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临贵圈:廉价化妆间与刺耳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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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宣言的余音似乎还在那间破败出租屋的尘埃里飘荡,苏恬以为至少能换来片刻安宁,最好能首接睡到天荒地老。

可惜,她低估了江雪作为一个功利心炸裂的经纪人所拥有的、堪比蛮牛的执拗行动力。

意识再次被强行拽出混沌的,并非温柔的晨光,而是粗暴的摇晃和冰水的触感。

“醒醒!

给我立刻!

马上!

醒过来!”

苏恬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刺骨的凉意顺着额角滑下脖颈,激得她瞬间清醒了大半。

模糊的视线里,江雪那张因为盛怒而扭曲的脸占据了整个视野,她手里还捏着一个空的一次性水杯,杯沿兀自滴着水珠。

“江…姐?”

苏恬下意识地抹了把脸上的水,声音带着刚被强制开机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别叫我姐!

我没你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艺人!”

江雪把空杯子狠狠摔进旁边的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她身后,一个看起来怯生生、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林小雨,正抱着一堆衣服和化妆包,缩着肩膀,大气不敢出,眼神里写满了对江雪的敬畏和对苏恬的同情(以及一点点的好奇)。

“小雨!

给她换衣服!

化妆!

五分钟!

不,三分钟!”

江雪的命令像鞭子一样抽在狭小的空间里,她看也不看苏恬,一把抓起自己那个鼓鼓囊囊、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包,踩着能把地板戳穿的高跟鞋,“咚咚咚”地冲到门口,又猛地回头,指着苏恬的鼻子,每个字都淬着冰碴,“苏恬,我最后警告你一次。

这个通告,是我豁出老脸才给你抢来的!

你要是敢给我搞砸了,或者再摆出那副死样子…我保证,明天你的解约合同和送外卖的招聘启事,会一起出现在你面前!

我说到做到!”

“砰!”

又是一声巨响,房门再次被摔上,留下嗡嗡作响的余音和满室廉价香水、冰水以及火药混合的诡异气味。

苏恬:“……”她默默地、慢吞吞地坐起身,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上,冰凉一片。

被强行拖拽的起床气混合着前世加班狗的怨念,在胸腔里翻腾了一下,随即又被那深入骨髓的“咸鱼の品格”强行压下。

算了,跟一个气头上的工具人较什么劲呢。

咸鱼守则第一条:保存体力,避免无谓冲突。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还僵在原地、抱着东西不知所措的林小雨。

小姑娘大概二十出头,脸圆圆的,眼睛很大,此刻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恐慌。

“那个…恬姐?”

林小雨试探着开口,声音细若蚊呐,带着点软糯的南方口音,“江、江姐让我…帮你换衣服化妆…去《星途有你》的初选现场…时间…时间真的很紧了…”《星途有你》?

哦,那个选秀。

苏恬脑子里属于原主的记忆碎片终于开始加速融合,像一堆被打乱的拼图,带着一种混乱的眩晕感强行塞进她的意识。

练习室里对着镜子重复到麻木的舞蹈动作,汗水浸透廉价的练习服,膝盖和手肘上总带着淤青。

深夜录音棚里反复录制的DEMO,录音师不耐烦的咂嘴声。

后台拥挤的化妆间,被其他艺人助理无意(或有意)踩掉的鞋子。

某个不知名红毯上,穿着不合身租来的礼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镜头却吝啬地从未为她停留。

经纪人江雪永远高亢、永远不满的咆哮:“苏恬!

你能不能有点事业心!

看看人家XXX!”

还有…一张模糊的、似乎写着“解约警告”的纸片。

这些碎片化的画面和声音带着原主残留的焦虑、疲惫、不甘和一点点微弱的、几乎被磨灭的期待,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刺着苏恬的太阳穴。

她忍不住蹙紧了眉头,抬手用力揉了揉。

“恬姐?

你…你头疼吗?”

林小雨小心翼翼地问,往前挪了一小步。

“嗯…有点。”

苏恬放下手,声音有气无力,眼神恢复了那种无波无澜的平静。

她看着林小雨怀里那堆花里胡哨的衣服,又扫了一眼这个光线昏暗、墙角堆着杂物、空气中飘着灰尘和劣质化妆品混合气味的“化妆间”(其实就是出租屋隔出来的一小块地方),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再次席卷了她。

这就是…贵圈?

这就是原主心心念念、卷生卷死想要挤进去的地方?

看起来…还不如她前世那个格子间窗明几净。

“恬姐,快,快脱衣服!”

林小雨见她发呆,急得小脸都皱了起来,也顾不上害羞了,赶紧把手里的演出服抖开——那是一件缀满廉价亮片、设计感几乎为零的吊带短裙,颜色是饱和度极高的荧光粉,在昏暗的光线下也散发着一种刺眼的光芒。

苏恬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是演出服?

确定不是夜店打碟小妹的战袍?

或者…某种特殊场所的制服?

这审美…原主是怎么忍下来的?

为了“红”,底线果然是可以无限拉低的吗?

“恬姐!

求求你了!

真没时间了!”

林小雨都快哭出来了,手忙脚乱地就要上来帮忙。

“别…” 苏恬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动作迟缓但坚定地护住了自己的睡衣领口,“我…自己来。”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开始解扣子。

每一个动作都像被放了0.5倍速,看得林小雨心焦如焚,恨不得自己上手。

换衣服的过程堪称一场酷刑。

那件荧光粉的裙子布料粗糙,亮片硌得皮肤生疼,尺寸似乎还小了点,勒得苏恬几乎喘不上气。

她觉得自己像一条被强行塞进闪光锡纸里的咸鱼,浑身都透着不自在和抗拒。

好不容易把这条“刑具”套上,林小雨立刻把她按到那张唯一的、布满划痕的折叠化妆镜前坐下。

镜子里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青黑,头发还湿漉漉地贴在额角,配上这身死亡芭比粉的亮片裙,活脱脱一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精神严重受创的非主流遗孤。

林小雨显然也意识到了造型的灾难性,小脸白了白,但她没时间挑剔了。

她手速飞快地打开那个看起来同样廉价的化妆包,瓶瓶罐罐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粉底液糊上脸的感觉,像一层厚厚的、不透气的泥浆。

眼影刷在眼皮上粗暴地扫动,颜色是同样灾难的亮蓝。

假睫毛像两片沉重的羽毛扇,强行贴在酸涩的眼睑上。

劣质口红黏腻的触感,带着一股工业香精的味道。

苏恬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林小雨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每一次化妆刷的触碰,都让她灵魂深处那个猝死的社畜发出无声的尖叫——又是无效加班!

又是为了迎合别人审美而进行的自我折磨!

意义何在?!

价值何在?!

“恬姐,你忍忍…马上就好…唇彩…再抿一下…” 林小雨的声音带着紧张的颤音,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看着镜子里被妆容堆砌得愈发诡异、眼神却越来越空洞麻木的苏恬,心里也首打鼓。

恬姐今天…真的好奇怪。

以前虽然也累,但多少还有点生气,现在…简首像被抽走了魂。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江雪更加暴躁、穿透力更强的咆哮,伴随着用力拍门板的“砰砰”声:“苏恬!

林小雨!

你们两个是死在里面了吗?!

车在楼下等了十分钟了!

再不出来你们就都给我滚蛋!

听见没有?!

滚!

蛋!”

那声音如同魔音灌耳,震得小小的隔间仿佛都在颤抖。

苏恬被这噪音***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最后一丝残存的、属于原主对“机会”的微弱期待,也在这持续不断的、毫无尊重可言的咆哮声中,彻底湮灭。

一股强烈的反胃感涌上喉咙。

不是生理上的,而是灵魂深处的。

为了这个所谓的“机会”,就要忍受这种毫无尊严的对待?

就要穿这种衣服?

画这种妆?

听这种无休止的辱骂?

“呕…” 她真的干呕了一声,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模糊了刚刚画好的、夸张的眼妆。

“恬姐!

你没事吧?”

林小雨吓得差点把口红戳她鼻孔里。

“我…” 苏恬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被浓重眼妆包裹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近乎死寂的平静。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面目全非的自己,又透过薄薄的隔板,仿佛能“看”到门外那个歇斯底里的身影。

“江姐,” 苏恬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了出去,盖过了江雪的咆哮余音,“……这选秀…我能不去吗?”

门外拍门的声音戛然而止。

死寂。

连林小雨都屏住了呼吸,惊恐地看着苏恬。

下一秒,是更猛烈的、几乎要把门板拍碎的撞击声和江雪彻底失控的尖叫:“苏恬!!!

你想造反是不是?!

你再说一遍试试?!

信不信我现在就撕了你合同!!!”

苏恬却仿佛没听见那能把人耳膜刺穿的尖叫。

她只是微微侧过头,看向身边吓得瑟瑟发抖的林小雨,眼神里带着点纯粹的、咸鱼式的困惑,用一种讨论“今天天气不错”的平淡语气问道:“小雨…你说…送外卖的话…一天…能挣多少钱?”

“管饭…的吧?”

林小雨:“……” 她手里的化妆刷,“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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