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三岁生日那天,我收到一封匿名邮件。“他知道孩子存在了,明天来抢。
”我抱起熟睡的女儿,只带了一个背包连夜逃往边境小镇。五年了,
傅沉霄的势力还是找到了我们。女儿趴在我肩头迷糊地问:“妈妈,我们又在玩躲猫猫吗?
”我亲了亲她汗湿的额头:“对,这次要更安静哦。”夜色中,
一辆黑色迈巴赫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我们刚离开的出租屋门前。窗外,边境小镇夏日的夜,
黏稠得化不开。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狗吠,更衬得这老旧居民楼里死一般的寂静。
风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发出单调的嗡嗡声,吹动的风也是热的。苏晚坐在床沿,指尖冰凉,
与周遭的闷热格格不入。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她半张脸,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那封邮件像一条毒蛇,盘踞在收件箱的最顶端,只有短短一行字:他知道孩子存在了,
明天来抢。发件人未知。内容直白得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
精准地捅进了她蛰伏五年、从未真正安宁过的心脏。知道。抢。
这两个词在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几乎要炸开。傅沉霄。他终于还是知道了。
知道了念念的存在。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让她浑身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五脏六腑都绞紧了,恐惧像潮水,瞬间淹没了口鼻,让她几乎窒息。五年了,
一千八百多个日夜,她像一只警惕的惊弓之鸟,躲在这个最不起眼的西南边陲小镇,
用最原始的方式生活,不敢有任何稳定的工作,不敢结交朋友,
甚至不敢让念念去正规的幼儿园。她以为已经够远了,够偏了。可傅沉霄的触角,
还是无声无息地探了过来。明天。邮件说的是明天。没有时间崩溃。苏晚猛地吸了一口气,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强行凝聚起来。她站起身,
动作快得几乎带倒了一旁的椅子,但又在最后一刻稳住了,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不能慌。
苏晚,你不能慌。她冲进狭小的卧室。三岁的念念睡得正熟,小小的身子蜷缩着,
脸颊红扑扑的,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睡梦中,她咂了咂嘴,
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句含糊的梦话。看着女儿毫无防备的睡颜,
苏晚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发颤。是她把念念带到这个世上,却给不了她安稳,
只能带着她不停地逃亡。愧疚像毒藤一样缠绕上来。但此刻,愧疚是奢侈品。
她以最快的速度,却极尽轻柔地,用薄薄的小毯子将念念裹好,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
孩子小小的、软软的身体靠在她胸前,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脖颈上,
是这世上唯一能让她支撑下去的力量。环顾这个临时的“家”,
除了必要的衣物和少量生活用品,几乎没有属于她们的东西。一个双肩包被她从床底拖出来,
动作迅速地开始装填。几件简单的换洗衣物,念念最喜欢的那只绒毛小兔子已经洗得发白,
所有的现金和几张不记名的储蓄卡,还有那本几乎被翻烂的、贴满了便签条的地图册。
她的动作有条不紊,每一个细节都像是演练过无数次——事实上,
在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深夜,她确实在脑海里演练过无数次。拉上背包拉链,
最后扫视了一圈这个住了不到三个月的小屋。没有留恋,
只有一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疲于奔命感再次席卷而来。她背起背包,调整了一下抱姿,
让念念睡得更舒服些,然后毫不犹豫地打开了房门。老旧的楼道声控灯应声而亮,
昏黄的光线拉长了她孤寂而决绝的影子。楼梯又窄又陡,她一步步往下走,
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被放到最大。她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咚咚咚,撞击着耳膜。
刚走出楼道,一股带着湿热草木气息的夜风扑面而来。小镇睡得早,此刻街上空无一人,
只有几盏路灯孤零零地亮着,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圈。也许是骤变的温度,
也许是母亲陡然加快的心跳惊扰了她,怀里的念念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了一点眼睛,
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软软糯糯地问:“妈妈……天还没亮呀……我们又要玩躲猫猫了吗?
”孩子天真无邪的话语,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苏晚强装镇定的外壳,
直扎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酸涩瞬间涌上鼻尖。她用力眨回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低下头,
用嘴唇轻轻碰了碰女儿汗湿的额头,声音是刻意压低的温柔,
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嗯,对啊宝贝。这次……我们要玩一个更安静的躲猫猫游戏,
不能发出声音,好不好?”念念似乎还没完全清醒,只是依赖地往她怀里钻了钻,
小胳膊搂住她的脖子,含糊地“嗯”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苏晚抱紧女儿,
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扇已经隐没在黑暗中的窗户。然后,她转过身,
毫不犹豫地扎进了更深的夜色里,脚步又快又急,
朝着镇子另一边那个破旧的长途汽车站方向走去。她需要一辆车,
任何一辆能立刻离开这里的车,去往更偏僻的、地图上可能都找不到确切名字的地方。
就在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如同暗夜中滑行的幽灵,
悄无声息地驶入了这条狭窄的街道。流线型的车身在稀薄的月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
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车子最终精准地停在了苏晚刚刚离开的那栋居民楼门前。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高大的男人率先下车,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
然后恭敬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一只锃亮的黑色皮鞋踏在了坑洼不平的水泥地上。
……第一班开往邻县的破旧中巴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着。天色已经蒙蒙亮,
晨曦透过沾满灰尘的车窗照进来。苏晚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念念裹着毯子,
在她怀里睡得并不安稳,小眉头微微蹙着。苏晚一夜未眠,眼下一片青黑,
但眼神却异常清醒锐利,时刻注意着车内外任何一点动静。每一次车辆的停顿,
每一个上车乘客的面孔,都让她的神经绷紧一分。手机已经拆开,
电池和SIM卡在不同的站点被她从车窗扔了出去。她身上只剩下现金和不记名的车票。
下一个落脚点在哪里,她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先彻底远离傅沉霄势力能轻易覆盖的范围。中途在一个山坳里的简陋休息点停车,
司机嚷着休息十分钟。苏晚抱着还在熟睡的念念下了车,走到路边透口气。
山间的清晨空气清冷,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就在这时,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以一种与这偏僻环境极不相称的速度和姿态,从山路另一端疾驰而来,
带起一路尘土。苏晚的心猛地一沉,几乎是本能地,她立刻侧身,将念念的脸埋在自己肩上,
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可能的窥探,同时迅速压低帽檐,
快步躲到了中巴车庞大的车身阴影之后。越野车没有停留,呼啸着掠过,扬长而去。是巧合?
还是……苏晚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她不敢赌。等到司机招呼上车,
她几乎是最后一个抱着孩子上去的,刻意低着头,找了个更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位置。
接下来的路程,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傅沉霄既然能精准找到小镇的出租屋,
说明她的行踪已经暴露。邮件是谁发的?是警告?还是陷阱?傅沉霄下一步会怎么做?
以他的性格和手段,绝不会轻易罢休。边境线不能再待了,这里看似隐蔽,
实则在他的势力范围内,交通不便,反而更容易被瓮中捉鳖。必须往回走。最危险的地方,
也许才是最安全的。大城市,人海茫茫,监控虽多,但隐匿的方式也更多。
她需要一个新的身份,哪怕只是临时的。在中巴车抵达终点站——一个稍大些的县城时,
苏晚没有出站,而是直接在混乱的车站里,
用现金买了一张即将发车的、前往相反方向省城的长途汽车票。车程需要七八个小时。
一路上,念念醒了。孩子很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旅行”,不哭不闹,
只是安静地靠在妈妈怀里,看着窗外飞逝的、越来越陌生的风景,偶尔会问一句:“妈妈,
我们要去的新家,有滑滑梯吗?”苏晚心里一酸,只能含糊地应着:“嗯……会有的。
”到达省城时,已是华灯初上。庞大的汽车站里人来人往,喧嚣而混乱。
苏晚抱着疲惫的念念,背着简单的行囊,融入了涌动的人流。她需要找个地方过夜,
但不能是正规的酒店。她记得以前似乎听人提过,
这城市里有一些藏在老旧居民区里的、不用登记身份证的家庭旅馆。
她在车站附近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投币,凭着记忆拨通了一个几乎要被遗忘的号码。
那是她多年前在外漂泊时认识的一个“朋友”,专做灰色地带的生意,
或许能弄到假的身份证明。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一个沙哑而警惕的男声:“谁?
”苏晚压低了声音:“是我,阿晚。蜈蚣哥介绍的那个。”对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回忆,
然后语气缓和了些:“哦……是你。好久没联系了。什么事?”“我需要点东西。越快越好。
”苏晚言简意赅。“老规矩,先付定金,地点等我通知。现在风声紧,价格翻倍。”“可以。
”苏晚没有犹豫。钱能解决的问题,现在都不是问题。挂了电话,她松了口气,
但心依旧悬着。这只是一步,接下来还有无数步。她抱着念念,
在车站附近迷宫般的小巷里穿行,寻找着那种不起眼的家庭旅馆。夜色渐深,
城市的霓虹灯闪烁着冰冷的光。念念趴在她肩膀上,小声说:“妈妈,我饿了。
”苏晚这才想起,母女俩几乎一天没正经吃东西了。她心疼地亲了亲女儿的脸蛋:“乖,
再忍一下,妈妈找到住的地方就给你买好吃的。”终于,在一个巷子深处,
她找到了一块歪歪扭扭写着“住宿”的灯牌。老板娘是个面色憔悴的中年女人,
打量了她们母女几眼,没多问,收了钱,递过来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房间狭小潮湿,
散发着一股霉味。但苏晚顾不上了。她锁好门,放下念念,用房间里简陋的电热杯烧了热水,
泡了碗路上买的方便面。看着女儿小口小口、吃得香甜的样子,苏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她不敢合眼。傅沉霄的脸,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如同梦魇,
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为什么突然要抢孩子?是因为知道了念念的存在,
傅家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还是……因为他终于发现,当年她离开的真相,
并非他所以为的那样?无论是哪一种,对苏晚来说,都是灭顶之灾。她必须更快,更谨慎。
夜深了。小小的房间里,只有念念均匀的呼吸声。苏晚坐在窗前,撩开一点点窗帘缝隙,
警惕地注视着楼下寂静的巷口。城市的灯光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就在她以为能暂时喘口气的时候,
搁在床头柜上的、那个她用现金新买的、最老式的诺基亚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显示收到一条新的短信。发件人,依旧是一串乱码。内容比之前的邮件更短,只有三个字,
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苏晚的心上:回头是岸。寒意,瞬间爬满了脊背。
他不仅知道她逃了,甚至可能……知道她到了哪里。这条短信,是警告,是嘲讽,
还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苏晚猛地站起身,心脏狂跳。这个临时落脚点,不能再待了。
苏晚盯着屏幕上那三个字,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回头是岸?傅沉霄的“岸”,
对她和念念而言,是万丈深渊。这不仅仅是一条警告,更像是一种宣示:他洞悉她的每一步,
她无处可逃。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不能被这条短信吓倒,更不能按照他设定的节奏走。
她立刻拔掉手机电池尽管是老式诺基亚,她也不敢有丝毫侥幸,
动作迅速地摇醒刚刚睡熟的念念。“宝贝,醒醒,我们得走了。”她的声音压得极低,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念念揉着惺忪的睡眼,茫然又委屈:“妈妈,天还黑着……”“乖,
游戏还没结束,我们要去下一个地方。”苏晚用毯子裹紧女儿,将寥寥几件东西塞回背包,
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她甚至没来得及退房,留下剩余的押金,抱着念念,
像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那家家庭旅馆。省城的后半夜,依旧有零星的车辆和行人。
苏晚专挑灯光昏暗、监控死角的小巷穿行。她不能去车站,
那里肯定是傅沉霄重点布控的地方。她需要另一种方式离开这座城市。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她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怀里的念念也因为颠簸和困倦再次迷糊睡去。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时,她看到了一个还在营业的、破旧的物流集散中心。大型货车进进出出,
司机们忙着装货卸货,人声嘈杂,管理松散。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她观察了一会儿,
锁定了一辆正准备出发、目的地是距离省城几百公里外一个中型城市的半挂货车。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靠在车边抽烟休息。苏晚深吸一口气,抱着念念走了过去。
她没有伪装可怜,而是直接、冷静地开口,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
却有一种奇异的镇定:“师傅,搭个便车,付钱。孩子病了,急着去那边找亲戚。
”她刻意模糊了“亲戚”的概念,并暗示了紧急情况,同时从包里掏出了一叠不算薄的现金。
司机打量了她一下,一个年轻女人,抱着孩子,满脸疲惫,眼神里有一种走投无路的焦灼,
但谈吐却不像是普通的农村妇女。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她手里的钱,
又看了看她怀里睡着的孩子,最终点了点头,指了指副驾驶的位置:“上来吧,路上别多话。
”“谢谢。”苏晚松了口气,抱着念念爬上了高大的驾驶室。货车颠簸着驶离了物流中心,
融入了黎明前最深的黑暗。苏晚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灯火,
心中没有半点轻松。傅沉霄的能量超乎她的想象,短信如影随形,
说明他掌握的信息非常具体。那个“朋友”还可靠吗?新的身份证明还能拿到吗?
她感觉自己像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每一次挣扎,都只是让网收得更紧。接下来的几天,
苏晚过着真正的流浪生活。她不敢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一天。搭货车,
坐最破旧的长途汽车,甚至搭过农民的拖拉机,辗转于各个县城和乡镇之间。
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立刻逃离。
念念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变得异常安静乖巧,只是常常用那双酷似傅沉霄的大眼睛,
不安地看着妈妈。期间,她冒险用公用电话联系了那个“朋友”一次,对方语气更加警惕,
只说东西准备好了,但见面地点一变再变,最后定在了一个偏僻的城乡结合部的废弃工厂里。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笼罩着苏晚。这太像陷阱了。
傅沉霄完全可能通过她过去的社会关系顺藤摸瓜找到这个人,然后布下天罗地网。去,
还是不去?没有合法的身份证明,她和念念寸步难行,迟早会被抓住。去,或许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