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电梯里光洁的镜面，映出我和裴泽轩的身影。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嘴角带笑，眼神明亮的女孩，感觉有点陌生。
这才是真正的我，萧依苒。
不是那个说话磕磕巴巴，眼神躲躲闪闪，活在裴泽宇阴影下的「小结巴」。
「开心了？」身边的裴泽轩突然开口，低沉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转过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睛。
「嗯，」我用力点头，「开心得想放鞭炮庆祝一下。」
他被我逗笑了，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出息。」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地库，门缓缓打开。
裴泽轩牵着我的手，走向他那辆黑色的宾利。
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我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像一滩烂泥一样陷在柔软的真皮座椅里。
刚才在包厢里有多紧张，现在就有多松弛。
肾上腺素褪去后，一阵疲惫感涌了上来。
裴泽轩没有立刻开车，他侧过身，帮我把散落在脸颊的一缕碎发拨到耳后。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我的皮肤，带来一阵轻微的战栗。
「累了？」他问。
「有点。」我老实承认。
演了一年多的戏，今天终于杀青了，能不累吗？
「后悔吗？」他又问。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后悔当初为了裴泽宇，把自己伪装成那副模样吗？
我想了想，摇摇头。
「不后悔。」我说，「如果我不这么做，可能一辈子都看不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且……」
我顿了顿，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如果我不这么做，可能也遇不到你。」
裴泽轩的眼神柔和了下来，他俯身过来，在我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傻瓜。」
车子缓缓驶出地库，汇入城市的车流。
窗外的霓虹灯一盏盏掠过，在车内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我侧头看着裴泽轩专注开车的侧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比裴泽宇更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其实，我认识裴泽轩，比认识裴泽宇还要早。
一年前，我刚刚转学到A大，人生地不熟，心里充满了不安。
我从小就是个学霸，但也因为太「独」，不爱参与集体活动，没少被排挤。
为了在新环境里能清净一点，我下意识地给自己套上了一个保护壳。
我开始刻意放慢语速，说话时眼神闪躲，表现得胆小又怯懦。
果然，这个方法很管用。
大家看我像个「小可怜」，虽然背后会议论，但当面都还算客气，也没人再拉着我去做那些我不想做的事。
就在我以为大学四年可以这么清静地度过时，裴泽宇出现了。
他是学校的焦点，走到哪里都自带光环。
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我这个「小结巴」，觉得新奇，便开始对我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送花，送零食，在宿舍楼下弹吉他唱歌，所有偶像剧里的浪漫桥段，他都给我演了一遍。
说实话，没有哪个女孩能抵挡得住这样的攻势。
我动心了。
我以为他是我的救赎，是那个能看到我伪装下真心的人。
于是，我默认了这段关系。
我第一次见到裴泽轩，是在学校的图书馆。
那天，我正在书架前找一本关于古典建筑的书，一个不小心，把最顶层的一摞书给碰了下来。
我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想去接，结果自己也跟着失去了平衡。
就在我以为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时，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扶住了我的腰。
我惊魂未定地回头，就看到了裴泽轩那张温和带笑的脸。
他已经毕业多年，那天是回学校给教授送资料。
「小心点。」他说着，轻松地帮我把掉下来的书一本本捡起来，放回原处。
我当时还沉浸在「结巴」的人设里，红着脸，小声地对他说了句：「谢、谢谢。」
他看着我，眉毛微微挑了一下，没有像别人那样露出好奇或者同情的目光，只是很自然地笑了笑：「不客气。」
后来，我又在学校里偶遇过他几次。
他是A大的杰出校友，裴氏集团的继承人，经常会被邀请回来做讲座。
每次见到我，他都会主动跟我打招呼，像个邻家大哥哥一样，问我学习怎么样，习不习惯。
真正让他发现我的秘密，是在一次裴泽宇的生日派对上。
那次，裴泽宇也带我去了，同样是把他的一帮朋友叫到KTV。
我在那种吵闹的环境里待得头疼，就借口去洗手间，跑到走廊尽头的阳台透气。
我最好的闺蜜给我打来电话，吐槽她那个不争气的男朋友。
我听着她在那边哭诉，一时忘了伪装，火力全开地帮她分析，痛骂那个渣男。
「这种男人你还留着过年吗？赶紧分！让他带着他那点破事圆润地滚蛋！
你听我的，明天就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他要是敢来找你，你就……」
我正说得起劲，一回头，就看见裴泽轩站在我身后不远处，手里还端着两杯果汁，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
我当时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石化了。
完了，露馅了。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下是真的结巴了。
他没有戳穿我，只是把其中一杯果汁递给我。
「骂累了吧？喝点东西，润润嗓子。」
我接过果汁，尴尬得脚趾都能在地上抠出三室一厅。
「你……你都听到了？」我小声问。
「嗯，」他点点头，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夜景，「中气十足，逻辑清晰，很有说服力。」
我的脸瞬间爆红。
「我……」
「为什么要装结巴？」他替我说完了我想问又不敢问的话。
那天晚上，我就像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树洞，把我的不安，我的伪装。
以及和裴泽宇在一起后的种种矛盾，全都告诉了他。
他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也没有评价我。
等我说完，他才开口：「依苒，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
真正的你，比那个小结巴要可爱一万倍。」
从那天起，我们成了秘密的朋友。
他会给我发消息，问我今天开不开心。
他会在我因为裴泽宇的忽略而难过时，不动声色地安慰我。
他会告诉我，裴泽宇又跟哪个学妹传出了绯闻，让我不要当真。
他像一束光，照亮了我原本灰暗压抑的生活。
我渐渐发现，我对裴泽宇那点最初的心动，早已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消磨殆尽。
而我对裴泽轩的依赖和信任，却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另一种更深刻的感情。
是裴泽轩鼓励我，让我不要再伪装下去。
「你值得被好好对待，而不是成为别人满足虚荣心的工具。」他是这么对我说的。
所以，才有了今晚的这场「摊牌」。
「在想什么？」裴泽轩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车子已经停在了他市中心的公寓楼下。
我转头看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裴泽轩，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
他解开安全带的动作一顿，然后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我理直气壮地说，「不然你干嘛对我那么好？还鼓励我跟裴泽宇分手。」
他轻笑一声，俯身过来，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尖。
「萧依苒，」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蛊惑。
「我不仅想让你跟他分手，我还想……让你成为我的。」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