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晚,夫君顾衡之受皇命出征塞北。他这一去便是三年未归,独留我于京中受尽指点。
可我却不怨,一心兢兢业业在京中替他操持侯府,事事妥帖。只因他许诺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未成想他凯旋之日,却从塞北带回他的小青梅。他说当初若不是素素偷偷跟随军队,
摔跛了脚,把他从死人堆里捡回去,他早已身亡。如今,他定是要给她名分的,
他同我说道:“希玥,你本是商户女,身份低微,如何能做平阳侯府的正妻,给你妾室名分,
日后平阳侯府还是有口你的饭吃。”那位小青梅哭得声泪俱下:”娘子莫要怪侯爷,
妾身不比姐姐,如今已是残败之身,离了侯爷,再无活路,还请娘子成全。”两人一唱一和,
我却懒得再计较,直接递上一纸和离书。他们既嫌弃商女满身铜臭,那我便要看看,
没了这些铜臭,他们还如何体面。1顾衡之征战回来那天,正是我与成婚他的第三年。
我为他在顾家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接风宴,欢天喜地的等待着我的夫君归来。
可归来的除了顾衡之,还有他的小青梅。劈里啪啦的爆竹声在平阳侯府前炸开,
传来的都是对顾衡之的赞美之词。顾衡之一路迎着赞美声,来到大堂前。“恭喜小侯爷了,
此次南征归来,必定加官进爵”“听闻小侯爷在南境时,有位姑娘贴身照顾着小侯爷,
战场凶险,真是女中豪杰啊”众人吹捧的这位“女中豪杰”,正是顾衡之的小青梅。
秦程素大理寺少卿之女,与我相比自是家世显赫。顾衡之在外征战三年,
一直都是这位秦姑娘照顾着他。即使两人没有成亲,
但顾衡之手下的兵只怕都认可秦程素才是“侯夫人”。我看着二人牵着的手并排走来,
开口问道:“夫君归来,这位姑娘是?”顾衡之淡淡开口:“这是素娘,
以后便是平阳侯府的正妻,你的主母。”“夫君是想娶平妻?
”顾衡之不耐烦的开口道:“不是平妻,是她为妻,你为妾。素娘在南境陪我三年,
又与我青梅竹马,我必须要给她一个名分,这才对得起她。”听着顾衡之的话,
我不免心中悲凉,指甲掐进肉里,疼痛让我堪堪冷静下来。嫁给他三年,
替他撑起偌大个侯府。他要对得起秦程素,可他又如何对得起我?侯府看似风光,
实际内里早已破败,不然顾衡之也不会接了圣旨就披挂上阵。上京城的豪门世家数不胜数,
他太需要军功来撑起这个风雨中摇摇欲坠的侯府了。这些年我因出身商户,
参加各种宴会都被高门贵女们明里暗里的嘲讽。顾衡之的话一出侯府之人或有面露讥色的,
或有暗暗看戏的,唯独没有替我说话的。我整个人如坠寒冰之中,
咬牙开口道:“平阳侯府既然要贬妻为妾,不给我留一丝脸面,那今日侯爷就写了和离书来,
你我此后各不相干。”顾衡之大概是未曾想过我会忤了他的意,面上不禁浮上怒意。“和离?
你离了我平阳侯府,你以为在这个上京城谁会要你这个二嫁女?”见我没有反应,
顾衡之得意道:“如今你低头认错,我平阳侯府还是有口你的饭吃。
”我淡然一笑:“侯爷想多了,今日你我和离,便是全了你我的体面。否则,我不点头,
平阳侯府随意贬妻为妾,光着一项,朝堂上恐怕很多参你的折子吧”见我执拗,顾衡之气极,
一甩衣袖,留下一句“陈希玥你好自为之”便牵着秦程素走了。2我与顾衡之不欢而散。
回到房间,看我静静的坐在床边,我的丫鬟小枝一脸纠结的开口:“夫人,
刚才侯爷方才生了好大的气,又带回了一个狐媚子,这日后您的日子该怎么过啊。”“是啊,
自古以来都是出嫁从夫,以夫为天,得罪了夫君就失去了自身的依仗,
日后在府里的日子恐怕不好过。”我不以为意的撑着头,看着天,正巧飞鸟飞过。
小丫头继续忿忿不平:“夫人,那咱该怎么办啊?若是忍气吞声,委屈求全,
那日后不得被侯府那群势利眼的东西欺负啊?”我对小枝一笑,这丫头自小跟着我,
处处为我着想。我深深清楚,过日子靠的是银钱,功勋爵位看着风光,可没有银钱,
便什么都不是。“小枝,不必慌张,你家小姐不是任人揉搓的面团,我自有法子。
”顾衡之故意不见我,也不让我出门,好在,往日施恩于新进府的马夫婢女等人,
我让小枝向这些人传出话,不久流言便在上京城中四起。“听闻啊,这平阳侯府的小侯爷,
去南镜打仗,大家都在流血厮杀,可独他身边居然跟着一个红颜知己,真是芙蓉帐暖,
红袖添香。那领兵的镇南王,都是与将士们同吃同住,怎么就这平阳侯府的这么例外。
”“那跟着平阳侯府小侯爷的是大理寺少卿家的庶女,这虽是庶女,
到底是这尚未出阁的女子,追一男子到军中,
真是家风颇为独特啊”“可惜那小侯爷的发妻喽,听说要被贬妻为妾,可怜呐。
”秦程素在战场上陪着顾衡之,二人朝夕相处生情不足为奇,但如果顾衡之全心挂念战局,
怎么会让一个女子留在军中,还三年下来密不透风,偏等大胜归来了,
这个消息才慢慢传出来。他顾衡之可真是对得起秦程素。消息传遍上京城,
顾衡之也被御史参奏私德不修。上完朝回来便冷着脸来到我房中,
开口道:“是你故意散播消息,你想毁了我和素娘。”我漫不经心道:“素娘,
真亲密的称呼,难道现在流言四起,传的都是假话吗?“侯爷,你要是同意与我和离,
不就没有现在那么多事吗?”“好歹夫妻一场,如今你我和离,
我自然能与你一块做做样子给外面瞧瞧。就说,你与我有恩,
我替你操持侯府这三年便算是还了这份恩情。“你我既无男女之情,和离放我自由,
不是与你我都好。”“哦,不止,于秦姑娘也好啊,等这事过去了,你自然能娶她进门,
从此百年好合。”我好暇以待的看着他。顾衡之面色冷青,好半晌才咬牙切齿道:“好,
我如你所愿,你我和离。”说完便大步往书房去了,想来是给我写和离书去了。3顾衡之,
他真的曾与我有恩。在我六岁时,爹娘带着我来上京城探亲,在回程路上借宿寒山寺,
偏偏寒山寺内住了感染疫病的病人。爹娘因此病倒,撒手人寰。年幼的我也没有逃过疫病,
又在双亲的离世打击下我几欲死去。顾衡之,他那时随平阳侯老夫人来寒山寺小住。
正遇疫病横行,即便是平阳侯的家眷也不能进城,故而便在寒山寺耽搁下来了。我高烧不退,
是他让大夫给我治病,在大夫说我的双亲感疾太重时,他无力回天时,也是顾衡之陪着我。
是他让平阳侯府帮我找人埋葬我的双亲。所以多年后,平阳侯府来陈家求娶我,我是欢喜的。
我憧憬着与他携手白头,我想告诉他,这些年来,我有多钦慕他,多感激他。成婚后,
顾衡之待我始终淡淡的。总是在书房看兵书,去校场练武,几乎不来我的院子里。
成婚不过一月就奔赴南境战场,我安慰着自己,好男儿志在四方,保家卫国,
建功立业才是是首要。他不沉迷男女情爱是好事。在侯府的日子难熬,接手管家之事,
我才知道,平阳侯府早已内里***,外债连天。那时,
我便猜到求娶我是想我用爹娘留给我的嫁妆给他们侯府补空缺。但是因为顾衡之,
我拿嫁妆钱填了又填,终于才补平帐。可我的嫁妆已经没剩多少了,
侯府还有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我不知受了多少冷嘲热讽,利用商铺赚钱,
才让侯府恢复往日容光。可这三年所做的一切,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顾衡之对我无情意,
又何苦这样磋磨我。三年来每每寄家书回来诉苦,哪次回信我不给他夹着千两银票。
收我银票时,他可曾想过我的不易?4待他如翡我如苇,此后他悔我不悔。
从顾家拿着和离书出来后。带着我的嫁妆私产,住进了我在梧桐巷的宅子里。刚开始的一夜,
只有管家李叔,丫鬟小枝在宅子里,我睡得实在不安稳。我一个女人,刚和离,
又带着万贯家财,难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于是一早,我就让李叔,去找些护院,
置办些丫鬟。价格不是问题,但只一条,需要足够忠心。李叔办事快,
有不少昂藏七尺、虎背熊腰之人来陈宅谋份差事。我注意到其中有一人,气宇轩昂,
武艺高强,叫尹五,便点头让他做护院头领。随后又选了十名护院,十名丫鬟婆子,
看着众人各司其职,我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不出我所料,夜晚果然有人夜探陈宅,
都被尹五抓到,痛打一顿丢了出去。有尹五的护卫,这些人再也不敢来。一切都安定后,
我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一日后我才逐渐清醒,重新翻看账本。我清楚,
女子独行于世的艰难。我所开的望月楼是做女子脂粉服饰生意的,向来招人眼红。
从前顶着平阳侯府的名头,那些人还有所收敛。如今,我与顾衡之和离消息才传出,
就有人来闹事。我猜只怕平阳侯府在其中出了不少力。不过也是,我带着嫁妆一走,
平阳侯府只剩一个空壳,那些人能不气急败坏嘛。闹事之人是个男子,
带着他娘子来到望月楼,说是他娘子在我望月楼买了玉女粉,回去用了,脸就起了红疹。
我来到店里,开口问那女子之人:“敢问这位夫人,您相公说您是在我望月楼买的玉女粉,
导致脸上起红疹的是吗?”那妇人脸带怒意,开口道:“不错,
就是在你们望月楼买的玉女粉,亏我之前用得好,还向邻里推荐你家的东西,
谁知道你们居然以次充好,害得我的脸,成如今这般摸样。”说罢就扯下了面衣,
露出红肿的脸,看得周围看热闹的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我蹙眉问道:“敢问夫人,
您的玉女粉还在吗?可否让我瞧瞧?”我接过玉女粉,看了望月楼的掌柜一眼,
掌柜很识趣的拿来了工具。我把玉女粉倒出,用刷子刷干净盒子。又取出一盒新的玉女粉,
当着众人的面,重复刚才的步骤。两个空盒就摆在众人面前。
我拿起盒子开口道:“各位请看,我家玉女粉所用的盒子,在盒身内部都印有日期,
印日期的工人与制作盒子的工人是分开的就是为了防止作假。“各位再看这粉,
我家玉女粉因为有桃花的缘故,故而粉会隐隐呈粉白色,而这盒只有白而无粉,
盒内也没有印有日期。这,不是我家的玉女粉。”我说罢,便叫小枝报官,
那闹事之人看准时机马上跑了。所幸尹五武艺高强,闹事之人又被抓了回来。
我开口道:“在我望月楼闹事,我不管你受何人指使,今日我也定要将你送官。
”第二日便有消息传出,昨日在望月楼闹事的男子,被打了五十大板。
一时间我的望月楼也算安静。树欲静而风不止,明着不能来,想必那些人会来暗的。
在我忧愁之时,望月楼来了一个不速之客。5来人是顾衡之,
我的确没有想到会在望月楼再见他。半月不见,顾衡之看着消瘦不少。
“不知侯爷要买些什么?”我在顾衡之背后开口道。他红着眼眶。“阿希,你为何不说,
这些年是你一人撑着侯府,寄往南境的银票也是你出的?
”我不解的看着他:“侯爷是要来和我说这么多年,我如何替你们侯府操劳的,
你半点不知情?如今是觉得侯府日子难过,又后悔了?”顾衡之突然沉默下来,
半晌才说:“是我对不住你。”“我愿意余生去补偿你。阿希,当年在寒山寺,
你说过会嫁给我,报我的恩,你忘了吗?”看他提到寒山寺,我唏嘘不已,可惜,
他早已不是帮我的小哥哥了。“侯爷若是不买东西,就请便吧。至于过往,我也说过,
你我并无感情,之前嫁你,是为报恩。恩情既还,那你我便再无干系。”我沉着脸,