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打在促销海报上,将"第二件半价"的字样晕染成珊瑚状纹路。
“该死的,这个月第三次了,老板说安排人来补,补哪去了?”
他踮脚去够货架顶层的塑料盆,后颈突然刺痛。
某种银蓝色液体正顺着裂缝滴落,在塑料盆里聚成发光的水洼。
手机推送的气象预警适时响起:“东港区突发强对流天气,请市民注意...”警报声戛然而止。
陈霖发现水洼表面的倒影里的天花板正在融化——混凝土变成半透明的水母伞盖,密密麻麻的发光触须垂落下来,末端挂着便利店同款价格标签。
“新来的?”
穿雨靴的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货架尽头。
她裹着印有“蓝天防水”字样的工装,手里扳手正在分泌沥青状物质。
陈霖注意到她脖颈处有齿轮状纹身,随着呼吸缓缓转动。
“修墙的?”
他指着漏水处,“这缝...”女人突然将扳手捅进裂缝,天花板发出鲸鱼哀鸣般的巨响,整片水母伞盖被扯落下来。
陈霖惊恐地看到“天空”的真实样貌——翻涌的深蓝色海水倒悬在上方,巨型蝠鲼正用尾刺在防水层刻出新的裂缝。
“第100个雨季的馈赠。”
女人甩了甩扳手上的黏液,工装胸口渗出黄金齿轮徽记,“三分钟前,金融湾防护罩破了個洞,现在滨江长廊正在下鮟鱇鱼。”
陈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想起今早地铁里的异常:车窗外的“蓝天”突然浮现鲸群剪影,报站广播夹杂着气泡破裂声。
当时以为是熬夜产生的幻觉,此刻掌心却传来灼痛——皮肤下浮现出钟表纹路,指针开始走动。
防水层裂缝突然迸射酸雾,女人拽着他滚进货架底部,陈霖的后背撞翻泡面箱。
在漫天飞舞的调料包中,他看见酸雾腐蚀的货架上浮现发光的字迹:***8-1998 偷天计划执行记录。
“这是...啊!”
惨叫声从门外传来。
收银员小王半个身子浸在酸雨里,右手己经露出白骨。
更可怕的是他的头顶——虚假的蓝天像劣质墙纸般卷曲剥落,露出后方游动的发光水母群,某只巨型樽海鞘正用虹吸管对准便利店,其体内囚禁着上百具人类骸骨。
女人的扳手突然变形成长柄镜,镜面映出陈霖手掌上的怀表:“以黄金乡第七观测站名义,征用你的灵魂。”
陈霖还未反应,镜面就吸走了他的倒影,货架区突然展开成无限回廊,泡面包装上的生产日期开始逆向跳动。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透明化,皮肤下的血管变成星河流转的轨迹。
“修正程序启动。”
女人的声音带着机械回声,“坐标锁定,1998年星坠事件——次级污染源。”
酸雨突然静止在半空。
陈霖的手掌爆发出光晕,被腐蚀的货架开始逆向复原,小王的白骨生肌,樽海鞘体内的骸骨正在拼回人形。
“原来如此...”女人抚摸着齿轮纹身,“你的圣痕是怀表。”
陈霖在眩晕中抓住货架,发现所有商品标签都变成了楔形文字。
防水层外的海洋里,他看到了更惊悚的画面——自己的镜像正站在青铜巨门前,门缝中伸出无数管线连接着现代都市的楼宇。
“那扇门...”“是***8年坠落在龙川江的圣骸。”
女人按着渗血的耳麦,“我们叫它天海之扉,百年来所有圣痕者都在争夺它的钥匙。”
货架在圣痕的光晕中震颤,陈霖的手掌仿佛握着整条银河。
小王新生的皮肉泛起珍珠光泽,货架锈迹如退潮般消失,但酸雾中浮现出更诡谲的轮廓——那些被复原的泡面箱里,竟传出胎儿啼哭般的声响。
女人突然扯开工装领口,齿轮纹身高速旋转:“关掉圣痕!
它在唤醒门里的东西!”
己经迟了。
樽海鞘的虹吸管喷出沥青状物质,黏液中浮出无数闭目的人脸。
陈霖的镜像抬起左手,青铜巨门发出齿轮咬合的轰鸣,整座便利店的地面突然倾斜成45度角,货架上的商品哗啦啦滑向裂缝,每袋泡面坠入酸雾时都炸开一团磷火。
“抓紧!”
女人将扳手卡进地砖缝隙,另一只手甩出锁链缠住陈霖的腰。
他的怀表圣痕不受控地加速转动,表盘玻璃浮现出青铜巨门内部的景象:无数怀表在虚空中漂浮,表链相互纠缠成人类的形态。
酸雨突然改变轨迹,在半空聚合成鮟鱇鱼轮廓,发光的诱饵球砸向货架区,女人工装上的黄金齿轮徽记应声碎裂。
“用圣痕锁定这个!”
她撕下正在异变的右臂——皮肤下不是血肉,而是布满苔藓的机械轴承,“这是当年修补防护罩的零件!”
陈霖的手掌自动抬起,怀表投影出三重同心圆。
坠落的机械臂突然悬停,锈迹斑斑的表面急速返新,齿轮咬合声与樽海鞘的悲鸣形成诡异***。
当轴承迸发蓝光时,所有鮟鱇鱼突然调转方向,疯狂撕咬起青铜巨门伸出的管线。
镜像在这时转头看向陈霖。
那根本不是倒影——镜像的眼窝里转动着六枚大小不一的齿轮,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刻满楔形文字的牙齿。
它抬起的手掌没有怀表,而是握着半截泡面包装袋,袋口涌出的不再是面条,而是粘稠的发光海藻。
女人突然咳出齿轮零件:“门要开了...”货架区的无限回廊开始坍缩,陈霖发现自己的指甲正在玉化。
怀表圣痕突然脱手飞出,在酸雾中展开成巨大的青铜罗盘。
当指针与“Ⅹ”刻度重合时,所有正在复原的物体突然定格——小王的珍珠皮肤、返新的机械臂、甚至坠落的调料包都静止在诡异的半融化状态。
“原来你才是次级污染源。”
女人露出渗血的微笑,齿轮纹身己蔓延到左脸。
便利店突然被连根拔起。
陈霖在失重中看见整座建筑浮向天海,防水层外的蝠鲼群正用尾刺编织光网。
他的镜像站在青铜巨门前挥手,怀表圣痕的投影笼罩整个金融湾区,那些写字楼玻璃幕墙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怀表倒影。
当意识即将消散时,他听见女人最后的呢喃:“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