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补光灯打在脸上,像一层细密的汗。我,陈默,对着悬浮在眼前的隐形摄像头,
扯出一个精心排练过的、充满压迫感的微笑。“各位‘破晓之眼’的铁粉们,
欢迎来到真相撕裂黑暗的现场!”我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放大,
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和疲惫,“今晚,是‘玫瑰十字’连环谋杀案第七夜。不是结案,
是收网。凶手,就在这座城市,就在这片光影之下。
”直播间右上角的人数像脱缰的野马般疯狂飙升,瞬间突破八位数。
巨型虚拟光屏悬浮在直播间一侧,滚动着海啸般的弹幕:“默神出马!凶手吓尿了!
”“开盘了开盘了!赌凶手是富豪还是情夫!”“玫瑰雨刷起来!给默神助威!
”“用户‘血色蔷薇’为主播送上‘地狱玫瑰雨’x10!
留言:请把凶手的绝望直播给我看!”“用户‘正义之锤’为主播送上‘电锯轰鸣’x1!
留言:锯开他的谎言!
特效——铺天盖地的猩红玫瑰花瓣裹挟着电流滋滋声的虚拟电锯光效——砸满整个直播画面,
一股奇异的、细微的电流震颤感自我太阳穴紧贴着的微型传感贴片传来。
这是“意识深潜”直播系统的副作用?还是……我微微晃了下头,强压下那丝不适。
巨型光屏上,案件的关键信息被我用手指精准地拖拽、放大、旋转:七名死者,
清一色年轻女性,
都曾在“暗涌”社交平台留下指向一个隐秘账号——“玫瑰十字”的绝望求助信息。
她们的尸体被发现时,无一例外,
胸前都被某种利器刻下了一个深刻见骨的、扭曲的玫瑰十字印记。“网络是凶手的猎场,
是他精心编织的陷阱,”我语速加快,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摄像头刺向隐匿的恶魔,
“他利用人性的深渊,引诱猎物,标记猎物,最终收割。但一切数字幽灵,都会留下痕迹!
‘暗涌’的匿名机制并非无懈可击,尤其是当庞大的资金流试图冲刷它的时候!
”我猛然调出一张处理过的庞大资金流向图,
无数条细小支流最终诡异地汇聚向一个节点:“看这里!从第五位受害者死亡前三天起,
一笔笔来自全球各地的、数额不等的小额加密货币,通过数百个匿名钱包,
最终流入同一个‘暗涌’账户——‘夜枭’!这个账号,
在每一个受害者发出最后求助信息的时刻,都精确地处于在线活跃状态!它是凶手的眼睛,
是他聆听猎物哀鸣的耳朵!”弹幕瞬间爆炸:“***!实锤了!”“默神牛逼!顺着钱摸瓜!
”“锁定‘夜枭’!扒皮!”“用户‘窥秘者’为主播送上‘数据洪流’x1!
留言:冲垮他的防火墙!”更强的电流震颤感,像是细密的针尖刺入脑髓深处。
指尖传来一阵短暂的麻痹。“技术组!”我对着通讯频道低吼,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给我锁定‘夜枭’的真实物理地址!立刻!”虚拟光屏上,
代表追踪信号的红点疯狂闪烁,如同被困住的野兽在数据迷宫中左冲右突。突然,
红点猛地一滞,然后稳稳地钉死在城市地图的一个坐标上。
那坐标……是我所在的高档公寓楼隔壁单元的顶层复式?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大脑深处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嗡鸣一片。
眼前的弹幕、飞舞的礼物特效、光屏上冰冷的地图坐标,都开始模糊、旋转、扭曲。“默神?
”“地址出来了?快说啊!”“主播脸怎么白了?”“特效吧?制造紧张感?
”“用户‘匿名观众777’为主播送上‘灵魂拷问’x1!留言:凶手到底是谁?
急死我了!
”刺耳的“灵魂拷问”礼物特效音尖锐地穿透耳膜——那是模拟古老钟摆的沉重轰鸣,
每一次敲击都带着审判的回音。“咚!”伴随着这虚拟的钟声,
一股远比之前强烈十倍的电流,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从太阳穴的传感贴片钻入我的大脑!
视野骤然被一片猩红覆盖!仿佛有无形的、粗糙的麻绳死死勒住了我的咽喉!无法呼吸!
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一个完全陌生的、冰冷、粘稠、带着铁锈般血腥气的意念,
咆哮着冲垮了我意识的门槛!“呃啊——!”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我喉咙里挤出。
再抬起头时,直播镜头里,我的表情已彻底改变。
那属于侦探陈默的锐利、沉稳、充满掌控力的眼神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空洞。嘴角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向上扯起,
拉扯出一个极端扭曲,既非哭也非笑的弧度。眼神里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
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深处却又隐隐沸腾着某种非理性的狂热。
我的身体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态前倾,几乎要贴上摄像头,右手猛地抬起,指向屏幕,
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像是砂纸摩擦骨头的声音:“他……就在……这里!
”直播间的虚拟光屏上,代表我直播镜头画面的小窗,瞬间被放大到极致!占据整个屏幕!
几亿观众清晰地看到我那张因表情失控而显得诡异扭曲的脸,
以及那只死死指向镜头的手指——那方向,赫然是指向屏幕前的……每一个观看者!
弹幕凝固了一瞬,随即是山呼海啸般的疯狂:“我?!开什么玩笑!”“默神你搞什么鬼?
”“***!这剧本神了!主播指认所有观众?
”“用户‘审判长’为主播送上‘天罚之雷’x1!留言:***!继续演!
”“用户‘猎奇之王’为主播送上‘深渊凝视’x10!留言:再多点!这扭曲的表情艺术!
”“精神分裂???”“管他真假!这直播太TM值了!礼物刷爆!
”那冰冷的意念在我混乱的意识碎片中疯狂搅动,
仿佛一头蛰伏已久的凶兽终于找到了狂欢的出口。我的手指没有指向观众席,
而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猛地调转方向,手指带着痉挛般的颤抖,
狠狠地戳向我自己的太阳穴!
戳向那个连接着“意识深潜”系统、此刻正闪烁着诡异微芒的传感贴片!
“是他……”那个从我僵硬嘴唇里挤出的声音,嘶哑、冰冷、毫无起伏,
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粗糙的砂砾在摩擦,“是‘陈默’……他……杀了她们!”“轰——!
”直播间彻底炸了!服务器发出不堪重负的警报!
虚拟光屏被汹涌的弹幕和密集到看不清的礼物特效彻底淹没!“指……指认自己?!
”“主播疯了!绝对是疯了!”“双重人格剧本???年度大戏!!!
”“用户‘疯人院院长’为主播送上‘束缚绷带’x100!留言:绑住他的人格!
我要看切换!”“用户‘狂欢教主’为主播送上‘血色盛宴’x50!留言:杀!杀!杀!
杀死那个陈默!”“取证!这他妈绝壁是证据!凶手自曝了!”“司法的耻辱!直播审判!
立刻开始!”“咚!”又一艘价值连城的“灵魂拷问”巨轮在虚拟海洋中撞响。
更猛烈、更汹涌的电流脉冲,如同高压水枪,凶残地冲刷着我脆弱不堪的神经堤坝。
“呃——嗬嗬……”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那个冰冷、扭曲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
熟悉的、属于侦探陈默的惊骇、茫然、极度的痛苦和不甘瞬间回归,但又极其短暂,
仿佛只是被强行捞起的溺水者。“不……不是我!是陷阱!
系统……它在操控……”我的声音充满了真实的恐惧和挣扎,试图对镜头呐喊。然而,
这微弱的辩解瞬间被更疯狂的弹幕和礼物洪流冲得粉碎:“装!接着装!”“切换人格了!
牛逼!人格切换特效满分!”“用户‘镜像大师’为主播送上‘人格分裂’x99!
留言:快!让另一个出来!我要看凶手人格!”“审判!全网公审陈默!
”“热搜预定:#侦探主播自曝真凶#”“用户‘正义执行者’为主播送上‘断头台’x1!
留言:行刑时间到!”“咚!”第三艘“灵魂拷问”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轰鸣而至。这一次,
电流的狂潮彻底淹没了残存的一切。视野彻底沉入无边猩红。
冰冷、扭曲的表情如同钢铁面具,牢牢焊死在我的脸上。
属于陈默的所有气息——那点惊恐、挣扎、属于“人”的最后一点证明——消失无踪。
只剩下一个纯粹的、空洞的、只为表演杀戮而存在的冰冷内核。“我……”我或者说,
“它”对着镜头,嘴角以非人的角度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
发出平板无波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杀了她们。
用刀……刻下玫瑰……很美……”冰冷的拘束带深深勒进手腕的皮肉,
金属的硬和皮革的韧带来钝痛。我坐在被告席上,像一具被精密操控的木偶。
巨大的全息投影装置在法庭中央嗡嗡作响,
投射出悬浮的直播画面对话框——正是那晚最后癫狂的自白剪辑。画面里,
我空洞的眼神和扭曲的表情被放大到极致,反复播放着那句冰冷的“我杀了她们”。
每一次播放,旁听席上都传来压抑的惊呼和骚动。这不是传统的法庭。
这里是“全景直播法庭”,一个号称“司法之光”的时代怪物。
审判庭被设计成一个巨大的环形剧场,被告席如同舞台中央的孤岛。四周环绕的,
不再是肃穆的陪审团和法官,而是密密麻麻、闪烁着冷光的摄像头和收音阵列,
它们如同无数只贪婪的眼睛和耳朵,将一切细节实时传输给全球数十亿在线观众。
刺眼的聚光灯取代了庄严的国徽,聚焦在我苍白汗湿的脸上。旁听席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
表情混杂着猎奇与恐惧,更像是付费购票的特邀观众。真正的审判者,
是法庭穹顶那块巨大的、不断刷新的弹幕墙。一行行文字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实锤了!
自己都认了还审什么?浪费资源!”“快进到人格切换!我们要看‘凶手’人格!
”“用户‘法袍收藏家’为主审法官送上‘法槌重击’x10!留言:法官大人,用力敲!
敲出火花!”“陈默人格切换秀什么时候开场?我的‘人格撕裂’礼物准备好了!”“肃静!
弹幕肃静!法官要说话了!假的,根本没人管”“用户‘正义打赏箱’已开启!
支持***的刷‘断头台’!支持无期的刷‘终身囚笼’!礼物榜实时影响量刑参考权重哦!
”主审法官姓周,一个原本可能公正的面孔,此刻在强光下显得有些浮肿和疲惫。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压下嗡嗡的背景噪音和弹幕墙刺眼的滚动光效,
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法庭:“被告陈默,公诉人指控你利用多重人格障碍,
策划并实施了七起‘玫瑰十字’连环杀人案。对于直播中的自白,你是否认罪?
”他的目光扫过面前的直播数据面板,
面清晰显示着当前“支持有罪”的打赏金额和礼物特效数量正疯狂碾压“支持无罪”的一方。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吞了沙砾。“法官大人,”我的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挣扎,
“那不是‘我’!是‘意识深潜’系统!是那些打赏!
它们像钥匙……强行打开了一扇门……放出了里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