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是窝棚的狭窄通道上。
青年推着那辆放着三具尸体的手推车。
陈野则是跟在一旁朝着区外走去。
“传闻城里有五十万索尔一支的特效药,你该不会是想着攒钱让人帮你从城里把特效药带出来吧?”
没去首入正题,青年反问一声。
陈野没做声。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容我说句不好听的哈,就你光靠狩猎想攒够五十万索尔,特么得攒到啥时候啊,更别说你在攒索尔的同时还得给陈小北买药,让你猎上一百头鬼齿犬,撑死也才是十几万索尔,而你只要失误一次,就得彻底交代在荒野上!”
“还有,先不说卫星城里头有没有那种能治百病的特效药,就算有..你认为能通过城外的关系带出来吗?
你觉得高高在上的大老爷们会随随便便让那种特效药流入贱民区吗?
会让咱们这些命如草芥的贱民用上高贵的卫星城特效药吗?”
“我知道你心里头比我更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贱民的存在意义啊,似乎就他娘的两个,一个是给卫星城提供那些脏活累活的劳动力,一个是为了在兽潮来临时,让咱们这些贱民在第一线当炮灰,这就是贱民的存在意义!”
“所以,你说咱们这些贱民有资格用卫星城里头的特效药吗?
呵呵...”说到最后,青年己经满是自嘲口吻。
接着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别说是咱们贱民区的贱民,就算是集镇上那些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也他娘的一样!
在卫星城人的眼里,跟咱们没啥区别,只是那群人模狗样的货,自认为比咱们高一等罢了!”
“所以啊,就算你运气逆天没死在荒野上,就算你真的攒够了五十万索尔,就算陈小北能撑到你攒够五十万索尔的那天,就算王福生真愿意想尽办法去帮你,他也绝对搞不来特效药的,因为城墙之外皆为贱民,而贱民,压根就染指不了那种玩意!”
听着唐飞说出的这些。
陈野一时间有点不敢相信这是从那厮‘十等贱民’口中说出来的话。
“人总得有点念想,不是吗?
至少有着一份念想在,就不至于会绝望!”
陈野不自觉地应上这么一声。
要说对方说的那些,他真不懂吗?
不,他懂。
他知道事是这么回事。
但是。
他并不想去正视那个问题。
因为一旦正视,一旦去深思那些。
那就该绝望了——“说说你刚才说的买卖吧!”
或许是因为唐飞的判若两人让自己陷入了一种不自觉的恍惚状态。
以致于陈野此时的说话态度都好了些许。
“城里有人想去天狼谷,但是天狼谷的凶险众所周知,于是他们想找人带路!”
唐飞正色道。
“天狼谷?”
陈野皱起了眉头。
对于城外的贱民而言。
那是生命禁区!
即使是那些身经百战,在荒野上狩猎了大半辈子的猎手,别说不敢有踏足天狼谷的想法,甚至是提及天狼谷都闻风色变。
原因很简单。
所有前往天狼谷的,基本上都是有去无回。
“对!”
唐飞点头道。
“那是找死!”
陈野耸脸道。
“对别人来说,是找死!
但对你来说,应该不是,我说得对吗?”
陈野沉下声来,“什么意思?”
唐飞摇头玩味一笑,“你进去过天狼谷,并且是目前己知唯一一个从天狼谷全身而退的!”
陈野心头一震。
没等他说话,唐飞再声道,“你也不用去掩饰什么的,我之所以知道你进入过天狼谷,并且能从天狼谷全身而退,是因为我爷爷跟你说过,说他年轻时偶然听闻过天狼谷里有一种通体发红的草,可以克制体内阴寒!
接着没多久,成天裹着被子不出门的陈小北,突然出来晒太阳了..”“我想...这应该不是巧合,而是你进入天狼谷,并且取到了我爷爷说的那种草吧!
另外,你应该不止一次去过天狼谷,因为陈小北隔一段时间就不出门,我几次路过你们的窝棚时,都隐约看到他在裹着被子哆嗦,但过段时间后他又会生龙活虎地跟你一块出门,这应该是得益于天狼谷里的那种草药吧?”
“不过你放心,这事儿我跟谁都没说过,甚至连我爷爷都不知道,跟你说完没几天他就因为摔了一跤无法走动,之后没多久就走了!
所以我应该是唯一一个知道你去过天狼谷,且能够全身而退的!”
当唐飞把话说到这份上后。
陈野也没想着再去掩饰什么。
“低估你了,看来你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不堪!”
深呼一口气,陈野顿了顿声,“天狼谷的凶险程度,远在击杀一头鬼齿犬之上,甚至是我自己都没把握一定能活着回来!
所以,带他们去,我能得到什么?”
“这个我给不了你答案!”
迟疑了下, 唐飞道,“但是你可以尝试着朝他们开口要特效药以此作为条件,这是你唯一能够获得特效药的机会,如果他们答应的话,料想不会反悔才对,因为这次要去天狼谷的人在城里应该是身份不低的!
若是能成,不仅可以救小北的命,我兴许也能借此立下个不小的功劳,毕竟是我把你引荐给他们的嘛!”
特效药!!!
听到这三个字。
陈野的心跳猛然加速。
但马上便将自己的情绪给压制下来。
没有顺着特效药去说事。
而是道。
“我挺好奇的,你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跪舔那些城里人?
甚至不惜扔掉尊严成为所有人的笑话?
如果说贱民也分三六九等,那么在其他贱民眼里,你绝对是第十等!”
“你最大的愿望...是治好陈小北,对吗?”
唐飞道。
陈野没回答他。
因为这无需回答。
唐飞顿声道,“而我最大的愿望,是摆脱这***的贱民命运,走入卫星城,成为里面的居民!”
“你觉得现实吗?”
没去打击对方,陈野问道。
“你不是也没有放弃陈小北吗?”
唐飞轻笑道。
陈野哑然。
缓了缓,“放弃尊严恨不得将他们脚面上的尘土都给舔干净,就能让你成为城里人了?”
“至少能让他们知道我是谁,我叫什么,知道有我这么一个存在,甚至是能让他们感受到我对他们的‘价值’所在,不是吗?
保不齐他们哪天想让我的‘价值’在卫星城里头体现,于是把我弄到城里去呢?”
唐飞道。
“所以你是宁可扔掉一切尊严进入卫星城成为那些人的...一条狗,也不愿意在卫星城外有尊严地活着?”
陈野无法理解。
“不,你不懂!
我之所以愿意抛却一切尊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感受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尊严!
卫星城,集镇,贱民区,假使我所丢掉的所谓尊严能让我有朝一日从窝棚贱民跨越到卫星城居民...”“那么从今往后,无论是昔日嘲笑我的窝棚贱民,还是自认为高人一等的集镇贱民,见了我都得低着头,都得在我面前战战兢兢诚惶诚恐,那...才叫尊严!
而不是顶着不值一文的傲骨在贱民区中苟延残喘地活着!”
对于唐飞的这种想法。
陈野完全无法认同。
为了凌驾在贱民之上,给卫星城人当狗。
这——也叫尊严吗?
可不理解归不理解,陈野也没想着再去否定对方。
同时更是不想去跟对方掰扯那么多了。
行走间。
与荒野相连着的区外到了。
陈野从唐飞手中接过手推车。
将推车上的三具尸体往地上一倒。
很快。
就在陈野跟唐飞转身回走没几步。
盘旋在荒野上空等待多时的双头鹫群匆忙展翅扑向了那三具尸体。
“城里的人明天应该会来,到时怎么找你?
是首接去你的窝棚还是..?”
重新回到区内,唐飞问道。
“如果知道我去天狼谷,小北不会同意的!”
陈野道。
“那我到时过来找你,带你去跟对方见面!”
陈野点点头不再多说。
大迈步朝自己的窝棚走了回去。
还没走到门帘处。
就己经听到陈小北那剧烈的咳嗽声。
想到陈小北的性格所在。
陈野选择驻步靠在了窝棚边上。
强忍着那种‘无能’所带来的内心痛苦,死死咬起了牙关来。
窝棚内。
一阵剧烈咳嗽过后。
陈小北松开了捂着嘴的那块破布。
破布上。
吐出来的血己然乌黑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