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绝望的退学通知书
陈默站在答辩教室门口,廉价西装袖口下,腕骨被自己掐得生疼。
门内隐约传来导师徐教授冰冷的声音:“……证据确凿,影响恶劣……”他闭上眼,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旧书页的气息涌入鼻腔。
三天前,当周少豪把那个装着五千块钱的信封推过来时,他就该知道这是个陷阱。
“帮我搞定张教授的课题数据,毕业的事我替你摆平。”
周少豪嘴角噙着笑,腕上那块百达翡丽在实验室惨白的灯光下反着刺目的光。
陈默拒绝了,他需要钱,母亲的尿毒症像个无底洞,但他更清楚周少豪要的数据涉及非法基因样本交易。
现在,报应来了。
“陈默,进来!”
徐教授的声音像淬了冰。
他推开门,三十多道目光瞬间钉在他身上。
讲台投影幕布上,赫然展示着两篇论文的查重对比——他那篇关于端粒酶研究的毕业论文,与一篇发表于国际期刊《Cell》子刊的论文核心数据高度雷同。
鲜红的相似度标识:87.3%。
“解释一下?”
徐教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
他身边站着系主任,脸色铁青。
陈默喉咙发干,视线扫过台下。
周少豪坐在后排角落,悠闲地转着一支镶嵌蓝宝石的万宝龙钢笔,笔帽顶端那颗幽蓝的石头,像一只冰冷的眼睛。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碰撞,周少豪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随即低头,用那支昂贵的钢笔在精致的皮质笔记本上随意划拉着什么,姿态闲适得如同在欣赏一出与己无关的闹剧。
“数据是我独立实验得出的,”陈默强迫自己声音平稳,“原始记录本在实验室B区17号柜,密码0915。
实验日志有每天的操作记录和仪器自动生成的原始数据文件……不用找了。”
系主任冷冷打断,将一个黑色封皮的记录本摔在讲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陈默的心脏跟着那声音猛地一沉——那是他的实验记录本!
“今早实验室失窃,你的柜子被撬,记录本被撕毁了关键几页。
剩下的,”他翻到中间,几页纸张被粗暴地撕去,留下狰狞的锯齿状边缘,“无法证明数据的连续性。
而巧合的是,《Cell》那篇论文通讯作者所在的实验室,上周刚发函询问过我们是否有相关研究,他们怀疑数据泄露。”
荒谬的巧合!
周少豪的手笔!
陈默猛地看向后排。
周少豪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抬起头,冲他耸了耸肩,摊开手,做了个无奈又带着几分轻佻的表情。
那支蓝宝石钢笔被他夹在指间,笔尖朝下,轻轻点着桌面,笃,笃,笃,像在敲响丧钟。
“我没有抄袭!”
陈默的声音拔高,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是周少豪!
他想要我的原始数据,我拒绝了,他就……陈默!”
徐教授厉声喝止,脸上是混合着失望和痛心的复杂表情,“指控同学需要证据!
周少豪同学家境优越,有什么理由觊觎你的数据?
倒是你……”他顿了顿,语气沉痛,“你母亲重病,经济困难我们都知道,但这不能成为学术不端的借口!
压力再大,底线不能丢!”
“是啊,听说欠了不少钱……平时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穷疯了吧,连《Cell》的文章都敢抄……”细碎的议论声如同冰冷的针,密密麻麻扎进耳朵里。
陈默站在那里,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中。
他看向导师,导师避开了他的目光;看向系主任,对方眼神只有冰冷的公事公办;再看周少豪,对方正微微前倾身体,对旁边一个打扮入时的女生低声说着什么,引得女生掩口轻笑。
那支万宝龙钢笔被他随意插回西装胸前的口袋,蓝宝石的光芒在昏暗的教室角落幽幽一闪,像魔鬼的嘲弄。
“经学院学术委员会紧急会议裁定,”系主任的声音宣判了最终结果,“陈默,学号201902034,因严重学术不端行为,予以开除学籍处分!
立即生效!
相关材料己上报教育部学位中心备案!”
轰——仿佛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开,陈默眼前猛地一黑,踉跄一步扶住旁边的桌子才没倒下。
开除……备案……这意味着他的人生履历上将永远烙上这个污点。
母亲期盼的眼神,病床上枯槁的手,巨额欠款的单据……所有支撑他熬过无数个实验室通宵的画面,在这一刻轰然崩塌,碎成齑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令人窒息的教室的。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他沉重的脚步声在回荡。
雨更大了,泼天盖地,将世界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幕之中。
他没有伞,就这么一头扎进冰冷的雨里。
雨水瞬间浇透了他单薄的西装,紧贴在皮肤上,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哆嗦,却浇不灭胸腔里那股烧灼般的屈辱和愤怒。
刚走出教学楼没几步,口袋里的老旧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屏幕亮起刺目的光——是催债公司那个熟悉的、尾号“666”的号码。
他按下接听键,还没放到耳边,一个粗粝暴躁的男声就炸响:“陈默!
***聋了?
三天!
最后三天!
八十万!
连本带利!
再看不到钱,老子就去医院找你那个半死不活的妈聊聊!”
声音大得连哗哗的雨声都盖不住。
“虎哥,再宽限几天……”陈默的声音嘶哑,几乎被雨声淹没,“我刚……刚被开除了是吧?
哈哈哈!”
对方发出一阵刺耳的狞笑,显然消息灵通,“老子早知道了!
没钱?
行啊!
城西‘夜色’酒吧缺个刷马桶的,一晚上五百,干不干?
干够一千六百晚,债就清了!
要不要老子给你介绍介绍?”
污言秽语像毒蛇一样钻进耳朵。
陈默死死攥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带来一阵酸涩的刺痛。
他猛地挂断电话,狠狠地将手机摔向湿漉漉的地面!
塑料外壳瞬间崩裂,电池弹飞出去,屏幕闪烁几下,彻底熄灭。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胸腔剧烈起伏,对着漫天大雨发出无声的嘶吼。
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脸颊、脖颈不断流下,浸透了里层的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失魂落魄地回到那个位于城中村顶楼的出租屋,铁质的楼梯扶手锈迹斑斑,每踏一步都发出不堪重负的***。
狭窄的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隔壁廉价外卖混杂的气息。
钥匙在生了锈的锁孔里费劲地转动了好几圈,才“咔哒”一声打开。
不到十平米的房间,像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一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掉漆的书桌紧挨着床沿,上面堆放着厚厚的专业书籍和写满公式的演算纸,一盏光线昏黄的台灯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墙角,一个老旧的行李箱敞开着,里面是几件洗得发白的换洗衣物。
唯一的窗户正对着另一栋楼的墙壁,距离近得能看清对面墙皮剥落后的砖块纹理,昏暗的天光被挤压成一道惨白的细线,吝啬地投射进来。
湿透的西装被他胡乱脱下,随手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洇开一大片深色的水渍。
饥饿感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胃部。
他拉开那个摇摇晃晃的塑料小床头柜抽屉,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半包不知何时拆开的廉价饼干,碎成了渣。
他烦躁地关上抽屉,目光扫过墙角那个蒙尘的迷你小冰箱——房东留下的旧货,制冷时噪音像拖拉机,他平时很少用。
一丝渺茫的希望驱使他走过去,拉开了冰箱门。
一股混合着灰尘和过期食物气息的怪味扑面而来。
冰箱内壁结了层厚厚的白霜,照明灯坏了,里面一片昏暗。
他摸索着,指尖触到角落一个硬硬的纸盒。
拿出来一看,是一盒蒙着灰尘的利乐包装牛奶。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他勉强辨认着包装上的字迹。
“星穹乳业”的Logo依稀可见,下面一行小字标注着生产日期——己经是整整一年前了。
保质期六个月的字样像冰冷的嘲讽。
盒身摸起来鼓胀胀的,显然内部己经变质产生了气体。
过期一年……星穹乳业……陈默模糊记得这家本地奶企几年前因为一次严重的质量事故倒闭了,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好像还牵扯到什么实验室数据造假……绝望和自暴自弃的情绪像潮水般涌上心头,淹没了最后一丝理智。
学业毁了,前途没了,巨额债务像山一样压着,母亲还在医院里等着钱……这操蛋的世界,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他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低吼,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劲,用力撕开包装盒的折角,仰起头,将里面黏稠、结块、散发着强烈酸腐气味的液体,猛地灌进喉咙!
难以形容的恶臭和滑腻感瞬间充斥了口腔和鼻腔,像吞下了一口***的沼泽淤泥。
强烈的恶心感让他几乎立刻就要呕吐出来。
他死死捂住嘴,身体因为反胃而剧烈地痉挛、佝偻着。
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苍蝇在疯狂振翅。
他踉跄着扑倒在冰冷的、散发着霉味的水泥地上,视线开始剧烈地摇晃、扭曲。
天花板角落那片熟悉的、水渍形成的黄褐色霉斑,在视野中疯狂地旋转、放大,扭曲成一片令人眩晕的漩涡。
漩涡深处,不再是单调的霉斑颜色,而是爆发出无数道刺眼、混乱、狂舞的幽蓝色线条!
它们像疯狂的电子流,又像解体的数据洪流,毫无规律地疾驰、碰撞、炸裂,填满了整个意识空间,发出无声却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
……%&ERROR#…………&*%载体……匹配…………$%#初始化…………Life Simulator Beta……Loading……破碎、扭曲、完全无法理解的字符和代码碎片,如同失控的瀑布,在那片幽蓝的、无边无际的数据深渊中疯狂冲刷、闪烁、湮灭……意识被这狂暴的信息洪流彻底撕碎、吞没,沉入冰冷的、永恒的黑暗深渊。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铅灰色的雨幕,瞬间照亮了这间破败小屋,也照亮了地上那个空瘪扭曲的牛奶盒——“星穹乳业”的标识在电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紧随而来的炸雷,震得整栋老旧的楼房都在簌簌发抖,淹没了屋内最后一丝微弱的挣扎声息。
只有地板上那滩浑浊的过期奶渍,在闪电的余光中,反射着冰冷而绝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