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尘封的印记
窗外,雨势己歇,湿漉漉的空气透过半开的窗缝渗进来,带着柏油路被冲刷后的腥气,也裹挟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寒意——那是从雨夜凶案现场带回来的、属于死亡的余温。
林默独自坐在办公桌前,指间夹着的烟早己燃到尽头,烫得他指节一颤,才恍然回神。
桌上摊着一张拓片,是技术队王坤根据现场照片,用特殊试剂拓印出的那个神秘符号——扭曲的线条像一条挣扎的蛇,又像某种古老图腾的残片,在冷白的台灯下泛着森然的光。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拓片上,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翻涌着另一个模糊的印记。
十年了,父亲林建国“意外”坠楼的卷宗,他曾偷偷看过无数次,案发现场的角落,似乎也有这么一个……类似的符号?
“不可能……”林默低声自语,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他猛地掐灭烟头,起身时带倒了椅子,金属腿与地面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
他需要答案,需要那份被时间尘封的卷宗,来验证这个让他心脏狂跳的猜想。
档案室在办公楼的负一层,常年不见天日,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防虫药剂混合的霉味。
管理员老张头戴着老花镜,正打着哈欠整理文件,见林默火急火燎地闯进来,愣了一下:“林组长?
这么晚了还查案?”
“张叔,我要十年前,我父亲林建国的案子卷宗。”
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就是……那个‘意外’坠楼的案子。”
老张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打量着林默,眼神里闪过一丝同情和了然。
“哟,是小林啊。
你父亲那案子……卷宗我记得锁在最里面的铁柜里,说是悬案,其实早就定了结论。”
他嘟囔着,转身从一排厚重的铁柜里翻找钥匙,“唉,老林是个好警察,可惜了……”林默没接话,只是紧盯着老张翻动卷宗的手。
铁柜的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股更浓重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
老张从最底层抽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上面的标签己经泛黄发脆,用钢笔写着的“林建国 意外死亡案 2014”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林默的视网膜上。
他几乎是抢过档案袋,指尖触到纸张的瞬间,一股冰凉的电流窜遍全身。
档案袋很轻,却又重得像一座山。
他快步回到办公室,反锁上门,将档案袋放在桌上,深吸了一口气,才颤抖着解开绳结。
泛黄的卷宗纸页散发出岁月的味道,林默小心翼翼地翻开,目光扫过现场照片、尸检报告、证人笔录……一切都和他记忆中一样,官方结论是“雨夜追凶时失足坠楼”,证据链看似完整,却处处透着他当年就察觉到的违和感。
他的手指划过最后一页的现场细节图,心脏骤然一缩——在坠楼点附近的墙壁角落,一个用暗红色颜料(后被鉴定为死者血迹混合雨水)绘制的符号,赫然映入眼帘!
那线条,那结构,那扭曲的弧度……和王坤刚拓印出的雨夜凶案现场符号,几乎一模一样!
“轰——”林默只觉得脑中一声炸响,所有的怀疑、试探、自我否定,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不是错觉!
十年前的旧案,和如今的雨夜凶案,被这个跨越时空的罪恶印记,死死地绑定在了一起!
他猛地将新案的拓片铺在旧案的现场图旁,两张纸几乎严丝合缝地重叠,符号的每一个拐点、每一处凹陷都精准对应。
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比解剖室的冷气更甚——这不是模仿作案,更像是同一股黑暗力量,在时隔十年后,再次伸出了它的獠牙。
“父亲……”林默的眼眶有些发热,他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锐利。
他不能再被情绪左右,他是刑警林默,不是那个失去父亲的孩子。
他重新审视着两个符号,试图从这诡异的图案中破译凶手的密码。
线条的走向、比例、隐藏的几何结构……他拿出纸笔,开始勾勒、分析,脑海里飞速闪过苏晴解剖时提到的“未知药物”、“诡异伤口”,以及现场死者同样离奇的死状。
“药物……伤口……符号……”林默喃喃自语,将线索串联起来。
凶手在十年前用了某种手法制造了“意外”,十年后故技重施,甚至留下了相同的标记,这绝不是简单的复仇或挑衅,更像是一种……仪式?
或者,是对某个“规则”的宣告?
他的目光扫过卷宗里的“意外”结论,又想起父亲生前曾隐约提过的“承宇集团水很深”。
承宇集团,赵承宇……那个在江城只手遮天的儒雅企业家,会不会就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父亲当年的“意外”,是不是因为触碰到了他的利益?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林默心中成型:父亲的死,根本不是意外,而是谋杀!
而这次的雨夜凶案,是凶手在十年后,再次向他,或者向这个城市,发出的警告——或者说,是某种挑衅。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林默的思绪,门外传来苏晴清冷的声音:“林队,还没走?
我把死者体内药物的初步检测报告带来了。”
林默迅速将旧案卷宗和拓片收起,压在一堆文件下面,定了定神才开口:“进来吧。”
苏晴推门而入,身上还带着解剖室的消毒水味,她将一份报告放在桌上:“死者体内的未知药物成分很复杂,初步判断是一种新型的神经抑制剂,能快速麻痹中枢神经,造成类似猝死的假象,但会在特定条件下留下特殊的代谢物。
我们正在和省厅的实验室合作,争取尽快破解配方。”
她的目光落在林默略显苍白的脸上,微微蹙眉:“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又想起你父亲的案子了?”
林默沉默了一下,抬头看向苏晴,眼神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苏晴,你看这个。”
他将新案的符号拓片推到苏晴面前,又从文件堆下抽出旧案的卷宗,翻开现场图,“十年前,我父亲的‘意外’现场,也有这个符号。”
苏晴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拿起拓片和卷宗仔细比对,脸上的震惊毫不掩饰:“这……这怎么可能?!”
她猛地抬头,看向林默,“你的意思是,你父亲的死,和这次的案子……我需要你的帮助,苏晴。”
林默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解剖报告里的伤口特征、药物成分,结合这个符号,还有我父亲的旧案……这背后一定有一个庞大的犯罪网络,而我们现在,只摸到了它的冰山一角。”
苏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着林默眼中的火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药物的分析我会加急,另外,死者的伤口形态,我总觉得有点眼熟,像是某种……特定工具造成的,但我暂时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
“特定工具……”林默重复着这几个字,脑海里飞速运转。
他看向窗外,江城的霓虹在雨雾中晕染开模糊的光晕,那些光鲜亮丽的高楼背后,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黑暗?
赵承宇的承宇集团,就像一颗毒瘤,扎根在城市的经济命脉里,用资本和权力编织着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王坤那边,网络追踪的进展怎么样?”
林默问道。
“他还在加班,试图从死者的社交网络和消费记录里找到线索,但死者的数字痕迹被人刻意清理过,进展很慢。”
苏晴回答。
林默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仿佛能看到黑暗中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他低声说,“凶手既然敢留下符号,就不怕我们发现关联。
这更像是一种……炫耀,或者说,是在向我们宣战。”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苏晴,药物、伤口、符号,这三个点是突破口。
王坤负责深挖死者的社会关系和数字痕迹,尤其是和十年前可能有关联的人或事。
我会重新梳理我父亲的旧案,看看当年被忽略的细节。”
苏晴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把你能想到的所有关于伤口和药物的信息,随时同步给我。
另外,留意一下承宇集团近期的动向,尤其是和生物科技、药物研发相关的业务。”
林默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苏晴应下,转身离开。
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林默一人,他重新拿起那份尘封的卷宗,指尖拂过父亲的照片,照片上的人笑容温和,眼神坚定。
“爸,我一定会找到真相。”
林默在心里默念,“不管这背后是谁,不管有多危险,我都会把他们揪出来,让阳光照进这深渊。”
他将卷宗和拓片仔细收好,锁进抽屉。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江城的繁华之下,暗流汹涌。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王坤的电话:“王坤,帮我查一个人……赵承宇,承宇集团的董事长。
我要他十年前的所有公开活动记录,还有他旗下所有关联公司的详细信息,尤其是和医药、生物有关的。”
电话那头的王坤愣了一下,随即应道:“明白!
林队,你怀疑……执行命令。”
林默打断他,语气冰冷,“记住,动作要快,也要隐蔽。”
挂掉电话,林默走到窗边,点燃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他仿佛看到那个神秘的符号在黑暗中缓缓旋转,变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江城、将他的过去和现在,都牢牢困在其中。
“游戏开始了。”
他低声说,眼神里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我倒要看看,这深渊究竟藏着怎样的罪恶。”
夜色深沉,唯有重案组的灯光,固执地亮着,如同黑暗中一点不屈的火种,等待着燎原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