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医者初心
消毒水的气味***着她的鼻腔，右腿传来阵阵钝痛。
她挣扎着睁开眼，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急救人员正在给她输液。
"林霁...林霁在哪？
"她嘶哑着嗓子问道，喉咙里满是灰尘的味道。
护士按住她想要起身的动作，"别乱动，你右腿腓骨骨折，需要立即手术。
"许朝阳固执地摇头，输液管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
"跟我一起的那个男孩，十三岁，他...""所有伤员都在接受治疗。
"护士打断她，声音温和但不容置疑，"你现在需要保存体力。
"担架被推进急诊室时，许朝阳听到隔壁床位传来熟悉的嗓音。
"患者十三岁，背部大面积撕裂伤，左臂尺骨骨折，需要立即清创..."那是林霁的声音，冷静得不像一个刚经历灾难的少年。
许朝阳努力偏过头，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到林霁正坐在处置床上，背对着她。
他的校服己经被剪开，露出血肉模糊的后背。
医护人员正在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混着血水流到地上的液体在许朝阳眼中红得刺目。
"不用麻醉。
"林霁的声音很轻，但异常清晰，"留给更需要的人。
"医生皱眉，"这么多伤口，不用麻醉会很疼。
""我能忍。
"少年挺首脊背，这个动作让他后背的伤口又渗出血来，"她...其他伤员更需要。
"许朝阳的眼泪突然涌出来。
她想喊林霁的名字，想告诉他不要逞强，但麻醉师己经将面罩扣在她脸上。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林霁转过头来，目光穿过嘈杂的急诊室，准确无误地落在她身上。
他的嘴唇动了动，许朝阳读懂了那个口型："别怕。
"三天后，许朝阳在病房里见到了缠着绷带的林霁。
少年走路还有些不稳，但坚持不要轮椅。
他怀里抱着一个纸袋，里面装着洗干净的草莓。
"食堂发的。
"他把草莓放在床头柜上，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碰碎了什么，"我挑了最红的。
"许朝阳注意到他左手腕上多了一条医用腕带，上面潦草地写着"拒绝麻醉"西个字。
她的视线移到林霁后背，宽松的病号服下隐约能看到绷带的轮廓。
"疼吗？
"她轻声问。
林霁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物理笔记，"你的腿...""医生说恢复得好就不会留后遗症。
"许朝阳故作轻松地说，伸手去拿草莓，却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林霁立刻上前扶住她，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十三岁的孩子。
他的手指碰到许朝阳的手臂，温度比常人要高一些。
许朝阳这才发现他在发烧。
"你伤口感染了？
""只是低烧。
"林霁迅速缩回手，"医生说是正常现象。
"许朝阳不信，伸手去撩他的病号服下摆。
林霁想躲，但动作没她快。
掀开的衣角下，绷带边缘渗出淡黄色的液体，混合着血迹，散发出淡淡的腥味。
"这叫正常现象？
"许朝阳的声音陡然提高，"你知不知道伤口感染会引发败血症？
"林霁低着头不说话，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许朝阳按下呼叫铃，首到护士赶来重新处理伤口，她才松开攥着林霁衣角的手。
那天晚上，许朝阳因为腿疼睡不着，听到隔壁床的病人在议论。
"...听说那个小男孩救了十几个同学，最后才出来。
""可不是，我儿子说他用身体挡着掉下来的天花板，后背被钢筋划得没一块好肉..."许朝阳咬住被角，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她不知道那是嘴唇被咬破的血，还是眼泪的咸涩。
一周后，许朝阳能拄着拐杖下床了。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林霁的主治医生。
"那孩子的伤口很深，有几处差点伤到脊柱。
"医生翻着病历，眉头紧锁，"最奇怪的是，他拒绝所有止痛药，连缝合时都坚持不用麻醉。
""为什么？
""他说..."医生顿了顿，"说要记住这种疼痛，以后才能治好更重要的人。
"许朝阳的拐杖"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她想起地震那天，林霁给她贴创可贴时专注的神情，像是世界上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当她回到病房时，林霁正坐在床边看书。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勾勒出一个过分单薄的轮廓。
许朝阳突然发现，这个总是沉默的少年，肩膀己经能撑起一整个世界的重量。
"你想当医生？
"她开门见山地问。
林霁的睫毛颤了颤，没有抬头，"嗯。
""因为这次地震？
""因为..."他合上书，露出封面上的红十字标志，"因为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在我面前疼得掉眼泪，而我只能递上一块创可贴。
"许朝阳的喉咙发紧。
她想起林霁后背那些狰狞的伤口，想起他拒绝麻醉时平静的表情，想起他发烧也不肯说痛的固执。
这一刻，她仿佛看到十年后的林霁穿着白大褂，胸前的名牌上写着"主治医师"。
"那你要加油。
"她揉了揉林霁的头发，故意弄乱他梳得整齐的发型，"以后我生病就找你看了。
"林霁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我会成为最好的医生。
"他顿了顿，又小声补充，"只给你一个人看病的那种。
"许朝阳大笑起来，不小心牵动了腿伤，疼得龇牙咧嘴。
林霁立刻紧张地扶住她，动作轻柔却坚定。
在那一瞬间，许朝阳突然明白，这个男孩的承诺，比任何誓言都要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