印子,脏得要命,看着又滑稽又可怜。
可等她停下手,喘着粗气再看镜子——白搭!
大部分颜色还死死扒在嘴上,反倒因为这通乱刮,晕得更大了,跟唱戏唱花了脸似的。
其他的妆,粉底眼影啥的,更是纹丝不动,牢得很!
她没劲儿了,手一松,那块沾着口红的水晶碎片“当啷”掉在脚垫上。
副驾驶上,那个被她胡乱拼了拼、浑身是裂纹还缺了角的破奖杯,歪歪扭扭靠在座椅上,被安全带铁扣轻轻一碰,发出点轻响。
叮。
跟在笑话她似的。
她拧开钥匙,引擎在车库里嗡嗡转起来。
车灯亮了,照出前头空荡荡的水泥地。
就这么顶着半张精致、半张花了的脸,一张想哭却被面具绷得哭不出来的脸,她一把打方向盘,车子猛地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