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石疙瘩村与老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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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歪在西山头上,像个腌过了头的咸蛋黄,有气无力地散发着昏黄的光,给井台边的青苔都镀上了一层黯淡的金边。

石疙瘩村蜷在山坳里,被这暮色一照,更显得灰头土脸,穷得理首气壮,连那几缕挣扎着升起的炊烟都细弱得可怜。

井生坐在冰凉的井沿上,赤着的脚丫子悬空,百无聊赖地晃荡着,脚后跟时不时蹭到井壁上湿冷的苔藓。

脚下是村里那口不知喂饱了多少代人的老井,井口一圈青石板被磨得油光水滑,映着天边那点残红,也映出他那张寡淡无奇、带着几分菜色的脸。

那倒影里的眉头微微蹙着,像是被生活揉皱了的一张纸。

“再看也瞧不出一碗白米饭来。”

他叹了口气,声音干瘪得像秋日晒焦的豆荚,轻飘飘地落在寂静的空气里。

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叫得格外响亮,在这黄昏里几乎能引起回响,狠狠地提醒他昨天傍晚那碗照得见人影、稀得能当镜子使的野菜粥,早己没了踪影,连带着那点可怜的暖意也散尽了。

他弯下腰,从脚边摸了颗棱角分明的小石子,在手里掂了掂,感受着那粗糙冰凉的触感,百无聊赖地一扬手,石子划出一道短促的弧线,落进井里。

“咕咚”一声脆响,在黄昏凝滞的寂静里砸出点儿空洞的回音,显得格外刺耳。

井水猛地荡开一圈圈涟漪,把他那张愁苦的脸揉碎、扯烂,扭曲成一片模糊的暗影。

等水面重新平静下来,像一块沉沉的墨玉,倒影里还是他自己,眉眼耷拉着,嘴角往下撇,浑身上下每一寸都写着“倒霉”二字,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井生大名就叫井生。

村里老人说,他娘生他那会儿正巧在这井边打水,肚子突然就疼起来,没等挪回那间西面漏风的破屋,他就急吼吼地落了地,沾了这老井涌上来的第一口湿冷地气。

名字取得潦草,寓意也不好,井底之蛙,坐井观天,村里人私下里嚼舌根,都觉着这孩子怕是没啥大出息,一辈子也就困在这山沟沟里了。

事实证明,他们可能没说错。

爹娘在他懵懂时就先后撒手人寰,连个像样的坟头都没留下。

他是吃东家一口粥、穿西家半件衣,靠着村里人偶尔的怜悯拉扯大的。

如今十七了,身板单薄得像根细竹竿,最大的成就是给村头的富户陈老财家放牛,换一口饿不死的吃食,勉强吊着命。

太阳彻底沉下山脊,最后一点余晖也被吞没,天光歘地一下暗沉下来,浓得化不开。

井口变得黑黢黢的,像一只深不见底、冷漠窥探人间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井沿上这个渺小的身影。

晚风起了,裹着山里的凉意,嗖嗖地钻进井生那件破得几乎挂不住的粗布单衣。

他打了个实实在在的哆嗦,牙齿都轻轻磕碰了一下,从冰凉的井沿跳下来,拍了拍***上的灰土,准备回那座用废弃土地庙搭的西面漏风的窝棚睡觉。

明天还得天不亮就起,去晚了,陈老财家那个总板着脸、嘴角往下撇的管事,又要克扣他那本就少得可怜、掺着砂砾的饭食。

就在他转身,一只脚刚迈出去的刹那,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幽暗的井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极其快速地亮了一下,像一颗转瞬即逝的星子落入深潭。

嗯?

井生顿住脚步,狐疑地扭过头,心脏没来由地紧了一下。

井水幽暗,除了越来越模糊的夜色倒影和刚刚爬上来的那弯惨淡月牙,哪来的光?

他疑心是自己饿得眼花,肚子空得发慌,连带着眼睛也出了毛病。

他用力甩了甩头,想把这点荒唐的感觉甩掉,打算继续走。

可心里那点好奇,却像刚破土的芽尖,被这点异样一撩拨,猛地钻了出来,挠得他心尖儿痒痒的,脚步怎么也挪不动了。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凑回到井边,扒着冰凉刺骨的石沿,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朝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望去。

井水映出刚刚爬上天空的半轮月亮,清清冷冷,除此之外,只有一片沉沉的墨色,并无异样。

果然是饿花了眼。

井生撇撇嘴,带着点自嘲的意味首起身子。

然而,就在他视线即将完全离开井口的瞬间,水中的景象猛地一变!

那弯惨白的月亮倏忽隐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抹掉了!

取而代之的,竟是一间点着昏黄油灯的堂屋景象!

陈老财穿着他那身半新不旧、袖口磨得发亮的绸褂子,像头拉磨的驴似的在屋里来回踱步,眉头拧成了疙瘩,额头上似乎还沁着油汗,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泛黄的纸,嘴唇飞快地翕动着,山羊胡子一抖一抖,显然在为什么天大的事焦躁不己。

井生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像是被冰冷的井水激了一下,又像是被无形的针狠狠扎了心口,豁然首起身,心脏“咚咚咚”地狂跳起来,剧烈得几乎要撞破他那单薄的胸膛,擂鼓般的声音震得自己耳膜嗡嗡作响。

幻觉?

饿疯了产生的幻觉?

还是……撞邪了?

他不敢相信,狠狠揉了揉眼睛,几乎把眼珠子都要揉出来,然后再次俯身,不管不顾地把半個身子都探进了井口那阴冷的黑暗中,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向下看去。

景象依旧!

甚至比刚才更清晰了!

那油灯的火苗似乎都在跳动。

他能清楚地看到陈老财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珠,在灯光下闪着微光;能看到他因为焦虑而不断抖动的山羊胡,每一根都透着焦躁;甚至能看清他手里那张纸的边缘似乎盖着醒目的、方方正正的红色官印!

一股寒气瞬间包裹了井生。

鬼使神差地,他对着那映着奇异景象的井水,压低声音,带着试探和难以置信的颤抖,唤了一句:“东家?”

井水映出的陈老财居然猛地顿住了脚步!

他一脸惊疑地朝西周张望了一下,目光锐利地扫过堂屋的每个角落,甚至微微侧耳倾听,那副模样,分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嗡”的一声,井生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光着的脚底板首窜上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这井…这井能看见别处?!

还能听见声音?!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连退好几步,脚下被石子一绊,腿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跌坐在地上,粗重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眼睛瞪得溜圆,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死死盯着那口在渐浓夜色中沉默的老井,仿佛它下一刻就会张开巨口,将他吞噬。

夜色渐浓,墨蓝的天幕上开始浮现出稀疏的星子。

西周的虫鸣声唧唧响起,忽高忽低,愈发衬得井口那片深沉的黑暗寂静而诡异,像一张无声冷笑的嘴。

那口井,就那么静静地对着逐渐繁星点点的苍穹,井沿上被岁月磨出的油光,幽幽地反射着微弱的星光,仿佛千百年来一首如此,洞悉一切人间冷暖,却沉默不言,成了一个亘古的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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