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危险的平衡
"物理老师的声音把程小雨从走神中惊醒。
她慌乱地站起来，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老师在问什么。
教室里响起几声窃笑，她的耳根烧了起来。
"对不起，我...""坐下吧。
"老师失望地摇摇头，"最近注意力不集中啊，这可不像你。
"程小雨低着头坐下，余光瞥见林晓阳在向她做鬼脸。
自从上周去了游戏厅后，她们己经逃了三次课，去了网吧、音乐商店，甚至溜进过一家酒吧——虽然很快就被保安认出来赶了出去。
下课铃响，林晓阳立刻凑过来："今天下午...""不行，"程小雨打断她，"我不能再逃课了。
下周就要月考...""月考算什么？
"林晓阳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我发现一个超棒的涂鸦墙，我们可以去...""晓阳，"程小雨咬了咬嘴唇，"我真的需要复习。
我...我妈妈会检查我的成绩。
"林晓阳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随便你吧，好学生。
"看着林晓阳转身离去的背影，程小雨心里一阵刺痛。
她知道自己在朋友和学业之间摇摆不定，但就是无法彻底拒绝林晓阳带来的那种***和自由。
放学后，程小雨独自留在教室复习。
天色渐暗，她打开台灯，强迫自己专注于面前的数学题。
但那些数字和符号却像蚂蚁一样在纸上爬行，怎么也进不了脑子。
她的思绪不断飘向林晓阳——她现在在哪？
和谁在一起？
会不会生自己的气？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程小雨抬头，看见林晓阳倚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两罐可乐。
"给你。
"林晓阳走过来，把一罐可乐放在程小雨桌上，"冰的。
"程小雨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她拉开拉环，气泡喷涌而出，溅了几滴在试卷上。
"小心点！
"林晓阳笑着抽了张纸巾给她，"看你那紧张样。
"两人安静地喝着可乐。
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给教室镀上一层金色。
"其实..."林晓阳突然开口，"我知道你压力很大。
你爸妈肯定指望你考重点高中吧？
"程小雨点点头。
她的母亲是纺织厂女工，父亲是下岗职工，家里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我爸妈离婚了，"林晓阳盯着可乐罐，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谁都不想要我。
所以我转学来跟奶奶住。
"程小雨震惊地看着朋友。
这是林晓阳第一次谈起自己的家庭。
"对不起，我不知道...""干嘛道歉？
"林晓阳抬起头，又恢复了那种满不在乎的表情，"我觉得挺好的，自由自在。
不过..."她顿了顿，"我理解你为什么不能一首陪我疯。
你有你的路要走。
"程小雨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林晓阳的手腕："我们可以...平衡好？
学习和玩的时间？
"林晓阳歪着头想了想，突然露出标志性的狡黠笑容："那说好了，周末我带你去个地方，平时你好好学习，成交？
""成交。
"程小雨微笑着点头。
然而平衡远比想象中困难。
接下来的两周，程小雨白天拼命学习，周末则跟着林晓阳探索城市的每个角落。
她们在废弃的铁轨上涂鸦，在午夜的天桥上大声唱歌，在便利店里尝试各种奇怪的饮料搭配。
每次冒险都让程小雨感到前所未有的鲜活，但回到学校后，她越来越难以集中注意力。
月考成绩出来的那天，程小雨盯着成绩单上"班级第十五名"的字样，感到一阵眩晕。
她从未掉出过前三名。
"程小雨，"班主任在课后叫住她，"能谈谈吗？
"办公室里，班主任推了推眼镜："你最近状态不太对劲。
各科老师都反映你上课走神，作业质量也下降了。
"程小雨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
"是因为那个新同学吗？
"班主任叹了口气，"林晓阳的档案我看过，她是个聪明的孩子，但...不太适合做朋友。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程小雨猛地抬起头："老师，晓阳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班主任摆摆手，"但中考只剩三个月了。
你的目标是市一中吧？
以现在的成绩..."班主任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程小雨头上。
走出办公室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林晓阳发来的消息："老班训你了？
别理她！
我发现一个超酷的地下乐队今晚演出，去不去？
"程小雨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
她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应该回家复习，应该回到那个乖学生的轨道上。
但内心深处，那个被压抑了十五年的声音却在尖叫：去吧！
再放纵一次！
"好。
"她回复道，随即又补充，"但这是我最后一次逃课了，真的。
"林晓阳回复了一个笑脸和一连串的爱心。
那天晚上的乐队演出在一个昏暗的地下室举行。
震耳欲聋的音乐，拥挤的人群，混合着酒精和汗水的气味，一切都让程小雨头晕目眩。
但她却奇怪地感到一种归属感——在这里，没有人会评判她的成绩、她的家庭、她的衣着。
她只是人群中的一个影子，自由而匿名。
演出结束后，两个女孩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兴奋地讨论着刚才的音乐。
林晓阳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远处："看！
日出！
"东方的天空确实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程小雨这才意识到，她们竟然玩了一整夜。
一种混合着罪恶感和兴奋的情绪在她胸口膨胀。
"我得回家了，"她突然说，"我妈妈会发现的...""等等！
"林晓阳拉住她，"再陪我去个地方，就一会儿！
"程小雨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林晓阳带着她来到一座废弃的水塔前，熟练地爬上了锈迹斑斑的铁梯。
"上来！
"她在上面喊道，"这里的视野超棒！
"程小雨战战兢兢地爬上水塔。
当她在林晓阳身边坐下时，整个城市尽收眼底。
初升的太阳给建筑物镀上一层金边，晨雾像轻纱一样笼罩着街道。
"漂亮吧？
"林晓阳得意地说，"这是我的秘密基地。
"程小雨点点头，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小雨，"林晓阳突然严肃起来，"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学习？
为了考好高中？
然后好大学？
然后找个好工作？
最后老了等死？
"程小雨愣住了。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她的人生规划里，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好成绩，好学校，好工作。
"我觉得，"林晓阳继续说，眼睛盯着远方，"人生应该活得像这日出一样，灿烂而短暂，而不是像..."她指了指远处冒着白烟的工厂烟囱，"像那玩意儿，又长又无聊。
"程小雨没有回答。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和林晓阳来自完全不同的世界。
对她来说，学习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而对林晓阳，生活本身就是一场随时可以重来的游戏。
回家路上，程小雨的手机响了。
是母亲打来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虑："小雨？
你在哪？
老师说你昨天没去补习班！
""我...我在同学家复习，忘了告诉您。
"程小雨撒谎道，心跳如鼓。
"马上回家！
"母亲的声音变得严厉，"你爸爸...他昨晚又喝醉了，今天没去上班。
我们需要谈谈。
"挂断电话，程小雨的脸色变得苍白。
林晓阳担忧地看着她："怎么了？
""我得回去了。
"程小雨低声说，"我爸妈...他们发现了。
"林晓阳咬了咬嘴唇："要我陪你吗？
"程小雨摇摇头。
她知道父亲醉酒后的样子，不想让朋友看到那个不堪的家。
"那...周一见？
"林晓阳不确定地问。
程小雨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周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