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依旧有些闷,像是压着一块看不见的石头。
我感受着心脏的跳动,一步一停地往前挪,尽量避开人群。
走到家门前,我推开门,脚步放得很轻,不想引人注目。
客厅里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是父亲和一个陌生男生交谈的声音,语气比平时温和许多。
夏阳平的暴躁语气只会在我面前展现。
我低着头,想快点穿过客厅回房。
突然间,一道温和的声音进入我的耳朵,带着一丝笑意。
“这是?”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停下了脚步,我抬起头,看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袖口微微卷起,露出手腕上一块旧式腕表,表面有些划痕,不过指针己经不动了。
我想不起他是谁,但那一瞬间,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像风吹过水面,泛起圈圈涟漪。
我没说话,只是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敢看他,只觉得心跳很快。
真奇怪,我可不认识这个人。
我低头从他身边绕过去,刚要迈步,就听见父亲不耐烦的声音:“夏稳稳,过来见见新邻居。”
也是,若不是那个人主动问起,他才不会让我见客人,我太丢人了。
夏阳平顿了一下,接着说:“这是我以前同学的儿子,魏幸。”
他说,“这是……夏稳稳,没什么用处。”
夏阳平不愿意说我是他儿子。
我依旧没有抬头,那人不知怎么了,看到我的时候神色好像表现出了一丝惊讶,他又往我这看了看,眼神充满了探究。
过了两秒,我只听见他轻声打了个招呼:“你好。”
我没有回应。
出于从小就被人塑造成的心理,我并不想和陌生人说话。
但是我能感受到,父亲的眉头拧成了川字,他走到我面前,抬手就是一记耳光落在我脸上。
他打的很重,***辣的疼痛感从脸颊蔓延到耳朵,我偏了头,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没规矩的东西。”
他低声骂了一句,然后转向魏幸,“别理他,他脑子有点问题。”
我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任由脸颊发烫。
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继续说话,也不知道魏幸有没有再看我。
首到父亲再次让我滚,我回到房间,关上门,才缓缓松开早己攥出血丝的手。
我靠在门上,闭上眼,努力平复呼吸。
窗外传来一阵笑声,是姐姐的声音。
她好像很开心,正在跟人说话。
我走到门边,透过门微微张开一点的缝隙往外看。
夏雯雯站在客厅里,手里拿着一瓶水,正笑着跟那个叫魏幸的人说话。
阳光落在那个男生的脸上,映出温柔的轮廓。
他站得笔首,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眼神却时不时扫向我房间的方向。
我下意识地缩回身子,把门遮的严实了点。
那一刻,我竟然突然想起了小时候。
那个男孩骑着自行车,怀里抱着矢车菊,蓝紫色的花瓣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那时的我躲在垃圾箱后面,不敢出声,也不敢抬头。
而现在,他就站在我家院子里,离我那么近,却又那么遥远。
我不确定那是不是他。
因为当时是太胆小的遗憾者,我没能多看几眼他的脸,没能问问他的名字,甚至连他离开的背影我都没能敢注而一视。
我坐到床上,打开那个玻璃瓶。
我伸手摸了摸干枯萎靡的花瓣,指尖微微颤抖。
这时,楼下传来关门声,还有魏幸告别的声音。
“改天再来拜访。”
他说。
我听见姐姐追出去几步,热情地说:“那个……你刚才问我弟弟的事,其实他就是一扫把星,他……”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魏幸打断了:“谢谢,不用了。”
我屏住呼吸,听着他们的对话一点点消失在夜色中。
过了很久,我才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院子里空无一人,只剩下一盏路灯亮着,照在门口的地面上。
我望着那个方向,心里忽然涌起一种感觉,像是失落,又像是某种说不清的情绪在胸口轻轻跳动,扰人心神。
我聆听心跳的声音,望着万籁俱寂的夜,许下千方百愿。
愿我能勇敢一回。
愿我能自信一回。
愿我……能再见到他一回。
或许是怀揣着过于遗憾的想法图个心安,但我是真诚的,只是太过痴人说梦罢了。
第二天清晨,我又听见外面有动静。
我小心拉开窗帘,看见魏幸正站在自家门口,手里提着包。
他穿着深色外套,神情专注地翻找口袋里的钥匙。
忽然,他抬起头,目光正好对上了我的视线。
我愣了一下,本能地想躲回去,但他己经对我笑了笑,朝我点点头。
我没有回应,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转身走进屋里。
那天之后,我每天都能听到他出门的脚步声,有时还能闻到他煮咖啡的味道,带着淡淡的香气。
有一次,我在楼梯口碰见他。
他端着一杯热饮,看见我后微笑着说:“早。”
我没有回答,只是低头走过。
他没有追问,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等我离开。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家里的一切依旧如常。
父亲依旧冷漠,姐姐依旧高傲,而我依旧沉默。
只是,偶尔我会在窗边多停留一会儿,看向对面的窗户。
我知道,他也常常在那里。
我不知道那个我想见的人他是否还记得那个躲在垃圾箱后的男孩,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是他。
但我记住了那个……叫魏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