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五,是个太监。我正陪着主子,废后娘娘姬瑶,在冷宫养老。我觉得我们很惨,
被克扣份例,被新来的小人欺负,眼看就要冻死饿死。娘娘却一点不慌,
每天不是琢磨着怎么给白菜除虫,就是嫌弃我烧的洗澡水不够热。直到那天,
当朝宰相带着御林军闯进我们的小破院子,说边关告急,要娘娘交出虎符。我吓得腿都软了,
以为死定了。娘娘却慢悠悠地放下手里的水瓢,问他们。“急什么,天塌下来,
不还有我这个子高的顶着么?”然后,我就看着她用一块搓衣板,把整个朝廷的脸都抽肿了。
我才明白,不是这届朝廷难带。是娘娘她老人家,根本就是来体验生活的。1.娘娘说,
萝卜咸了我叫陈五,是个太监,目前正在冷宫服役。我主子是废后姬瑶。按理说,
我应该叫她姬氏,但我叫不出口。娘娘就是娘娘。虽然她现在住的这鬼地方,
墙皮掉得比她脸上的妆还快。“陈五。”娘娘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懒洋洋的,
跟没睡醒似的。我赶紧放下手里的破碗,颠儿颠儿跑出去。“娘娘,奴才在。
”她正蹲在菜地边上,手里捏着根刚拔出来的萝卜,白白胖胖。阳光照在她身上,
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宫装,居然有点晃眼。她没回头,就举着那萝卜。“内务府今天送来的盐,
是不是又掺沙子了?”我心里一咯噔。“娘娘,您怎么知道?”“我腌的萝卜,咸得发苦。
”她终于回头看我,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告诉他们,下次掺也掺点好的,
别拿河沙糊弄我。牙碜。”我差点给她跪下。我的娘娘哎,您现在是废后,
不是那个能把先帝骂得狗血淋头的主儿了。还敢挑三拣四。可我不敢说。我只能点头哈腰。
“是,奴才记下了。”她把萝卜扔给我。“切了,中午下面条。”然后她就又蹲回去,
瞅着她那几颗半死不活的小白菜发呆。嘴里念念有词。“这虫子,怎么就除不尽呢?
”我抱着萝卜,站在她身后,心里拔凉拔凉的。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外面都传疯了,
说新帝登基,第一个就拿皇后娘娘的母家开刀。满门抄斩,一个不留。然后一道圣旨,
就把娘娘打进了这冷宫。我以为娘娘会哭,会闹。结果她进来第一天,
就指挥我把院子里的破烂全清了,开垦出三块菜地。一块种萝卜,一块种白菜,一块种葱。
她说,人活着,总得吃。我当时就觉得,娘娘怕不是给吓傻了。
可现在看着她研究虫子的认真劲儿,我又觉得,她好像,还挺乐在其中?这念头刚冒出来,
院门“哐当”一声被人踹开。我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萝卜都差点掉了。
进来的是内务府新来的管事,姓黄,一脸的麻子。人称黄麻子。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
趾高气扬地走进来。“姬氏,这个月的份例。”黄麻子把一个破篮子扔在地上,
里面的东西叮当乱响。几块发霉的饼子,半颗烂白菜。我气得眼都红了。
上个月还有半袋子米呢,这个月就剩饼子了?我刚想冲上去理论,娘娘的声音先响了。
“黄管事。”她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慢悠悠地走过来。脸上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黄麻子斜着眼看她。“怎么?嫌少?”娘娘摇摇头。“不少。只是想问问,
今年的新米下来了吧?”“听御膳房的人说,是江南那边进贡的‘胭脂米’,煮出来的饭,
香得很。”黄麻子的脸色变了变。“你一个废后,还想吃胭脂米?做梦!”娘娘还是笑。
“我不是想吃。”她往前走了一步,凑到黄麻子耳边,声音很轻。“我是想提醒你,那批米,
陛下特意交代过,要先紧着太后娘宫里。你敢克扣半粒,信不信,你的脑袋明天就得搬家?
”黄麻子的汗,刷一下就下来了。他看着娘娘,眼睛里全是惊恐,像是见了鬼。
娘娘退后一步,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行了,东西放下,你可以滚了。
”黄麻子连滚带爬地跑了,连那两个小太监都顾不上。院子里,又只剩下我和娘娘。
我看着地上的烂白菜,再看看娘娘。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她怎么会知道胭脂米的事?
2.娘娘说,天要凉了黄麻子跑了之后,冷宫清静了好几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总觉得这事儿没完。娘娘倒是没事人一样,该种菜种菜,该发呆发呆。那天下午,
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廊下,让我给她念话本子。就是市面上最流行的那种,
什么霸道将军爱上我。我念得口干舌燥。“……将军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红着眼道:‘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停。”娘娘忽然开口。我赶紧闭嘴。“娘娘,
怎么了?”她指着书页。“这句,写得不好。”“男人真到那份上,说不出这么完整的话。
”她想了想。“最多三个字。”“‘别走’,或者,‘我疼’。”我愣住了。
看着她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忽然觉得,她好像什么都懂。正出神,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心里又是一紧。这次来的,是个熟人。
当今陛下的贴身大太监,王安,王公公。他以前在娘娘宫里当差,算是娘娘一手提拔上去的。
我以为他是来看娘娘的。结果他一进门,连个安都没请,直接开门见山。“姬氏,陛下口谕。
”我气得差点跳起来。这个白眼狼!娘娘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说。”王安清了清嗓子,
那公鸭嗓子听得我直起鸡皮疙瘩。“陛下说,念在往日情分上,给你一个机会。
”“只要你把‘凤卫’的虎符交出来,陛下可以保你一世安稳,甚至……恢复你的妃位。
”凤卫!我心头巨震。那是先帝留给皇后娘娘的亲卫,三千人,个个以一当十。只认虎符,
不认人。是娘娘最大的倚仗。陛下这是,图穷匕见了!我紧张地看向娘娘。
只见她终于放下了话本子,抬起头,看着王安。眼神很平静,像一潭深水。“表弟他,
就这么点出息?”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让整个院子的空气都冷了三分。王安脸色一白。
“姬氏,慎言!陛下如今是九五之尊!”“九五之尊?”娘娘笑了,站起身。
她踱到院子中间,抬头看了看天。“这天,看着是要凉了。”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然后回头,看着王我。“陈五,去,把我箱底那件黑狐皮的斗篷拿出来。”“天凉了,
别冻着。”我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关心一件斗篷?王安也急了。“姬氏!
你别不识抬举!虎符呢!”娘娘这才把目光转回他身上。“虎符啊……”她拖长了声音。
“有啊。”她走到墙角,从一堆烂柴火里,扒拉出一个脏兮兮的木盒子。打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玄铁令牌,上面刻着一只浴火的凤凰。正是凤卫的虎符。
王安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呼吸都急促起来。他伸出手,就想去拿。娘娘却“啪”地一下,
把盒子盖上了。她抬起眼,看着王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想要?”“让你家主子,
自己来拿。”她顿了顿,补充道。“顺便,让他把去年欠我的那五百两银子,一并还了。
”“亲兄弟,明算账。”王'安的脸,从白到红,又从红到紫。跟开了染坊似的。
他大概是没想到,废后娘娘都落魄到这个地步了,还敢跟皇帝要账。还是为了区区五百两。
他哆嗦着手指着娘娘。“你……你……”“我什么?”娘娘把木盒子随手扔回柴火堆里,
好像那不是能号令三千精锐的虎符,就是块破木头。“回去告诉他,我耐心有限。
”“三天之内,见不到银子,也见不到人,那这虎符,我就拿去当柴火烧了。”说完,
她转身就回屋了。留下王安一个人,在风中凌乱。我看着王安那张便秘一样的脸,
心里忽然就没那么怕了。反而,有点想笑。我的娘娘,好像,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
能把天捅个窟窿,还能慢悠悠补上的主儿。3.娘娘说,人得讲理王安灰溜溜地走了。
我赶紧跑进屋。“娘娘,您……您这是何苦啊!”我急得直跺脚。
“您把虎符给他不就完了吗?跟陛下对着干,有什么好果子吃?”娘娘正坐在梳妆台前,
拆头发上的簪子。那是一根最普通的银簪,还是我托人从宫外买的。她闻言,
从镜子里看了我一眼。“陈五,你怕了?”我一噎。能不怕吗?那可是皇帝。“怕什么。
”她把簪子放在桌上,声音淡淡的。“这天下,就没我怕过的人。”我看着她平静的侧脸,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接下来的三天,冷宫静得可怕。我每天都像惊弓之鸟,
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吓个半死。娘娘倒好。她真的把我找出来的那件黑狐皮斗篷穿上了。
每天披着,在院子里溜达。那斗篷是先帝赏的,乌黑油亮,衬得她一张脸,越发的小,
越发的白。一点都不像冷宫里的废后,倒像是哪家出来踏雪寻梅的贵小姐。
她还真就天天盯着柴火堆。时不时地问我。“陈五,你说这虎符,耐不耐烧?
”我每次都想给她跪下。“娘娘,祖宗,您可别玩了!”第三天黄昏。天色阴沉,
像是要下雪。院门,终于又被敲响了。这次,来的是当朝宰相,李斯年。新帝最倚重的心腹。
他身后跟着四个带刀的侍卫,杀气腾腾。我腿肚子又开始转筋。这架势,不像来送银子的。
像来抄家的。李斯年五十多岁,山羊胡,一双三角眼,精光四射。他一进来,
眼睛就跟探照灯似的,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披着黑狐斗篷的娘娘身上。“姬氏。
”他开口,声音阴冷。“陛下有旨。”娘娘正拿着个小剪子,修剪她那盆半死不活的兰花。
头都没抬。“念。”李斯年从袖子里掏出一卷明黄的圣旨,展开。“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废后姬氏,蛊惑人心,私藏兵符,意图不轨,着……赐白绫三尺,即刻上路,
钦此。”我脑子“嗡”的一声,炸了。赐……赐死?我“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相爷!相爷饶命啊!娘娘是冤枉的!”李斯年冷笑一声,
看都没看我。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娘娘。等着看她惊慌失措,跪地求饶。可他失望了。
娘娘听完圣旨,连手都没抖一下。她慢条斯理地剪掉一片黄叶子,然后才放下剪子,
站了起来。她看着李斯年,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看得我后背发毛。“李相,你可知,
伪造圣旨,是灭九族的大罪?”李斯年的三角眼眯了起来。“大胆姬氏!死到临头,
还敢污蔑本相!”“污蔑?”娘娘摇摇头。“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她伸出一根手指,
点了点那卷圣旨。“这上面的玉玺印,盖歪了。”李斯年的脸色,瞬间变了。娘娘继续说。
“传国玉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那个‘天’字,因为年代久远,
左下角有一处极细微的缺损。”“你这个印,太完美了。”她往前走了两步,气势逼人。
“还有,我那表弟写字,有个习惯。‘之’字的最后一捺,总会写得特别长,像条尾巴。
”“你这份圣旨上的字,太规矩了。”“一看就是你这种老学究的手笔。”李斯年的额头上,
开始冒冷汗了。他握着圣旨的手,都在微微发抖。“最重要的一点。”娘娘的目光,
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他虽然蠢,但不傻。他知道,杀了我,谁来替他收拾烂摊子。
”“所以,这圣旨,不可能是他下的。”“是你,李斯年,假传圣旨,想逼我交出虎符,
顺便,除了我这个心腹大患,你好一人独揽大权。”“我说的,对吗?李、相、爷。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又轻又慢。却像三记重锤,狠狠砸在李斯年的心上。
他“蹬蹬蹬”连退三步,一脸的不可置信。他想不通,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废后,
怎么会对他和皇帝的笔迹,了如指掌。又怎么敢,在四个带刀侍卫面前,如此笃定地揭穿他。
我跪在地上,也听傻了。我这才明白,娘娘这几天为什么那么镇定。她不是不怕死。
她是早就料到,这圣又是假的。她不是在等皇帝。她是在等这条大鱼,自己送上门。
4.娘娘问,谁给的胆子院子里的空气,凝固了。李斯年看着娘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大概是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被一个他眼里的阶下囚,三言两语,剥了个底朝天。
他身后的四个侍卫,也面面相觑。握着刀柄的手,都有些松动。假传圣旨,这罪名太大了,
他们不想跟着陪葬。李斯年到底是老狐狸。震惊过后,他很快镇定下来。三角眼里,
闪过一丝狠厉。“一派胡言!”他厉声喝道。“来人!给我拿下这个妖言惑众的废后!
”他这是要杀人灭口了。四个侍卫犹豫了一下,还是提着刀,朝娘娘逼了过去。
我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想挡在娘娘身前。“不要!不要伤害娘娘!”“陈五,
起来。”娘娘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我回过头,看见她皱着眉,
像是在嫌我碍事。我愣神的工夫,那四个侍卫已经到了跟前。明晃晃的刀,
就要架到娘娘脖子上了。就在这时。娘娘动了。她没躲,也没退。只是从袖子里,
拿出了一样东西。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木牌。上面,什么字都没有,
只刻着几道简单的纹路。她把木牌,举了起来。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四个气势汹汹的侍卫,
看到木牌的瞬间,像是被人点了穴。动作,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从凶狠,到错愕,
再到惊恐。最后,“噗通”一声,四个人,齐刷刷地跪下了。连手里的刀都扔了,五体投地,
趴在地上,抖得跟落叶似的。李斯年脸上的表情,比见了鬼还精彩。他死死地盯着那块木牌,
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这……这是……‘玄鸟令’?”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怎么可能……怎么会在你手上?”娘娘没理他。她垂下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四个侍卫。
声音冷得像冰。“御林军,什么时候,成了宰相府的私兵了?”“谁给你们的胆子,
敢对我动刀?”为首的那个侍卫统领,头都不敢抬。声音里带着哭腔。“娘娘饶命!
属下……属下有眼不识泰山!属下不知是您!”娘娘冷哼一声。“现在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了!”那统领磕头如捣蒜。玄鸟令。我知道这个。
那是开国皇帝赐给第一任大国师的信物。见此令,如见君王。可号令天下兵马,先斩后奏。
这块令牌,已经消失上百年了。谁能想到,它居然在娘娘手上。我看着娘娘。
她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可我却觉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不,是发着寒气。李斯年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知道,今天,他踢到铁板了。不,
是踢到了一座山。他“噗通”一声,也跪下了。老脸煞白,山羊胡抖个不停。
“娘娘……微臣……微臣也是一时糊涂,受了陛下的……”“闭嘴。”娘娘打断他。
“别把什么脏水都往我那蠢表弟身上泼。”“他蠢,是天生的。你坏,是骨子里的。
”她走到李斯年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李斯年,你千不该,万不该,
不该动了你不该动的心思。”“这朝堂,是我搭的台子。”“我想让谁唱戏,谁就能唱。
我不想让谁唱,谁就得滚。”“你,懂了吗?”李斯年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娘娘没再看他。她把玄鸟令收回袖子里,转身,走到柴火堆旁。
把那个装着凤卫虎符的木盒子,拿了出来。她掂了掂,然后,做了一个让我心脏骤停的动作。
她把盒子,扔给了那个侍卫统领。“拿去。”她淡淡地说。“告诉我那蠢表弟,边关那点事,
让凤卫去处理。”“三天之内,解决不了,让他们提头来见。
”侍卫统领双手颤抖地接过盒子,像是接了个烫手的山芋。娘娘又补充了一句。
“顺便告诉他,我冷宫的院墙,该修了。”“还有,我那五百两银子,再不还,
就该算利息了。”说完,她摆摆手,像赶苍蝇一样。“滚吧。看着心烦。”5.娘娘说,
白菜要施肥李斯年和那几个御林军,是被人抬着拖出去的。字面意义上的。腿都软了,
站不起来。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冷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儿。我站在原地,像个木桩子。
脑子里,还回放着刚才那一幕。玄鸟令,凤卫虎符……还有娘娘那几句轻描淡写,
却重如泰山的话。我忽然觉得,我跟了娘娘这么多年,好像从来就没真正认识过她。
我以为的落魄废后,其实是掌控一切的幕后黑手?我以为的苟延残喘,
其实是人家的退休生活?这信息量太大了,我有点处理不过来。“陈五。
”娘娘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一个激灵。“奴……奴才在。
”她指着地上李斯年他们跪过的地方。“去,打桶水来,把地冲冲。”“晦气。”“是!
”我赶紧应声,提起水桶就往井边跑。手脚还有点发软。等我冲完地回来,娘娘已经回屋了。
我探头进去,看见她又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慢悠悠地梳头。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我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娘娘……”我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玄鸟令……”她没回头,声音从镜子里传来。“哦,那个啊。
”“先帝爷走之前塞给我的。”“说让我看着点江山,别让那帮败家子给折腾没了。
”“我嫌麻烦,一直压箱底,都快忘了。”我:“……”您管这叫“麻烦”?
“那……那凤卫……”“那个是我自己建的。”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晚饭吃什么。
“以前在宫里闲着无聊,就找了些人,练着玩儿。”“没想到,还挺好用。
”我:“……”闲着无聊,练着玩儿?您练出来的,是能让皇帝都忌惮的精锐之师啊!
我感觉我的世界观,正在一寸寸地崩塌,然后重组。娘娘梳好头,站起来。她走到窗边,
推开窗,看着外面那几块菜地。“陈五。”“奴才在。”“明天,去内务府,
要最好的花肥来。”“我这几颗小白菜,长得太慢了。”“得施施肥了。”我看着她的背影,
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她不是在说白菜。她是在说,朝堂上那帮人,也该敲打敲打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揣着明白装糊涂,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内务府。还没进门,
就看见昨天那个黄麻子,带着一群太监,在门口候着。看见我,跟看见亲爹似的,
满脸谄笑地迎上来。“陈公公!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事您吩咐一声,小的们给您送去啊!
”他一边说,一边给我手里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我掂了掂,差点乐出声。
这前倨后恭的嘴脸,真是百看不厌。我清了清嗓子,把娘娘的话转述了一遍。
“……要最好的花肥,听见没?”“听见了听见了!”黄麻子点头如捣蒜。“小的这就去办!
保证给娘娘弄来最顶级的‘玉露琼浆’肥!”他又凑过来,压低声音。“公公,
陛下那边……也送了东西过来。”他指了指后面几辆大车。“黄金一万两,
说是给娘娘修缮宫殿的。还有江南新进贡的绸缎、塞外的珠宝……胭脂米,也送了整整十石!
”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修宫殿?这是要把冷宫给拆了重建啊!还有那五百两的欠款,
这利息……是不是有点太高了?我忽然觉得,当皇帝,也挺不容易的。
尤其是有个这样的表姐。我背着手,学着娘娘的样子,淡淡地“嗯”了一声。“知道了。
都送到冷……送到‘静心苑’去吧。”我决定,从今天起,给这破院子换个雅致点的名字。
看着黄麻子他们屁颠屁颠地去搬东西。我站在内务府门口,抬头看了看天。天,还是那片天。
可我心里,却亮堂得跟装了一百个太阳似的。我终于懂了。什么叫王者。王者,
就是哪怕身在冷宫,穿着旧衣,也能把整个天下,玩弄于股掌之间。而我,陈五。
就是那个给王者递水瓢、切萝卜的男人。这么一想,嘿,还挺骄傲。6.娘娘说,
戏不好看静心苑,也就是原来的冷宫,大变样了。院墙刷了新漆,屋顶换了新瓦。院子里,
还移栽了几株名贵的梅花。屋里的摆设,更是奢华得不像话。什么南海的珍珠帘子,
西域的羊毛地毯,堆得跟不要钱似的。我和娘娘,过上了传说中的腐败生活。
每天吃的是胭脂米,穿的是云锦缎。就连给白菜浇水,用的都是白玉壶。我有点飘了。
走路都带风。见了谁,都想把下巴抬高三寸。娘娘倒是老样子。除了换了身新衣服,
好像什么都没变。她还是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耗在那几块菜地上。有一天,我实在没忍住。
“娘娘,您说这皇帝……是不是被您吓破胆了?”我一边给她捶腿,一边八卦。
娘娘正捧着一本书看,闻言,眼皮都没抬。“他不是被我吓破胆了。”“他是怕那三千凤卫,
把他从龙椅上掀下来。”我恍然大悟。还是娘娘看得透彻。“那……那个李相呢?”我又问。
“听说他那天回去就病了,到现在还没上朝。”“装病而已。”娘娘翻了一页书。
“想看看我的反应。”“可惜,”她摇摇头,“他这出戏,演得太拙劣,不好看。
”我听得云里雾里。“不好看?”“嗯。”娘娘放下书,看着我。“陈五,你说,
要是台上的戏子,明知道台下坐着的是能决定他生死的角儿,他会怎么唱戏?”我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