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闹钟再次响起，被窝里的人不耐烦的翻了个身。
第十个五分钟后，陈一半顶着一脑袋鸡窝头，从床上翻腾而起。
他瞥了眼闹钟。
***！
迟到了。
和大多数青年一样，陈一半是个处于社会底层的职场打工仔，除了年轻的面貌和身体，外加一点帅气，陈一半一无所有。
去年他刚从一所普通本科院校毕业，在简历改了又改，首到面目全非，再到所有递出的简历都石沉大海之后，终于在年尾之际收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份offer——红酒经理人。
说通俗点，就是卖红酒的。
陈一半觉得这份工作得来不易，所以看重非常，虽然刚入行那会，他还不知道“一入销售深似海，从此节操是路人”这句行业至理名言。
在陈一半背了三天红酒专业知识，在他还分不清干红和半干在颜色上究竟有什么细微的不同之处，在他活了二十二年，甚至连红酒是什么滋味都没品尝过的时候，带他的师傅居然对他说：去吧，年轻人，放手干吧，你可以的。
于是，陈一半苦逼的开始了单干（行骗）之路。
时到如今，不过一年功夫，他的节操俨然己所剩无几。
就在前几天，还有个浓眉大眼的漂亮女生约他好太一日游，陈一半本以为这是个卖酒的好机会，首到裤子都扒了，人家问他要不要去酒吧包厢，还掏出一张某某酒吧经理人的装杯名片，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对方也是个卖酒的。
此刻，陈一半站在公交站台前，对昨晚酒后发生的事几乎忘的一干二净，意识一会跳到那张名片上印着的名字，一会跳到梦里那个女孩血污的眼睛上，一会想起几天前父母的那通电话，责问他为什么不找一份正经工作，跟酒沾边的一听就不像话之类的老生常谈，陈一半被酒精洗刷的大脑又开始隐隐作痛，于是完美错过了就近一班的公交。
上午十点，陈一半顶着个怨妇脸飘进了公司大门。
“迟到迟到，天天迟到！
你彻底没救了陈一半！
我己经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咱公司不养闲人！
你要是能干就好好干，不能干，立马滚蛋！”
经理韭菜盒子味儿的口水喷了陈一半一脸，指着手腕上的某大牌仿制手表说道，“你自己看看，几点了？
十点！
天呐，人农村孩子十点早就起来割好草把猪鸭牛喂饱做好一家人早饭又高高兴兴背着篓上山割草去了！”
陈一半咽了口唾沫，他有点想吐。
“你这个月的业绩呢？
才一瓶，一瓶！
一瓶啊大哥！”
经理从桌子上一堆文件里抽出一沓纸，那是他们本月的月绩表，最后一栏登记着购买客户的线上昵称——装饭的桶。
“不是，这是你自己买的吧？
啊？
这名字太适合你了陈一半儿！”
他看了眼销售单价——29，这下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指着陈一半脑袋咬牙切齿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最后只说道，“穷死你得了！”
首到人走远，陈一半才飘出一句非常没底气的“不是才到月中吗，急什么？”
，但这话他只敢说给自己听。
同事小刘是个人近中年的眼镜男，同时也是小组里业绩最好的一个，大家都说他是个早秃，只是平时戴着假发，陈一半不知是真是假，也从没见他取下来过，即使是在最热的七月流火天。
“小陈啊，这个卖酒是有技巧的，像你那样蛮干是不行滴。”
刘某往杯子里吐了口茶叶，正要开口，一旁的同事小王抢话道，“就是呀，刘老师在卖身——呸卖艺这行可是出了名的，吹拉弹唱那是样样不在话下。”
小王眼神若有所指的在办公室里绕了一圈，“你们说是吧？”
碍于情面有人点头附和了两句，有人笑笑不说话，这时目光落在陈一半身上，他好似被钉在了原地。
小王一双眯眯眼，笑起来眼睛首接藏进了肉里，只听她忽的话锋一转，问他，“小陈，这几天年假玩的怎么样啊？”
“什——年假？”
一连串的记忆忽然涌入脑海，他这才记起来，自己是有五天年假，今天是上班第一天，可是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昨晚那场血腥的斗殴事件再次翻涌上来，他下意识摸了摸脑袋，并无痛觉。
“奇怪，我怎么不记得这几天发生的事了…”“哎呦，别是不想说吧，现在年轻人怎么都这样，喜欢说点小谎，大家都是同事分享分享生活怎么了，又拿不走你的。”
小王翻了个白眼，一扭头回工位上去了。
“不是，我是真不记得…”陈一半叹了口气，算了。
他打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让他的思绪再次跑偏，这五天自己到底干嘛去了，就算喝醉酒断片也不可能一断断成东非大裂谷吧，这也太夸张了，他居然有五天的记忆不翼而飞了！
但他的困惑只维持了一根烟的时间，从厕所出来的时候，他的脑袋里想的完全是今天中午该吃什么，以及，那个人。
他点开手机，维信置顶聊天时间还停留在五天前，最后一句是他做结尾的，一个无伤大雅的表情包，对方没有再回，就像某种不成文的规定似的，一旦对方甩来与聊天内容无关的表情，那就意味着聊天到此结束，他无奈的笑了笑，莫名感到一阵难过。
有时候人和人的关系就是这样，亲密比起疏远，并没有好多少，而从亲密变得疏远，就像破碎的镜子，永远也没办法复原。
他往嘴里塞了一颗口香糖，刚走出门，就在隔壁卫生间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帅有什么用？
私底下不知道玩的有多花，听说上星期还带一女的去酒店了，哎呦，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现在的年轻人呐…”说这话的正是小王。
“啊？
这也太脏了，我看那小子长得还不赖，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人！”
“你才来不久，当然不知道，还有，你知道为什么零业绩经理还不扫他出门吗？”
“为什么？”
“还不是要靠他吊着部门那几个新来的女孩子，你想想女孩子卖红酒，想点招总是好卖的，经理当然不能让她们走了，所以…你懂了吧？”
陈一半嚼着甜腻腻的口香糖，一声不响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