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电梯无声上行。
金属墙壁映出我们一行人扭曲的倒影。
父亲站在最前，背脊挺直，试图维持他摇摇欲坠的权威。
陈美凤紧挨着他，脸上的笑容像是用胶水粘上去的。
梁佳则缩在角落，眼神躲闪，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我站在他们身后，平静地看着数字不断跳动。
“叮——”
顶层到了。
电梯门滑开，外面是铺着厚重地毯的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红木***门。
会议室。
门口站着父亲的助理，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年轻男人。
他看到我们，立刻躬身：“董事长，夫人，大小姐……梁小姐，各位董事已经到齐了。”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短暂停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父亲嗯了一声，整了整领带，率先推开那扇沉重的门。
会议室里，椭圆形的长桌旁坐满了人。
大多是些头发花白或半白的中年男人，也有几个相对年轻的面孔。
空气中弥漫着雪茄、古龙水和一种压抑沉闷的气息。
当我和陈美凤、梁佳跟在父亲身后走进去时，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惊讶，疑惑，审视，不满……各种情绪在那些精于算计的脸上闪过。
显然，我的出现，以及陈美凤母女的出现，并不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父亲走到主位，没有立刻坐下。
他环视一圈，清了清嗓子，试图掌控局面。
“各位，今天临时召集大家，是有几件重要的事情需要通报。”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首先，关于与瑞科集团的战略合作……”
他刚起了个头，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带着明显的不悦。
“梁董，合作的事情先放一放。”
说话的是坐在他左手边第一个位置的男人，大约六十岁上下，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眼神锐利，是副董王建山，陈美凤的那位表叔。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敲着桌面，目光却直直地落在我身上。
“是不是应该先介绍一下这位……不速之客？”
他用了“不速之客”这个词。
毫不掩饰的敌意。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紧绷。
所有董事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集中在我身上。
父亲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王建山会如此直接地发难。
陈美凤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堆起惯有的假笑：“王叔，您误会了，这是桑桑，宏远的女儿，您以前见过的，她刚从国外留学回来……”
“留学回来？”王建山嗤笑一声，打断她，眼神里满是讥讽，“留学回来就能坐在梁氏集团的董事会里？就能一句话终止集团至关重要的战略合作？梁太太，你这女儿，好大的威风啊！”
他这话，既是冲我，也是冲着父亲和陈美凤。
指责他们公私不分，把家里那点破事带到董事会来。
梁佳被这阵仗吓得往后缩了缩，紧紧抓住陈美凤的胳膊。
父亲的脸色已经黑得能滴出水来。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解释：“王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桑桑她……”
“梁董。”我向前一步，走到长桌旁，打断了父亲的话。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
我迎视着王建山那双充满审视和敌意的眼睛，语气平静无波。
“自我介绍一下，梁桑。”
“目前，持有梁氏集团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
“是集团唯一的，绝对控股股东。”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王建山敲击桌面的手指僵在半空。
他脸上的讥讽和傲慢瞬间凝固，然后像破碎的玻璃一样，寸寸裂开，露出底下难以置信的惊骇。
其他董事也全都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看我，又看看脸色铁青的梁宏远，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百分之五十一？
绝对控股？
这怎么可能？！
梁宏远才是董事长，他手里的股份也才百分之三十左右！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黄毛丫头，怎么可能拥有超过一半的股份？
“不可能！”王建山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我，“你胡说八道！梁氏的股份构成我很清楚！你哪里来的百分之五十一？！”
“王董，”我看着他，眼神没有丝毫退让，“需要我现在就调出股权登记中心的备案记录，投影给大家看吗？”
我拿出手机，作势要操作。
王建山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
其他董事也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会议室里一片嗡嗡声。
“安静！”父亲猛地低吼一声，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无力。
他看向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愤怒，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他大概直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我手里握着的，是怎样一张足以颠覆一切的王牌。
“桑桑……”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就算你持有股份，终止合作也不是小事，关系到集团的未来发展，你不能如此儿戏！”
“儿戏？”我重复着这个词，觉得无比讽刺。
我抬起眼，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董事。
“那么，请问各位，在决定集团重大合作项目时，是否应该对项目负责人的品行和能力，进行最基本的考察和评估？”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脸色惨白的梁佳身上。
“据我所知，促成与瑞科合作的负责人，是梁佳小姐。”
“而就在昨天，这位梁佳小姐，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于公开场合污蔑我偷窃珠宝，试图毁坏我的个人声誉。”
“并且，在昨晚深夜，她携带专业工具，试图撬锁闯入我的私人房间，行为可疑，意图不明。”
我顿了顿，看着董事们骤变的脸色，缓缓拿出手机。
“需要我播放一下昨晚的监控录像，让大家亲眼看看，我们这位‘能力出众’的项目负责人，私下里是什么样子吗？”
梁佳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猛地躲到陈美凤身后，浑身发抖。
陈美凤也慌了神，急忙道：“不是的！那是误会！佳佳她只是……”
“梁太太！”王建山厉声打断她，脸色难看至极，“这里不是你解释家务事的地方！”
他转而看向我，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就算梁佳行为有失妥当，也不能成为你单方面终止合作的理由！瑞科集团是国际巨头，单方面违约，我们需要支付天价赔偿！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赔偿？”我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王董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不是我们违约。”
我抬起手，艾米立刻从会议室角落站起身，将几份文件分发到每一位董事面前。
“这是瑞科集团那位与梁佳小姐‘私交甚密’的副总，收取不正当利益的部分证据，以及资金往来路径。”
“根据合作协议中的道德条款，因我方人员行贿、利益输送等不端行为导致合作无法继续或对合作方声誉造成损害的，我方有权单方面终止合作，并保留追究对方及我方涉事人员法律责任的权利。”
我看着王建山瞬间煞白的脸，一字一句道：
“需要承担赔偿责任的，恐怕不是我们。”
“而是那位收了钱的副总，以及……”
我的目光，像冰冷的刀子，掠过瑟瑟发抖的梁佳，和面无人色的陈美凤。
“我们这位，‘能力出众’的项目负责人。”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只剩下董事们翻动文件纸张的哗啦声，和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王建山看着手里的文件，手指微微颤抖，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反驳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铁证如山。
他还能说什么？
为梁佳辩解？那等于把自己也拖下水。
父亲梁宏远猛地转过头，死死盯住陈美凤和梁佳，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震惊和暴怒。
“这……这是真的？！”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陈美凤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再也维持不住那虚伪的体面，哭喊道：“宏远！不关我的事啊！是佳佳她……她也是一时糊涂！她都是为了公司好啊！”
梁佳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只会躲在陈美凤身后呜呜地哭。
乱了。
全乱了。
我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看着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董事们或惊或怒或心虚的嘴脸。
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只有一种冰冷的快意。
这才只是开始。
我走到主位旁边，那里原本属于董事长的位置。
父亲还僵硬地站在那里。
我看着他，平静地开口。
“梁董，看来，今天的会议，需要换个人来主持了。”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眼神里，最后一点侥幸，彻底碎裂。
我拉开椅子，缓缓坐下。
目光扫过全场。
“现在，会议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