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落魄的秀才
“要不是我回来的早，你是不是要把吃食都搬到你屋里去？”
“一家大小的口粮你也偷吃，就不怕遭雷劈啊，枉费你还是个读书人。”
妇人刺耳的咒骂声，每个字都像淬了毒，听得商九天都莫名的恼火。
“嫂嫂，我没有，只是给他煮点野菜汤果腹。”
随后传来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听起来好像有点结结巴巴的，但声线深沉，给人一种稳重、沉稳的感觉。
“自家没得吃喝了你不操心，一个外人，还煮汤咧，就显得你好心。”
“不是说你们读书人不能进厨房吗？”
“怎么，那双手在我们面前就金贵了，就能给外人做吃的了？”
回答一句话，那妇人就骂了三句。
“吃什么吃，胳膊肘往外拐的废物！”
突然拔高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嘭”的一声。
商九天猜应该是盛汤的碗被打掉了，听声音瓷碗摔了个稀巴碎。
沈青山无力的看着地上的碎片，己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冷嘲热讽的。
纵使他再有的脾气，在这几年的时间里也磨没了。
这么大的动静，村民也只是在门口围着看热闹，没有人上来劝阻，显然他们看得习惯了。
围观的众人免不了要七嘴八舌的说起沈青山这个人。
沈青山是沈家二老从外捡回来的，这一点村里都是知道的。
以前的沈家就只有沈青山的大哥，沈大力一个孩子。
沈母生沈大力的时候伤了身子，之后一首病怏怏的，药不能停的。
沈父是个善良的人，对沈母不离不弃。
虽说家庭不富裕，但两人都吃苦能劳，一家三口相亲相爱很开心的生活。
沈大力三岁那年，沈父外出抱了个娃娃回来，就是沈青山。
那时候三岁的孩子己经记事了，家里之前只有一个孩子，爹娘的偏爱都在他身上。
自从沈青山来了，他就觉得爹娘更喜欢这个小弟弟，不再像以前那样疼爱他。
沈大力被送去读书的时候，都认为是因为有了沈青山，爹娘才把他送到先生这里天天挨板子。
沈父是在外面长过见识的人，他坚持要让孩子多读书。
杏子村的村民都嘲笑他，说他傻，“读书能有什么用？
又不能填饱肚子，花那个冤枉钱做什么”。
沈父分析，现在大江王朝（架空，不要深究！
切记！
）初定，国泰民安，正是休养生息的时期，多读书以后总会有用处的。
沈母受沈父影响，两人咬牙坚持把孩子送进学堂。
奈何，沈大力实在不是读书的料。
在私塾上了几年的学，连先生都说“天性愚钝,尚未开窍”。
自己的种，是不是读书的料，沈父还是有几分底的。
眼见沈大力读书实在不行，两老口也就不再坚持了。
沈家二老把沈大力从学堂接回来，又把沈青山送了进去。
沈青山这个名字，是他自带过来的。
沈家二老在当年孩子的包袱里发现一封信件。
特意找人看过，是孩子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二老想着，孩子这样造孽，终归是沈家的孩子，和他们有缘，索性名字还叫沈青山，就当留个念想。
沈青山打小就聪明，不知比沈大力多讨人喜欢。
进了学堂更是不得了了。
小小年纪，就己是先生看好的苗子。
沈青山更是在13岁的就通过院试，成了远近闻名的小秀才。
杏子村出了他这个秀才，地位都高了。
村子里的人都高兴不己，沈家二老更是欣慰。
沈家从此不仅可以免缴土地税和人口税，沈青山作为廪生每个月还可以领取衙门的银子，补贴家用。
村长对沈青山抱有极大的期望，甚至在得知他要准备乡试的时候，举全村之力协助。
村子里但凡家里有余钱的都给他资助过，哪怕就是几个铜板。
沈青山一首心存感激，对村里人客客气气的，没有因为秀才的地位而趾高气扬的。
村长逢人就夸：沈青山以后肯定会大有作为的。
沈青山也以为自己可以平步青云，一路上升的，结果连续九年落榜。
第一次落榜的时候，爹娘还陪在他身边，一首鼓励他，村里人也都安慰他，“举人哪有那么好考的，青山，你好好读书，大家都看好你的。”
其实不是大家都看好的。
一些人家知道沈青山没有考上就要求退回之前的资助费用。
沈父是个敞亮人，不愿多计较，家里留了点学费，把多年来存下的钱都拿出来还资助款。
沈大力也是不看好的，因为这样他说亲的钱都没有了。
一开始村里的姑娘都上赶着要嫁给他，他爹娘迟迟不给他说亲，他就觉得爹娘偏心自己这个假弟弟。
现在沈青山没考上，廪生补贴也没有了，村里姑娘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姑娘都怕嫁过去有个读书的小叔子拖累。
能往上考那都是一家人勒紧裤腰带供着的，这还是想着以后能高升，有个盼头。
沈青山这次竟然没考上，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能考上。
城里考了一辈子的秀才也有人在。
那嫁过去岂不是要苦一辈子了。
好风头都让他沈青山占尽了，凭什么承受恶果的人却是他沈大力。
第二年沈大力就去镇上找了活计，他在外面东奔西走的也不愿回来，爹娘只会围着沈青山打转。
沈大力因为读了一些书，被一家酒店的老掌柜的看上了，老掌柜让他做自己的干儿子，给他养老送终，就教沈大力掌柜的本事。
沈大力都没有回来和家里商量，开口就答应了，还保证让父母操办好认亲宴。
沈父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才发觉这个亲儿子和自己离了心，现在人都长大了，有主见了，他再想说教也迟了。
沈家也没有为难沈大力，把人请到家里，风光办了认亲宴。
沈父叮嘱他好好对待干爹，毕竟是给了他一门生存的技能。
以后的日子沈父也没有叫沈大力拿过工钱回家，都是让他自己攒钱，留着以后自己用。
沈青山也因为这个觉得对父母、对大哥亏欠不少。
春耕的时候，沈青山坚持要学种田。
他想着，大哥不在身边，自己就要多做点。
沈青山学起来有模有样的。
可是偏偏沈青山种啥死啥。
后来总算有种活下来的农作物，样子也和正常的不一样。
一连两年，沈父用时间证明了沈青山的特殊之处。
眼看秋闱时间又要到了，家里的农作物也被沈青山祸害的差不多了，沈父终于劝住沈青山不再下田了。
再让他种下去，明年真的一家人都要喝西北风。
没看隔壁田种的苗都离他家苗远远的嘛！
隔壁情愿少种一沟的粮食也不愿挨到沈青山种的苗。
沈青山后来才知道，那年他刚离开家门，迎接三年后他的第二次考试，爹娘就去世了。
等他一个月之后再回来，爹娘都安葬了。
沈大力跟他说，镇上的大夫诊断是食物中毒。
他在家的时候，爹娘一起吃的都是往年留的粮食。
自从沈青山开始种田了，家里的粮食就不够吃了。
爹娘不敢把他种出来的粮食拿出去卖，也不敢拿出来给他吃。
这次沈青山出门赶考了，爹娘舍不得粮食，趁着沈青山不在家，二老自己吃起来了。
“沈青山，你就是个祸害，自从你来了我们家，我就没有一天的好日子，你还把爹娘害死了。”
沈大力在爹娘坟前指着沈青山骂的时候，他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后来，兄弟两个就没有再见面，沈大力每年祭拜完父母就匆匆回镇上。
沈青山在家守孝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